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一种鬼怪知道你心里最想见的那个人是谁,它会模仿那个人的声音,在夜里呼唤你的名字。
所以啊,在夜里听见了最想听见的声音,就不要回答。
记住,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小岑今天给你炖了排骨,记得快点回家哦。”
“儿子,跑不要回头看”
悠远的声音在风中弥散,或温柔,或严厉。
“不要,回头看”
伴随着身后传来一阵咽气的声音,少年眼角的泪水淌下。
他沿着冗长的巷子奔跑着,身后是鬼怪的讥笑与嘲弄,目光前方是无穷尽的黑暗。
不管他多么努力地向前,那片黑暗始终看不到尽头。
直到最后,被鬼怪追上。
“啊啊啊”
苏岑掀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天蒙蒙亮,落了雨的清晨很是安静,隐约能听见窗外的麻雀,站在树梢上多嘴。
“大清早的,你在狗叫什么”
隔间的卧室里,传来了男人不满的呵斥声。
“原来是梦啊。”
听着老爹中气十足的声音,苏岑松了口气。
看了下闹钟上的时间,他重新回到了被窝,睡回笼觉。
“小岑,上学啦别迟到了哦”
少女撑着透明的雨伞,洋溢着热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嗒嗒的声响。
那是鞋子踩在水面上的声音,轻快又急促。
让人能感受到少女雀跃的心情。
“咚咚咚”
敲门声不断响起,破旧的木门嘎嘎作响。
“梦梦,这么早就来找小岑了。”
门推开了,年轻的妇人微微笑着。
“方阿姨早上好”
“快进来吧,苏岑还在睡觉,你去叫他起来。”
方静秋指了指他的卧室。
“臭小子,赶紧起床,梦梦都来找你了。”
苏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在床上仰卧起坐。
“还早呢”
“嗨呀,懒虫小岑,赶紧起床”
夏梦蹦蹦跳跳地走到床边,揪了揪他的脸。
苏岑睁开眼,没好气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嘻嘻”
那女孩歪着头,眨巴着水灵的眼睛,嬉笑着。
笑容很是好看,尽管有起床气,也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女孩叫夏梦,从小和苏岑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你出去一趟,我穿衣服。”
苏岑缩了缩被子,朝门外努了努嘴。
“嗯为什么要出去鸭”
夏梦歪着小脑袋,声音软软的。
苏岑没有说话,只是把被子裹在身上,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哦你睡觉不穿衣服是吧”
夏梦顿时恍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伸手就要掀他的被子。
“你不要过来啊”
苏岑涨红了脸,用被子把自己裹得跟鸡蛋卷饼似的。
“咯咯”
夏梦捂着嘴,轻轻笑了笑,蹦蹦跳跳地走到了门口,关上门。
在门沿边悄咪咪留了一个小缝。
“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玩了。”
苏岑看着门缝里偷窥的那只眼睛,佯装生气地道。
夏梦俏皮地吐了吐小舌,门这时候才合上。
苏岑麻溜地起身,套好衣服,然后开始洗漱。
方静秋走过来,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他安静。
她从兜里摸出来几张零钱递给他,不时回头看向有轻微鼾声响起的卧室,有些心虚。
“拿着钱去买些零食。”
“谢谢。”
苏岑收好她给的钱,很小声地道了谢。
声音太小,以至于他本人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了谢谢。
“扣子都没扣好呢。”
方静球指了指他身上扣子错位的起皱的白衬衣,正要伸手去帮他整理。
苏岑却是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今天放学早些回来,我等会去菜市场买排骨。”
方静秋追上去,在他身后大声喊道。文網
“知道啦”
苏岑的声音渐渐远去,一边走,一一将纽扣解开,然后不紧不慢地系好。
前往学校的路上,坎坷崎岖,碎掉的砖块瓦砾随处可见,破壁的墙壁边沿冒出来的钢筋,像是扭曲的树枝。
