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气味,被烈火炙烤过的大地,龟裂干涸。
长街上的墙壁被熏黑,车辙划碾过,留下一地烧焦的碎尸。
火舌冲上了丈许高,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灼热。
一边狂风暴雨,一边烈火焚烧,倒也算是一种奇景。
“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苏岑看向小镇正门处的火光,不禁有些担忧。
“待着这里不要乱跑,我过去一趟。”
九月轻声说道,便迈开步子朝那边走去。
“那这边的荒兽,怎么办”
荒兽的咆哮伴随着轰鸣的雷声,觉醒者们与之对峙,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地。
苏岑见形势不利,有些手足无措。
有九月在场,他倒是不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
荒兽再强大,九月也不曾有过丝毫一丝惧色。
他觉得九月应该是很强的,至少比荒兽强。
但是九月不在了,还能有谁保护他的安危呢
这时候,苏岑的头脑变得清醒下来了。
他终归不是觉醒者,力量有限,就应该老老实实跟着别人逃难,留在这里逞能,也是累赘。
江东的正前方,是一片燃烧着火焰的地狱,焦黑的尸体匍匐在地上,竭力地伸手,嘴巴微张,似乎是在寻求救援。
附近所有的猎人大多都被火车杀光了,满地都是碎尸。
只有项强和少数猎人带着因脱力陷入了晕厥的王吉成功撤离。
地狱的最中央,是一个全身燃烧着赤黑色火焰的身影。
燃烧着赤黑色魔焰的身影高高在上,脚下驱使着一对炎轮。
浓郁的熏烟散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驾驭着碾车的猫妖。
金色的猫眼充满了邪异魅惑之感,身段婀娜。
熊熊烈焰在车轮上燃起,车轴和车轮的侧面延展出了锋利的钢刀。
火车之名,取自一个霓虹自治区神话里的鬼怪。
将罪人送到地狱的就是所谓的火车,有人说它是在葬礼运送尸体的过程中刮起大风雨、打开棺盖把死者尸体夺走的妖怪。
火车邪笑着,燃烧着的地狱焰车呼啸而来,沿途留下两行燃烧着的火焰痕迹。
车轮两侧的尖刀旋转着,似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火车一边驱使着焰车,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鞭。
鞭子燃烧着赤黑色的烈焰,击打在地上便会引发剧烈的爆炸。
江东持着大剑,身上汗如雨下,皮肤泛起灼痛和炽红。
大剑上的温度已经高得像是烙铁一般,甚至开始泛红。
灼热难耐,江东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焰在灼烧。
带着毒性的黑色熏烟,让他声音嘶哑,呼吸都带着撕裂伤口般的疼痛。
砰砰
火车浩浩荡荡地驶来,那巨大的荆棘长鞭肆意横扫,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和划痕。
仅仅只是一击,江东就被抽飞出去。
巨大的力量使得他无法持握手中的大剑。
哐啷
大剑落在了一旁,江东的后背与地面接触时,顿时冒出白烟。
剧烈的烫伤和烧伤让这个硬汉咬紧了牙关,忍不住叫了出来。
“咯咯”
火车横冲直撞,它掩着嘴轻笑着,肆无忌惮地扬鞭。
它的烈焰似乎不会熄灭,无止境地燃烧着,偌大的小镇,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化作了焦土。
熏烟阵阵,江东声音嘶哑,毒烟愈发浓郁,熏的他眼睛无法睁开。
烈焰地狱的灼烧,更是令他的脚底痛苦不堪,他似乎没有立足之地。
浓郁的黑雾之中,只能听见车轮轰隆作响的声音。
他拾起大剑,大剑的剑柄烧红得跟烙铁一样,让他根本无法持握。
只是短暂接触,他的手心就已经是一片焦黑。
火车驶来,滚轮的声音咔咔作响,让人头皮发麻。
猫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驱使着地狱的车轮高高跃起。
当它当空驾临之时,那两侧的刀刃就会将江东绞碎。
呼
起风了,一阵很凉爽的风。
江东身上的灼痛感都年轻了很多。
他往身后看去,被熏得通红的眼睛淌着泪,眼里嗡动着无法睁开。
嗒嗒
优雅,从容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这里危险,别过来”
他话音未落,火车便从他的上方碾压过来。
疾风顿时卷起,一身翩然的白衣出现在了火车的面前。
