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幸盛是关东侍所执事,岛胜猛是统战众之首,两人都是斯波重臣,理应当担常任老中,维护斯波家在关东侍所的绝对权威。
大熊朝秀一个降臣出身,又不是以军功上位。奉行所虽然重要,但武家重武轻文,对奉行一系的文职,其实是有些轻视。
她这个奉行之首能成为常任老中,参与关东侍所常务理事会,自然是感恩戴德,奉行所那些小龃龉也就一笑了之了。
大熊朝秀对众姬的想法,其实是有些了解,但这个话题太过要紧,让她不敢随便开口,思索半天,这才缓缓说道。
“君上,武家奉公恩赏,有付出,才敢奢求回报。”
义银皱起眉头,大熊朝秀这话让他有些糊涂了。
武家的君臣之道,不似元明之后的天朝,皇权日盛,君强臣弱。反而像是汉唐门阀的气息,有点君臣共享天下的意思。
奉公恩赏的核心,就是权利和义务的对等。你给我好处,我给你卖命,再加上下克上的传统技艺,颇有点五代十国军阀横行的妙意。
听大熊朝秀这意思,大家对常务理事会反感,是因为这件事做得不公平。
可义银做事,一贯最重视的就是施恩于人,讲究的就是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他不明白了,一个正规化的常务理事会,哪里不公平了
大熊朝秀苦笑道。
“其实诸姬并非反对常任理事会本身,只是对两位非常任老中的选拔标准,有些议论。”
义银皱眉道。
“我不是在文书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非常任老中,一年一任,由统战众轮流担当。”
大熊朝秀叹道。
“君上,若是之前这样安排,必然是没有问题。可这些天,您可是批准了不少关八州武家,加入了统战众序列。
原本的统战众,都是关东侍所的有力武家。她们在关东侍所的历次作战中,都曾动员军力,为君上杀过敌流过血。
而且通过救济换检地政策,她们的土地人口名册,都已经在关东侍所的兵粮役账上。以她们轮流当担非常任老中,自然是没有问题。
可您的文书上,并未点名是她们,而是只说了统战众。
那些关八州新加入的地方名门,且不说她们寸功未立,连最要紧的兵粮役也不在账面上。
日后万一有战事再起,谁知道她们愿不愿意为关东侍所出力让她们参与理事会的非常任老中轮席,许多人心中不服气呀。
非常任老中之位,仅仅只有两席,僧多粥少,本就是稀罕位置。文網
原本拥有统战众身份的武家不多,大家忍一忍熬一熬,总有上去坐一年的机会,到时候自然能为自家捞点实惠。
可您这一扩充,许多人就觉得没念想没指望了。”
义银听了大熊朝秀的话,停下脚步,默然不语,真是个要命的错漏。
以前的统战众,那是义银给予关东侍所下属有力武家的一个虚名,主要是认可各家的名望实力。
而现在,统战众已经是深入参与武协这个平台,是通过监督武家义理促进会,能够影响整个关八州的政治身份,自然令人趋之若鹜。
这些天,他已经通过授予统战众身份,给许多关八州名门后裔贴上了关东侍所的标签,极大扩张了关东侍所的影响力。
可滥发身份的结果,却是让常务理事会的门槛变低,上位担当非常任老中的机会渺茫,引发了旧统战众们的不满。
义银不禁叹了口气,百密一疏呀,光想着利用统战众的好处,却忽视了坏处,好在发现及时。
他对大熊朝秀慎重说道。
“好在有大熊姬提醒,才没有铸成大错,侥幸,侥幸呀。”
大熊朝秀鞠躬,连声不敢当。
义银摆手示意她起身,心里却陷入了两难。
用统战众身份拉拢关八州武家,是他定下的策略,如果这时候刻意再分割亲疏,反而失了人心。
关东侍所统战众不该是以越后武家为主体的小团体,而是应该尽力吸收新鲜血液加入,常务理事会更不该排斥关。
现在的关八州之地,其实是两个体系的双规运转。
一个是以关东将军与关东管领为首的关东体系,另一个则是义银以御剑敕令开启的关东侍所。
说到底,关东侍所其实是京都幕府开设在关东的分支机构。
而关东侍所统战众,等于是义银代表幕府授予关东武家的荣誉身份,不与关东体系冲突,这对他的谋划很有利。
拥有统战众身份的武家可以是关东体系的武家,与关东侍所来往又不受武家传统君臣道义谴责的。
在名分上,等于是大家效忠于关东将军,也尊敬幕府的足利将军,都是忠臣义士,可喜可贺呀。
义银就是借着这层名分的模糊边界,把自己的手伸进了关东体系的权利范畴,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关东体系名存实亡,足利义氏这个关东将军就是泥塑神像,上杉辉虎对关八州的号召力也在下总国战败后挫伤大半。
义银通过关东侍所,武家义理促进会,武家协商机制这些平台,背靠资本殷实的北陆道商路砸钱,宣传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
收买被关东灾情折磨得走投无路的关八州武家,并不需要花很多钱,他就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
关东侍所的统战众身份,已经是关八州武家认可的香馍馍,含金量是杠杠的。
义银要想从关东体系中得到更多的权力,就必须用统战众这层身份,把关东体系内的高阶武家进一步吸引过来,主动向自己靠拢。
给她们一个名分上的借口,无需背叛关东体系,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她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给出的好处,其一就是统战众参与武协平台,监督武家义理促进会。其二,就是关东侍所常务理事会。