夏梦撑着伞,挽着苏岑的胳膊,和他一起走着,透明的凉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清冽的雨花。
“这个伞是我爸爸从城里带回来的,是不是很漂亮”
伞柄是白色的,和她身上的白裙很配。
“嗯,很漂亮。”
苏岑点了点头,听到这是他爸爸从城里带来的,不禁有些羡慕。
“城里是什么样子的”
他看了看那些小镇围墙边沿的箭塔和高压电网,忍不住问道。
从小到大,他生活的地方,就是这个被防御工事围起来的小镇,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唔,听我爸爸说,特别大,很多高楼大厦,到夜晚非常的漂亮,很多彩色的霓虹灯。”
“不像我们这里,破破烂烂的,什么都没有。”
“听上一辈的人说,我们这里几十年前也是大城市的,后来那棵树降临了,出现了好多怪物,死了好多好多人,大多数城市都被摧毁了。”
夏梦说着,指了指远方的一颗巨大古树。
那棵树很奇怪,是倒着生长的,遮天蔽日的不是树冠,是它的根须。
那些根须占据半边天空,甚至遮住了阳光。
“逆卡巴拉生命树。”
夏梦遥望着那颗古树,目光有些迷惘。
“嗯”
苏岑侧目看向她,有些困惑。
“那是城里人给那棵树起的名字,说它打开了地狱的大门,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出现那么多怪物。”
夏梦轻轻摇了摇,从书包里拿出来一瓶热牛奶递过去。
“给”
“谢谢。”
苏岑将牛奶瓶握紧,在手心泛起温热。
在这个战后重建的世界,物质匮乏,牛奶对穷人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夏梦一家不属于穷人的范畴,所以她每天都会给他带热好的牛奶。
“你这头发乱糟糟的,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嘛。”
她伸手揉了揉苏岑的头发,言语间倒是有些姐姐的样子。
苏岑拨开了她的手,将额头前面的头发拨下来,似乎是为了遮住什么东西。
夏梦见状,微微有些歉疚。
走了一段路之后,苏岑突然停下了脚步。
夏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小镇外面的墙壁上,沉重的门扉缓缓升起,带动着轰鸣的响声,投进来熹微的光亮。
苏岑静静地看着那扇开启的门,看了很久。
很小的时候,他就一直想去看那扇大门外面的世界。
通过那扇门,他看到了外面的一望无际的原野。
苍茫的,充满未知的原野。
鬼使神差地,他朝那里走了两步。
那扇门,像是有着某种诡异的吸引力,撕扯着他的身体,将他往那里牵引。
“小岑,你要去哪”
夏梦伸手拉着了他的胳膊。
她话音未落,就有人呵斥起来。
“离那里远点,别出去”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列巡逻的武装队伍端着4系列的枪械赶了过来。
夏梦后知后觉,挽着苏岑的手让到了一边。
士兵们在领队的带领下跑步前行,步子整齐划一。
就在他们穿过那扇门之后,那扇开启的门扉又一次合上,将所有的光芒都封锁在了外面。
“我爸爸说,今天镇上联系了上级,专门派遣了武装部队去外面进行灭杀任务,也不知道能有几个人活着回来。”
回学校的路上,夏梦颇有些感慨。
在经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她轻轻笑了笑。
“等我一下”
少女小跑着,进了店,从刚出锅的包子里挑挑拣拣。
屋檐下的雨,像是散落的珠帘。
长街上看不到行人,店里的包子和豆浆冒着热气。
“小岑,走啦给你买了肉包子哦。”
“谢谢”
苏岑从她手里接过包子,脑海里仍旧是那扇门开启的样子。
虽然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但他就是想去看。
“嗨呀,跟我还用说谢谢嘛。”
夏梦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温柔地笑着。
两人继续往前,没走一会儿,就遇到了一帮拿着猎刀和绳网,正在跑步前进的汉子。
他们是镇上的猎人,跟着军队一起猎杀附近的魔物。
只是没有正式的编制,也没有后勤保障和优待。
就算死在了外面,家人也没有抚恤金。
他们和政府的关系,类似于“雇佣兵”,上级发布猎魔的悬赏。
他们通过接取委托来赚取报酬。
猎人没有准入门槛,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成为猎人。
但是猎人是镇上最不受人待见,也是成年男人大多都不愿意从事的职业。
