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王朝宣嘉十三年,青唐名将野利恭禄率数万精兵,攻陷了河西重镇沙洲城,沙洲都督战死,刺史被擒。
十几天后,河西节度使兼凉州都督郭世勋又被几大藩部袭杀。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晋国都上京城,一时间天下震动,谁会成为下一任的河西节度使,收拾西北乱局,也成了大晋朝廷的头等大事。
河西又被称为河西走廊,是大晋在西北最为重要的军镇,没有之一。北御金帐汗国,南制青唐,西边在沟通西域的同时,还要防着佛宗渗透。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让英国公担任这样的要职,他贪墨军饷阿谀奉承倒是有一手,可从来没打过仗啊。”
“西北局势糜烂,此时应该让定国公冯老将军出马,冯老将军老于军伍,是沙场宿将,有他出镇河西,必能挽回局面。”
“或者是陛下顾念老将军上了年纪所以才让英国公去”
“我看是陛下怕冯老将军在军中威望太高,所以”
“这话你也敢说”
一散朝,几个官员在退朝的路上就小声议论起来,毕竟让英国公这样一个还从来没经历过战事的勋贵担任要职,他们着实猜不透哪位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甚至宰相们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这也太反常了。
单纯因为英国公跟天子私交甚密
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单纯的因为私交就让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的勋贵去出镇目前最险要的河西道,担任天下第一节度使,这背后的原因却不得不令一众朝臣揣测。
此时履仁坊的英国府,上下都忙做一团,府上主君即将出镇西北,几千里之遥,这一去少说也得三五年,普通人家出行都得收拾收拾行李细软,堂堂国公要出门自然更是马虎不得。
国公府的正厅里,英国公傅懋修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夫人杨氏,兄弟侄子分坐两侧,却是要在临行前做些交代。
傅懋修四十多岁的模样,虽不如一般武将那样膀大腰圆却也保养得宜,剑眉英挺,武官立体,虽少了几分锐气,却有中年人的稳重弩定,面貌英俊庄严,一缕长髯油黑美观,时下皆称之为“美髯公”。
“这次去河西,我也是算是临危受命,一去说不定就是三年五载,四弟,大郎,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内宅的事情还夫人多操心一点。三郎跟我去河西赴任。”
长子傅淮川听后说道:“阿耶,三郎年纪尚幼,性子又有些跳脱飞扬,不如儿子跟您去河西赴任。”
傅懋修端起冰镇的酸饮子喝了以后,然后吐出一口凉气,“你是嫡长子,不成。”
历来重臣出外,家人大多都是要留在京城的,也算是为质的意思,这到不是针对谁,而是不成文的规矩。
本朝名将徐景达奉命出征,随行带的小妾怀孕了都送回京城安置,为的就是表示自己的绝无二心。
不过这种例子也少见,大多是外出的重臣都会带个子嗣在身边,一来是历练,二来好有个照应。
但傅淮川是傅懋修的嫡长子,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肯定是要留守京城看守家业的。
而三子傅津川,虽然同样是夫人杨氏所出的嫡子,带在身边其实也是想着让他历练一番,挣个功劳。
毕竟国公的爵位只有一个。
“对了,怎么不见三郎这小子又跑哪里野去了”
正是十五,相国寺开庙会,热闹程度在上京城中仅次于元宵灯会。
一个月,每逢初一,十五,逢八,对外开放五次,允许平常百姓和小商贩到寺庙里面进行交易,三百六十行,三教九流,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可以自由的出入。这种措施,不仅吸引了当地的百姓光顾,外地的客商也纷至沓来,热闹至极。