义银与关东侍所的影响力,是相辅相成。关东侍所牛x,义银更牛x。义银牛x,关东侍所更牛x。
统战众渴望更多好处,拿到统战众身份,加入关东侍所常务理事会,看似是义银给她们权利,其实也是她们在使劲把义银抬得更高。
多一个地方的有力武家成为统战众,加入非常任老中的轮值序列,就多一个地方受关东侍所的影响,进一步增加了义银的影响力。
所以,义银必须让所有统战众都有权参与理事会,这等于是左脚踏右脚,影响力踩着纵云梯冲上云霄,想想就诱人。
可他毕竟是德高望重,义薄云天的武家守护神。如果不顾从前为他流血牺牲的旧统战众,硬要抬举外人,这人设可就崩了呀。
常务理事会要尽快开设,统战众轮席非常任老中的政策不能变,但他又必须给旧统战众一个合理的加码,让她们心甘情愿认可此事。
义银想得出神,脑壳都有些疼了,无奈一叹。
“做事难,做人更难呀。”
他今日之困境,就因为人设立得太好。以前是他希望别人信他,就必须要面面俱到。现在是别人真的信他,他更不能让人失望。
自己定的人设,含着泪都要演完。武家圣人的模板,别管是真是假,大家当真,就得照着真的演。
说到底,义银和武家们都希望他这个人设能长久的真下去,这就叫做有了规矩,画了方圆,大家能在这个规矩里混饭吃,安心做事。
那边的织田信长强则强矣,可她性子乖戾,做不到义银的仁义厚道,跟着她混,大家没有安全感。
今天干得好给的多,可明天一犯错就让你滚蛋,这种老板太难伺候,人老体衰还得担心被辞退。
义银这边虽然没有织田信长发展的迅猛,但给编制讲人情,这才是让人能耐心干下去的铁饭碗。
所以说,宇宙的尽头是编制,一时的繁花似锦,不如长久的平平安安。
义银埋头经营着自己的完美人设,拿着好处,也受着制约,他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块名为仁义之君的完美招牌。
所以,他必须经过旧统战众认可,才能继续推进常务理事会的建设,而不是学织田信长那样,不顾一切踢开绊脚石,肆意妄为。
见义银为难成这样,大熊朝秀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君上为怎么说服旧统战众而为难,说明他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更是个厚道人,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随意抛弃旧部。
大熊朝秀在来之前,也曾为这件事思索过,有些自己的想法,此时见义银愁眉不展,她建议道。
“君上,臣下倒是有个想法。”
“你说。”
“既然您已经设立了三位常任老中,何必再加一席,由旧统战众轮值出任。”
义银精神一振,仔细想了一想,又摇头道。
“不行,五席老中,是为了评议出现分歧时,能够做出有效表决的席位数字。
如果再加一席,那就是六席,如果表决中出现三对三的情况,那不是耽误正事吗况且有一席专供旧统战众,后来者会怎么想
关东侍所建立不过两年多,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过个十年八载,大家资历都半斤席专供,不得落人话柄”
义银摇摇头。
他要的是长治久安,尽可能建立公平的制度,但也要保证自己的绝对领导权。
给三人常任席位,那是他最信得过的手下,也是他控制常务理事会的抓手。
如果增加非常任老中,谁知道那些统战众会不会始终和斯波家一条心若被人后来居上,利用多数席位控制住关东侍所,就搞笑了。
义银想了想,说道。
“这样吧,常务理事会设置七席老中,三位常任老中共同反对,就拥有一言否决的权利。
非常任四席,前三年必须由旧统战众出任一席以上。具体席位以轮值方式决定,不以统战众的名望实力为准,确保绝对公平。”
义银最终还是选择增加席位,但也想办法保留了常任三席的中流砥柱作用。
既然无法保证席位数量三对二的绝对优势,那就设置常任三席一起反对,事务无法通过的否决权。
旧统战众比起新人,多了两三年的功劳,那就给予三年的席位特权,保证她们在第一轮的轮值中不吃亏。至于日后,肯定照规矩来。
非常任席位增加了一倍,让大家都觉得自己迟早能轮到,旧统战众的功劳受到了特殊照顾,义银也确保了自己对理事会的绝对领导。
义银想了又想,暂时先这样凑活着吧。只要能保证自己的绝对领导权,等遇到大的问题,再在理事会的评议范围内修改便是。
他的想法就是,男表子要当,牌坊也要立。明明是为了维护斯波家的统治,但就得做出一副与大家共同治理关东侍所的高风亮节。
大熊朝秀想了想,点头道。
“君上英明。
如此做,的确能安抚旧统战众的情绪,她们不会再抵触常务理事会的建立。
只是,关东侍所现在掌握的兵粮役账目,都是旧统战众的部分。日后再起征伐诸事,关东侍所能保证的也只有肯旧统战众尽心尽力。
至于新人的贡献,不好把握。”
通过大藏长安的救济换检地,关东侍所的确掌控了现有的土地人口,旧统战众动员出力做不得假。
但新来的关八州名门,那都是冲着统战众身份的好处而来。这些墙头草多半会敷衍公务,指望她们尽心竭力,不如指望公猪会上树。
大熊朝秀是担心,眼下的理事会席位设立是达到了相对公平的平衡点,但日后新旧统战众的功劳不一,回头又会闹出新矛盾。
义银笑呵呵指了指她,说道。
“大熊姬,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有多大的胸怀,就有多大的成功。
我们要做的事,是改变五百年来武家相互征伐的悲哀命运,是要让武家走上和平发展的新道路。
关东侍所要有海纳百川的气度,我们要以德服人,要相信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