那对金色的猫眼微微一凝,猫妖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错愕。
下一刻,九月从容地抬起腿,踢在了它的小腹处。
砰
一股无色的气浪荡漾开来,火车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被轰出很远。
巨大的炎轮在道路两旁犁出两道赤红的轨迹。
焦土和石块翻卷起来,留下深深的沟壑。
车轱辘和刺轮的连接处迸射出纷飞的火星。
“啊啊啊”
火车惨叫着,退了很远才停下来。
它捂着小腹,从口中咳出大口的血液。
这些血一触碰到地面就像滚烫的热油一样,发出嗤嗤声,随后冒起白烟,再开始灼烧。
火车的手指松开之时,只见腹部已经开了一个大洞,血肉和内脏已经糜烂,里面流淌着熔浆和火焰。
“啊啊”
猫妖的金色竖瞳微微眯着,面目狰狞,对着九月尖叫了两声,然后便驱使火车退走。
它的阶级比荒兽略低,是伽马级的魔物,也就是三阶。
正面作战能力远远不如荒兽,但是其智慧程度比荒兽略高。
面前的这个白发觉醒者,实力深不可测,它不敢再纠缠。
“你是”
江东站起身,眼皮略微睁开了一些,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
九月没有回答,只是悄然转身离去。
看着那少年白衣翩然的背影,江东似有些熟悉。文網
就在荒兽闪烁着电光的利爪朝林汶和阿兰袭去之时。
它的意识中突然出现了一对紫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焕发着绚丽的紫罗兰色。
美丽至极的眼睛。
它的意识陷入了短暂的混沌,像是失去了心智一般,偏移了攻击的方位。
高大的塔楼被一击粉碎了大半。
碎裂的墙壁和砖瓦顷刻崩塌,林汶挡在阿兰面前,挥舞出炎刃,将坠落的砖块粉碎。
“你们没受伤吧。”
阿秋和露露赶忙过来接应。
“荒兽刚刚的攻击偏移了,不然我们凶多吉少。”
死里逃生,林汶感到心有余悸。
远处,紫苏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一双紫瞳美得摄人心魄。
“辞树,还不打算帮忙吗我的身份是导师,除非他们遇到生命危险,不然我是不能参与的。”
花辞树没有理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荒兽摇了摇头,从那种短暂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
看向远处的紫苏,锐利的兽瞳微微一缩,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危机。
但更多的,是被自己的意识被干涉而感到愤怒。
嗷
又是一声巨大的咆哮,雷兽散发出的电磁脉冲再一次将扑去的青蛇荡平。
小黎的脸色惨白如纸,脚下有些不稳,强烈的眩晕感几乎使她陷入晕厥。
阿秋再一次撑起冰镜防御,但无济于事。
那片冰镜在须臾之间就被吹成纷飞的冰碴。
众人一齐被卷飞,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场上只剩下了苏岑和没有战斗能力的小健。
雷兽朝这边奔袭过来,动若雷霆。
小健大惊失色,驱使风之灵加速逃跑。
苏岑慢了半拍,感受着那股巨大的威慑力和雷电的暴动,心脏狂跳。
这就是,德尔塔级魔物的压迫感吗
他心里滋生出了后悔的情绪,他不该来的。
苌鬼在荒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一只可以随时碾死的虫子。
战胜了苌鬼,就以为自己可以对抗魔物了,实在是荒谬至极。
气浪将苏岑掀翻在地,恐怖的压迫力和风压让他无法起身。
连觉醒者,在荒兽面前也不堪一击,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
苏岑似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轰
银色乱舞,飞沙走石,巨大的爆炸声让他耳畔感到失聪。
然而,身体上并没有传来预料中的剧痛。
他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眸中映出了那红裙女孩的背影。
飘渺如烟的身姿如惊鸿过隙。
荒兽的冲击被轻易地挡了下来。
体型巨大的魔物,与少女的娇小身姿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荒诞至极。
人的力量,能够阻挡下全速前进的火车头吗
出现在苏岑面前的这一幕,就是如此荒诞。
狂躁的雷电被一道血色的气浪阻隔在外。
巨兽嘶吼着,倾泻着自己的愤怒,然而那少女却悠然从容,只是轻轻抬起了一只手。
很纤细柔美的手,皓腕凝霜雪,指若削葱根。