自然,作为一个集市,交易场所和交易的种类也有严格的划分。
大门口一带,集中交易一些来自于本土,或者世界各地的珍奇异兽,猫狗之类的宠物。这种安排非常的有讲究,这里进出非常的方便,有宠物表演,吸引客户的空间,更有利于宠物排泄后的清理。
在天王殿、佛殿、资圣殿之前,有三个非常的庭院。
临时搭起各种各样,颜色不一的帐篷,这里是百货日用品的交易区域,贩卖糖果,草席,弓箭等等。
周围两旁的廊庑中的全是地摊儿,很多其他庵里的尼姑做好刺绣就是在这发卖。
寺庙后面则是一个古玩古籍的市场,很多香客在上香前后都会好好逛逛,兴许就能在这淘到宝。
“我这张弓,足有七石,是我家传的宝贝,我祖上可是跟北地忠武王打过金帐蛮子的,这张弓就是当时忠武王赏给我家祖上的,今天在这摆个擂台,有谁若是能开了这张弓,我便送他五十贯钱。当然,开弓之前,要先交我三十文”
一个黑衣少年,拿着一张大弓在庭院里就吆喝了起来。
这少年十六七的模样,身长七尺,在同龄人绝对算是高大,剑眉星目,面容英俊,一身黑色圆领暗花戎服,手腕上的皮护腕,护腰皮带上还有兽口吞,一见就是武家将门出来的子弟。
周围倒是有不少路过的香客和买主,一听五十贯这个数字都来了兴趣。
一贯钱为一千文,折合银子一两,五十贯也就是五十两银子。按照上京城的物价,一斗米为五文钱,一贯能买两百斗米,也就是二十石,五十贯那可就是一千石米,五口之家三年都吃不完。
虽说是太平盛世,百姓生活富足。但五十贯仍旧对许多人都是一笔高不可攀的财富。
于是有不少自持力大的闲人,都跃跃欲试,毕竟才花五百文,若是开了弓,就能拿到五十贯,换成铜钱就是五万。
于是乎,少年这里的钱以三十文,三十文,三十文的数量在不断的增加
当然,这五十贯却是一直没人能拿的走,毕竟五石强弓。
一般在军中,能开一石弓的就算是精锐了,能开三石弓的都得说一声好气力,都得是将军级别。至于七石弓,那必然是猛将才能开的。
不远处天王殿里走出一个刚进过香的锦衣少年,跟黑衣少年年岁相当,丹凤眼桃花眸,美目流转灵气四溢,一张白狐脸俊俏至极,若是看仔细些,就能看出这位锦衣少年应当是个妙龄少女。
“北地忠武王我记得就是他高祖的封号,难不成是说他曾祖曾经跟着他高祖打过仗,这倒是也没说错看他轻车熟路的,定是常做这种勾当,我都怀疑他们英国公府是不是败落了。竟然跑到这里丢人现眼。”
做少年打扮的少女轻轻摇着扇子,风韵灵动,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想来二人必是有些关联。
身侧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看着傅家三郎在前面吆喝着,也笑得很玩味。
却原来摆摊子的黑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英国公三子傅津川,人称傅三郎。
英国公府传承近百年,是开国一脉的勋贵,世代掌兵,说不上权倾朝野,但绝称得上根深蒂固。
他们家能缺钱
国公府名下的田产、商铺不计其数,每年光是门下孝敬都数到手软。文網
而这位郎君此刻却是玩起了类似杂耍的勾当,真真是有趣。
傅津川说的有些口渴,正坐在椅子上准备喝口水,看着周围的人对这张七石弓感到有些绝望了,于是他刚想说,在加五十贯彩头。
就见有个年轻汉子跑了过来,躬身行礼然后附在傅津川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一听站起来,吩咐几个随行护卫模样的人看好摊子,然后本人直接跟着年轻汉子走了。
而今日相国寺外的一片空地上,确是看着比寺内的还热闹。
作为上京城最大的几个帮派,七星帮和义会帮在这约上了架,两边加起来足有上百人,都拿着刀剑枪棒等武器,声势浩大。
大晋朝民风彪悍,朝廷不禁民间持有武器,刀枪剑戟甚至弓矢都不禁,只禁私人持有强弩和甲胄。
若是私藏这两样,少说也是个流放三千里,直接砍了也有可能。
“说好的了,这龙首渠的水运生意是我们七星帮的,你们义安会什么意思,不讲规矩了吗”
