苏晨悚然一惊。
他一直在下坠,如果那个东西他遇到的,那么,他早就该遇到了,而它却在自己的正上方,从位置上来看,两者之间的相对位置不但没有伴随着自己的不断下坠而拉开,反而在不断地缩减
这说明,那团东西在追赶自己。
解析力量像是一个赖床的孩子,苏晨必须不断地从自己的身躯里将它找出来,借助它的光芒来短暂地照亮周围一隅的空间,以帮助自己来观察情况。
尤其是观察那团扭曲的阴影。
那像是一个巨大的软组织,可能有一艘帝国战列舰那么大,整个身躯都在蠕动,没有明显的分支结构,但能够看出来的是,它的内部似乎在分裂、像是一个巨大的胚胎,里面孕育着某种生物,而那种生物在其中分裂,仿佛要分化出好几个东西来。
它们一同蠕动,向下坠的苏晨的位置靠近。
近到苏晨甚至能够在解析力量短暂照亮周围的瞬间里看清楚它那脓黄色外表层上类似血管一样的东西。
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黑暗的空间里没有声音,它就悄无声息地逼近过来,虽然巨大,却如同幽灵。
苏晨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毫无疑问,要是被它触碰到,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苏晨尝试着用解析力量推着自己上升,想要从另一个方向绕开。
但它失败了。
解析力量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孩子,完全不听话,才一带出体外就又自己逃了回去,在苏晨的身体里藏起来,像是躲在被窝不肯出来。
连出来都不肯出来,就更别说用它做些什么了。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仿佛也离自己而去。
苏晨没有办法,只要拼命地向下。
上不去,只好继续向下。
哪怕往下飞更是未知的,也总好过被后面的那团东西吞掉。
无论如何,那东西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但苏晨又一次失败了。
他下降的速度也是恒定,下坠仿佛是由某种引力造成的,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在没有其他作用力的情况下,无论苏晨如何手舞足蹈想要让自己下坠的速度快一点,都是于事无补,根本不可能让自己下落的速度加快哪怕一点点。
苏晨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那是普通人的感觉。面对极端情况,自己甚至缺乏解救自己的力量,哪怕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地臣服在环境的胁迫之下,面对威胁
苏晨骤然一惊。
他又一次进入到了刚刚的那种状态,思绪像是跌落在毛线团,线头直接飞了出去,而且他对此几乎毫无知觉,仿佛是顺理成章思绪就偏离了正轨,而当他再一次叫出解析力量不情不愿地帮自己照明,他却注意到,那团扭动的阴影,已经与自己无限近了
该死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从巴萨洛姆到这里来
疑惑与无能狂怒在下一刻被苏晨统统压下,他的思绪重新回到如何自救上。
他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
那是一个宇航员,在太空中脱离了自己的飞船,氧气面罩也受损了,眼看着距离自己的飞船越来越远、氧气也将在救援到来之前消耗殆尽,种种情况都说明,他将死在太空里。
但当时他用了一种自救的方法,就是牛顿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
他拖去了一只手臂的太空服,借助太空中的低温强行急冻,然后把自己的手扯了下来,紧接着,他用那只扯下来手,应用了牛顿第三定律,抛出那只手臂的同时,给自己了一个反作用力,而他则借助着反作用力与惯性,得以回到了自己的飞船中,完成了一次残酷的太空自救。
而现在,这个方法也许也可以用。
那起码可以迅速拉开一定距离。
但问题是,自己的身躯没有被冻僵,在这种情况下扯下自己的手臂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也许可以用我的剑
苏晨这时候才忽然低下头来,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的两手空空。
血色水晶剑在哪里
战甲在哪里
它们都不见了。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仿佛可以解释这一切,在物质世界里的东西,不可能被自己带进来。
这仿佛是一个解释,苏晨伸出手来,开始想要践行自己的操作。
他准备从左手下手。
与生存相比,失去手臂是可以接受的。
他准备从手肘的部分下手,先卸下来的半条手臂,万一不够,也可以把剩下的手肘到肩膀的部分卸下来,再让自己加一次速。
但这个过程并不容易,解析力量不肯做工,苏晨就只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他现在的力量只和普通人差不多,而普通人如何能轻松地把自己的手臂连着骨头给扯下来
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不容易。
然而身后夺命的东西越来越近,死亡迫在眉睫,苏晨的冷汗已经是岑岑而下,但他还在努力。
他还在努力。
然而
忽然某一刻。
下坠忽然停止了。
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突然出来。
他落地了。
这种落地感非常奇怪,他一直在下坠,以他的速度和下坠距离来看,就算他诡异的没有摔成肉泥,最起码也应该摔一个扑地才对,但事实却是他双脚稳稳落地,像是从一级小台阶上落下来,在自己的控制留心下,稳稳地落在地面之上。
双脚着陆。
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但这时候的苏晨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他看不清楚情况,但那团扭曲的东西很可能还如跗骨之蛆般跟在自己的身后。
因此他才一落地,便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周围的地面上似乎生长着某种植物,如同杂草一般,却有半人高,苏晨拨开那些东西向前拼命奔跑,一边奔跑,一边又把懒惰的解析力量叫了出来,帮自己照亮头顶的天空。
解析力量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空角落。
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团扭动的怪影消失了。
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