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拎着烧鸡回到破道观,九黎和玄泽正在对弈,张翠娥蹲在三清像后,姓黄的男人不见踪影。
黎落把烧鸡递给九黎,顺便将沈骏已死的事告诉张翠娥。
张翠娥听完后怔愣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黎落见她这副样子,问:“他这么对你,你还为他惋惜”
“不是惋惜。”张翠娥泫然欲泣,她在黎落跟前跪下,“四年了,在仙子出现前,我以为我的冤屈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如今大仇得报,我”
“好啦,这不是好事嘛。”黎落将她搀起来,她看了一眼四周,问,“你的黄大哥呢”
“他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张翠娥话音刚落,黄姓男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翠娥。”
“黄大哥回来了。”张翠娥欢欢喜喜地迎上去,“你去哪儿了”
男人笑了笑:“随便走走。”
“云绛仙子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沈骏死了”
张翠娥将这件事转述给男人听,男人听完后扯了扯嘴角,声音是欢喜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恭喜你,大仇得报。”
张翠娥也很开心:“我爹娘和大哥总算可以安心了。”
男人迟疑了一下,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可能会去投胎”张翠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呢黄大哥。”
男人:“”
“说起来,你一直没跟我说过,你为什么会成为孤魂野鬼,不如趁着仙子在这里,同她也说一说,有什么冤屈,请她一并为你解决。”
“不用了,我没什么冤屈。”
“那你为何跟我一样不能投胎”张翠娥有些急了,她抓住男人的手,一迭声道,“黄大哥,我大仇得报,得去投胎了,你腿脚不便,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若是可以,你跟我一道转世吧。
我听说过奈何桥时给鬼差塞点好处,就能将我们的起,来世还能遇见,这四年来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来世做你的妻也好,兄弟姊妹也好,我想好好报答你。”
男子:“”
他轻轻挣脱张翠娥的手:“我不想投胎。”
“为何”
“做人还不如做鬼,你想投胎,那便去投吧。”男子说,“这四年我也没为你做什么,一个瞎子,一个跛子,凑一块没那么寂寞就是了,谈不上什么恩情你走吧,走吧。”
说完,男人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张翠娥想追上去,奈何眼睛看不见,她只能徒劳地喊着“黄大哥”,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男子在她的喊声中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快步离开。
男子走出道观,闷头行了一段,头顶传来一声唿哨。
他立刻抬头,在看到黎落和周周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笑眯眯地望着他时,他眉头轻皱,躬身对他们行了一礼:“多谢仙子。”
黎落提溜起周周,从树上轻飘飘地跃下,落在男人跟前。
她上下打量着男人:“为什么谢我”
“自然是谢仙子为翠娥报仇雪恨”
“你是张翠娥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替她谢我”
男人一噎。
“既不是兄长,也不是夫君,你这声谢来得莫名其妙。”黎落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还是说,在一起四年,你已经将张翠娥当成自己人”
男人:“仙子莫要说笑,我跟翠娥只是萍水相逢,如今缘分尽了,她投她的胎,我做我的鬼,往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哎你这话说的不对啊。”黎落直勾勾盯着男人,“应当是她投她的胎,你,做你的妖。”
男人脸色骤变。
“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神仙啊。”黎落失笑,“你该不会以为你这点道行化出的障眼法能瞒得过我吧”
男人:“”
他眼神迅速变得警惕。
黎落背着手,绕着男人走了一圈,眼里满是探究:“不过我倒是看不出你的根脚,你是狐狸还是松鼠”
男人脸色紧绷:“你想怎样”jujiáy
“别紧张。”黎落说,“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鬼魂,真想把你怎么样,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况且你虽是妖,却没害过人,身上的因果干干净净,我闲着没事捉你做什么”
男人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脸色缓和了一些,对她的态度又恭敬起来:“多谢仙子。”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根脚”
“黄鼠狼。”
黎落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真的姓黄啊。”
黄鼠狼被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我不是存心要骗翠娥我怕说了实话,她会害怕。”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
“她于我有恩。”
十几年前,黄鼠狼初开灵智,还未化形,不慎落入张家村后山的陷阱,被捕兽夹夹住后腿。
它在陷阱里哀嚎了三天,奄奄一息时遇到来山上采药的张翠娥。
那时的张翠娥不过七八岁,是个梳着羊角辫,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张翠娥发现了黄鼠狼,将它从捕兽夹放出来,见它伤重,就这么放归山林,势必会伤重而亡,于是她瞒着父母,将黄鼠狼装进采药篓,带回家中,藏在柴房里。
黄鼠狼在张家待了一个月,张翠娥每日都会为它换药,抓田鼠掏鸟蛋喂它。
一个月后,黄鼠狼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张翠娥将它送回山上放生。
黄鼠狼临走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报这份恩。
为了尽快化形,它不远万里跋涉到昆仑山,在那处得了机缘,吞下一株千年灵芝,化出人形。
可他的腿受伤留下后遗症,化成人形后依然是个跛子。
他匆匆赶回张家村,想报答张翠娥,殊不知山中一日,世上十年,等他再见到张翠娥,当年的小姑娘已嫁作人妇。
他看着她日复一日辛苦劳作侍奉公婆,养着只会闷头读书,连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丈夫,听他画“高中状元以后”的大饼,心疼,却无可奈何。
他只能躲在暗处,默默关注着她,在她上山打柴时将野鸡野兔逐到她跟前,在村里的碎嘴婆子欺负她时替她出气,用这种方式为她减轻来自命运的疾苦。
张翠娥被杀那天夜里,黄鼠狼和土地庙旁的千年老树精约着一块喝酒,喝多的他睡了一天一夜,次日傍晚回到沈家村,他见到了张翠娥
被挖了眼珠,满脸是血,无助地在夜风中恸哭的女鬼张翠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