“什么我们不讲规矩是你们七星帮先挖我们的老客商,犯规矩也是你们在先,你做的初一我就做不得十五吗”
“那客商是愿意跟我们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就是没得谈了那就”
这边的主事人刚想说那就开打,却还没说出口呢,就听见有人接话道。
“那就什么”
声音听着就很年轻,但一众人听到这声音之后却都心里一颤,本来贴的很近的两帮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部,让中间留出了几步宽的地方来。
“见过三郎君。”
“见过三郎君。”
七星帮帮主陈六和义会帮帮主丁凤山一起对着不远处走来的黑衣少年躬身行礼。
来人正是刚才在相国寺里面引人拉弓的傅津川,他之所以出现在此地,却是有些缘故。
这位傅三郎,虽然只有十六,却是整个“上京群雄”公认的“江湖盟主”,“仲裁人”。
两年前,年方十四的傅津川拿着一根一丈长的大杆子,带着几十号军伍出身的家丁,把上京城大大小小几十个帮派的混子泼皮以及帮派分子都打了一个遍。
然后就成了上京城的“江湖盟主”“忠义三郎”
当时还有一句谚语流传市井,“上京乱不乱,三郎说了算。”
为此还有御史弹劾傅津川图谋不轨,阴蓄大志。
道君皇帝听到皇城司的汇报给他的消息之后,据说是大笑几声,说了句“此小儿玩乐事”,然就就没了下文。
倒是“忠义三郎”在某天回家之后,被父亲英国公傅懋修命人拎到了家庙里,抽了二十鞭子。
不过再此之后,这位郎君依旧是我行我素,每日里纵横市井,一副江湖仲裁人的气派,英国公见此也懒得去管他。
而这位郎君虽然“凶名赫赫”,可从不欺压良善,挨他揍的多是同为勋贵子弟的不良纨绔,以及声名狼藉的泼皮无赖。
他给全上京城的各大帮派定下规矩,划分地盘,调解争端,两年来倒是众人服膺,竟真有了些威望。
京兆尹有一次在下了朝会还跟同僚开玩笑说,自从傅家郎君一统“江湖”,这上京城的治安倒是好了不少。
户部员外郎被杀,刑部和上京府查了几个月都没线索,最后上京府治下祥符县的一个县尉突发奇想,求到了傅津川的门上。
随后上京各大帮派,大小泼皮全都发动,很快就拿到了线索,缉拿了凶犯。
此后,倒是没人觉得这位傅三郎不过是少年人玩闹,这盟主可是真管事啊。
今天这两大帮派的主事者陈六和丁山一看到傅津川来了,就知道今天是打不起来了,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
“对嘛,这有事好说好商量吗,你说你们多大个人了,有点事就想着动刀枪,为了这三瓜俩枣的”
两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都生的膀大腰圆,各有一生武艺,在上京城的江湖上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却被一个十六七的少年郎教训的低眉顺眼,满脸陪着笑。
“好了,明天晚上我在樊楼要摆个席,跟咱们上京群雄好好聚一聚,我就不找人通知你们了,记得来,行了都散了吧。”
“郎君,告辞。”
看着两边的人迅速散了,各回各家,身边的一个护卫说道:“郎君好威风,这三言两语就让这一场械斗化为无形。”
傅津川没好气的说道:“这算什么威风,少说些没用的,这武功没怎么见长,这一套倒是进步的挺快啊。”
随后又解释道:“这不过是两边都不想打,却都碍于面子,谁都不肯先退一步,毕竟江湖人吗,不就是混的是个面子,正好我一开口,算是给他们两边一个台阶下。你以为他们喜欢打几百人的械斗,这有个死伤的,安家费丧葬费还有伤药费都是一大笔钱,说不定还得被上京府找麻烦。”
“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选在今天庙会在相国寺约战他们要是真想打会选在这还不是知道我在这,这些鸟人,一个比一个精明。”
“学着点,这江湖啊不是打打杀杀,这江湖啊,是人情世故”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