轰
荒兽被一击轰出很远。
砰砰砰
沿途的所有房屋和建筑被悉数荡平粉碎,如摧枯拉朽一般。
苏岑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那看似娇弱的女孩,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如此磅礴的力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荒兽从废墟中爬了起来,它浑身是血,萦绕在周身的闪电立场也迅速崩解。
“嗷”
它对着少女,发出愤怒的咆哮,只是不复最初的气势。
少女莲步轻移,往前徐徐动了一步。
红色的油纸伞飘上天际,像是一朵飘散的莺萝花。
下一刻,苏岑看见她手中亮起一片曼珠沙华的纹路,随后,她的手里便多了一把血色的大太刀。
那把刀,他曾在她的意识世界里见过。
铮
紫苏轻轻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断罪的圣剑,曼珠沙华,终于见到其真容了,据说它能斩断不死与因果。”
“它留下的创伤永不愈合,是所有不死族的克星。”
困兽犹斗,荒兽被激起了凶性,悍不畏死地扑杀过来。
身体里流出的血将身体浸染,喷薄出血色的蒸汽。
萦绕在它周身的银色雷电也化作血红。
“吼”
电光闪耀的银色双目化作猩红,被暴虐与仇恨取代。
面对那卷来的赤色雷电风暴,少女巍然不动,一身红裙美艳绝伦。
狂风吹开她鬓间的长发,雪银色的发丝随风飘扬。
苏岑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有一种奇妙的情绪在心里滋生。
“小心”
他话音未落,少女的拇指便推开了刀镡。
下一刻,她飞身跃起,红裙再风中招展,仿若遗世而独立的谪仙。
玉足凌空轻点,脚下泛起一圈水波般的涟漪。
仿佛踏着一叶轻舟,越过了万重山。
紧接着,便是一道惊艳的赤色剑痕。
剑痕似乎要将天空都一分为二。
是苏岑在她的意识世界里见过的那一刀。
霸道绝伦的一刀。
世界因而抹去了喧哗,仿佛万物行至终焉,归于寂静。
荒兽的咆哮声戛然而止,雷电骤然平息。
苏岑目光所至之处,只剩下那婆娑的倩影。
少女轻舞红袖,随手挽出了一个凌厉的剑花,振落了剑上的血渍,然后收刀入鞘。
飘在空中的红色油纸伞缓缓坠落,她轻轻伸手接过,像是接过了一朵飘零的红花。
雷兽的身体在短暂的凝滞后,缓缓错开。
像是错位的镜像,断痕呈现出一种诡谲的光滑。
轰
巨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血液从被砍为两段的尸体中泊泊流出。
雨还在下,世界已经不再嘈杂。
冷雨打湿了苏岑的衣衫和发丝,拍打在脸颊上,顺着脖颈淋到胸膛,再淋遍全身。
他很清醒,但是面前发生的这一幕,着实让他感到一种不真实,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面对食人鼠的袭击,觉醒者们各自展现出了自己的超凡力,一度让他惊叹,原来人类也可以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灾难和魔物,好像也算不上什么。
他羡慕觉醒者们,并向往他们的力量。
但是荒兽的出现,改变了他的认知。
能够引动天象的强大魔物,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战胜的吧
它能呼风唤雨,驱使雷电,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古神志怪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拥有超凡力的觉醒者们,在它面前也不堪一击。
可是,就是这么强大的魔物,居然被这个红裙女孩子一刀秒了
秒了
那可是德尔塔级的魔物,竟然连她一刀都抵挡不住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强
花辞树背对着他,缓缓侧目,看了他一眼。
说是看也不准确,因为她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眼帘依然紧紧闭着,纤长的眼睫微翘,宛如颤动的蝶翼。
但是苏岑能感知到,她现在,正在用那双赤瞳审视着自己。
九月曾对他说,遇到了赤瞳的殉道者,就不要靠近,离她越远越好。
可是这个时候,苏岑突然想去靠近她。
那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命运的轨迹,注定要重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