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登基之后,以黄子澄为首的文官,提出了宽刑省狱的建议,不再用严刑峻法约束天下子民。理由非常简单,圣君当以仁义教化天下,把朱允炆捧到了圣君的高度。
朱允炆被黄子澄捧得晕晕乎乎,就下旨修改大明律,把朱元璋规定的很多严厉刑罚废除,删掉了许多死刑条款,同时将都察院改为御史府,由审查刑事案件的机构,改为宣扬教化,反对腐败的机构,主张以德服人。
这样一来,文官们最开心了,贪污腐败、贪赃枉法这些罪名,都成了轻罪,乃至于不予追究。一时间,朱允炆宽厚仁慈,有圣君之相的美名传遍了士林。
注意,这里是士林,而不是百姓
大明律中很多严刑酷罚都是针对官吏的,官吏的主体都是读书人,而当时控制舆论的也是这些人。朱允炆在历史上能够留下很不错的口碑,还有很多人为他殉葬,原因就是让这些读书人受益了。
宽省刑狱的政策受益最大的就是文官,他放开了太祖朱元璋套在文官头上的枷锁,打开了大明文官集团贪腐的潘多拉魔盒。
从建文开始直到崇祯为止,大明文官集团贪腐就没停过
“打得一手好算盘”李云睿听了李景隆的讲述后,不禁咋舌。
“说起来,为父也是宽省刑狱的受益者”李景隆苦笑了一番,说道。
这话一出,李云睿瞬间明白了李景隆的意思。
白沟河之战,李景隆五十万大军被朱棣击败,丧师辱国,依律当斩,至少是削爵,但李景隆仅仅被召回南京,却并未治罪。御史大夫练子宁、宗人府经历宋征、御史叶希贤纷纷上疏,认为李景隆“失律丧师,怀贰心”,应予诛杀。黄子澄惭愤不已,请求诛杀李景隆,以谢天下,建文帝对此一概不听。
“看来我们曹国公府还受了朱允炆的不少恩惠”李云睿说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能说是恩惠,当时朱允炆急需笼络勋贵和武将,如果他对为父下狠手,恐怕皇帝能提前两年上台。”李景隆表示并不领情。
政治,果然处处是算计,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皇帝算计群臣,臣子算计皇帝,李云睿的头有点大。
“朱允炆登基伊始,就自毁长城,将自己摆到宗室、武勋、淮西文官的对立面,这是自取灭亡啊”李景隆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李云睿,说道,“所以,当皇帝起兵时,淮西派的勋贵、将领和文官,就默契的达成了一致,出工不出力,任由两人争斗”
“所以,你率军攻打北平时,瞿能要攻下城门你及时叫停;白沟河大战,朱老四被围了,你就放水让救兵去救他”李云睿又回到了两人今天最初讨论的问题上。
“也是,也不是”此时李景隆脸色略带一点愧色,说道,“作为武勋,哪个不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为父率领五十万大军,以全国之力对阵一隅之地,即使不能取胜,也不至于败得很惨。”
“瞿能此人,少时从军,善骑射,作战勇猛且经验丰富,以雄才大略之名,闻于朝野。但为人非常倨傲,看不上为父,常在军中说为父是纨绔子弟,寡谋而娇,色历而馁。身为副将,却不肯听为父的调遣,很多时候愿意自作主张,单独行事。”
“啧啧啧”李云睿听了李景隆的解释,不禁咋舌。难得李景隆这么高评价一个人,看来瞿能此人的确有实力,说道,“所以你就给人家小鞋穿怕人家立下大功”
瞿能的父亲瞿通,是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铁杆心腹,大明建国后,瞿通先后被封为凤阳卫指挥使,大都督府佥事。瞿通去世后,瞿能子承父业,接任四川都指挥使,数次出兵平定西南蛮民叛乱,还和蓝玉一起平定了月鲁贴木儿之乱,和沐英联合击败了缅甸军队。
由此可见瞿能的实力,确实如李景隆所说。
朱允炆下令李景隆带兵出站时,紧急从四川征调能征善战的瞿能,带兵前去北平助战,算是帮李景隆查缺补漏。
李景隆自洪武十九年袭爵,一直在湖广、陕西、河南等地,帮朝廷练兵,但他没有实战经验,临阵指挥肯定不如瞿能。
“为父岂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被李云睿鄙视了,李景隆开始辩解起来,说道,“朱允炆赐为父便宜行事之权,如果怕他立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他拿下便是,为父何须给他穿小鞋”
李云睿听了这话,打死都不信,很隐晦地翻了翻白眼。
“当日瞿能未经我的允许,私自带着其子瞿郁、瞿陶,领了一千余人,借黑夜之机,乘张掖门守军不备,攀登到城墙之上,砍断了城门的绳索。瞿能带领的人很少,无法继续前进,他就派人回大营报信。”李景隆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神中带有一丝迷离,说道,“为父接到信报,已是夜深人静,怀疑有诈,没有及时派出援军。世子朱高炽当时快速组织了反攻,瞿能带兵退回了大营。当晚,世子命人将北平城用水打湿,正值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第二天早晨城墙已经结冰”
“那为何世人都说你嫉贤妒能”李云睿还是有些怀疑,李景隆是在给自己开脱。
“白沟河之战,我令瞿能父子率先出战,督师奋战,与燕军正面对阵,所向披靡。皇帝下令兀良哈三卫的一万精骑布阵,直冲瞿能的中军,双方大战一个多时辰。”
“后来双方久战不下,皇帝亲率数千精骑,突然杀入左军,准备左右夹击瞿能。为父亲率三万步骑,准备抄燕军后路,双方大战正酣之时,一阵怪风刮来,将为父的大纛刮断,导致军心大乱。”
“皇帝乘风纵火,彼时烟焰涨天,为父无法收拢军队,士兵乱作一团,只能各自突围回撤。瞿能父子见军阵大乱,便主动驳马迎敌,驰入阵地,希望掩护大军主力回撤,结果被高阳郡王乘乱击落马下,其子瞿陶也不幸被杀”
“算上去,瞿家父子也算是为父的救命恩人。我本就是败军之将,多担一个嫉贤妒能的罪名,成全一下瞿能的威名,又有何妨”
李景隆说完,长吁了一口气,眼神中泛起一丝泪光。
这算是悔恨的眼泪李云睿有些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