就连这个猎人队伍里的人,也都对这个职业深恶痛绝。
从事这个职业的没有善终的,每次猎杀回来都会出现减员。
“江东叔”
苏岑见了领头的汉子,笑着招手。
“哎在学校好好念书,争取考个好大学。”
江东笑着颔首,脸上的笑容很是热情。
与其他队伍里面色凝重,随时都做好了赴死准备的人不同。
他身上有一股,能让人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都感到温暖的力量。
这股温暖,叫做希望。
正是因为这份特殊的品质,他成了猎人们的主心骨。
在外面拼死搏杀,拿命换钱的人,见惯了生离死别,总需要一点点温暖的东西去慰藉。
苏岑很喜欢这个叔叔,养父经常带他来家里吃饭,他会给苏岑带些礼物。
“在学校里面,别给我惹事。”
站在江东后面的汉子脱离队伍,走到了苏岑面前,语重心长地道。
这是苏岑的养父,钟丘。
钟丘眼睛里有些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出门的时候似乎有些急,最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叔叔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夏梦挽着苏岑的胳膊,笑吟吟地道。
“嗯,梦梦,多管着他一点。”
钟丘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温和了一瞬。
“快点跟上等会鼠群又要来了外面还有难民需要我们救助。”
钟丘闻言,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苏岑,又赶忙回到了队伍里。
“最近鼠灾严重,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回学校的路上,苏岑不禁有些担忧。
“放心吧,叔叔不会有事的,大家一定都会平安回来的”
夏梦挽着他的手,轻声安慰着。
她和苏岑现在都是高三年级的学生,在学校里是同桌。
其实一开始分班的时候,苏岑的同桌是另一个女孩子,只是被夏梦连人带桌一起拖走了。
课堂上的纪律并不怎么好,大多数学生对学习也没什么热情。
即便是在魔物横行的时代,上学接受教育,考上大学,依然是普通人最好的出路。
大城市有最好的资源和环境,还有最好的武器和防御力量抵抗魔物入侵,比起栖凤里这样的小地方,要安全得多。
但是资源是有限的,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在城市的居住证。
筛选出人才的方式,依然是通过教育和考试。
每年的六月中旬,这些学生们,就会在军队的护送下进城,参加统一的考试。
在本世纪中期以前,高考只是几张试卷。
但是在如今,学生们不仅要通过书面考试,还需要接受一系列心理测试和面试。
甚至还有体能考试和野外生存能力考察,以及一些技能测试。
选拔过程非常严苛。
综合能力若是合格,就可以在大学进修,获得留在大城市的机会。
而且和以往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大学数量已经很少了,就连私立大学都很少。
每个联邦,都只有几所被官方认可的公立大学。
是的,就是“联邦”。
经过和魔物长达多年的战争,绝大多数国家都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全球人口锐减,经济萎靡不振。
只有拥有核打击力量和足够军事实力的五个国家还健全。
战后以这五个国家为主导,重建了世界秩序。
其余失去了国家,无处依存的民众,便选择了和自己民族的文化相近的国家依附。
例如东亚地区,几十年前,有个地方被人叫做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国家,还有个地方是宇宙的万物起源。
这两个地方的后人,现在都在说汉语,要参加汉语考试。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整个联邦的高考自然异常激烈。
要考上联邦的公立大学,难度极高。
在教育资源贫乏的小镇,班上很多学生对上大学也没什么自信,干脆破罐子破摔。
苏岑不在此列,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离开这个小镇,去看外面的世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