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城,居馆内院。
由良成繁已经出家的结发丈夫,妙印僧正在主持今年秋季的兄弟会聚会。
各家丈夫齐聚金山城,在这位被由良家恭称为父公的僧人座前,欢娱一堂。
此时,一群丈夫正围在庭中,观摩一名稚童演习薙刀术。
男孩稚气未脱,一套小兵法却是舞得有模有样。围观诸君皆是鼓掌叫好,无不啧啧称奇。
座上,妙印僧笑眯眯看着稚子表演。他看似四十出头,腰背挺直,神采奕奕,颇有些前世男儿的英武。
古人早嫁,武家男儿十四五岁已算晚嫁,三十出头就有祖孙三代同堂。座下炫技的小男孩,正是妙印僧的外孙。
妙印僧之子嫁给了忍城成田长泰之女,这一脉祖父孙皆是喜好舞枪弄棒。见外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武艺,妙印僧亦是心中欢喜。
但他还是板着脸孔,对一旁的儿子繁君说道。
“甲斐君的武艺比起上次来时,又有不小的进步。可男孩子家家的日夜习武,终究是不务正业,有空多盯盯他的男红。
日后出嫁从妻,若是连个针线活都做不好,会让妻家笑话我们家没有教养。”
繁君笑眯眯回答道。
“这还不是随了您的血统脾性,别看她年纪小,性子可倔强呢。
我是管不了了,只愿大人们给他许给好人家,免得她日后吃亏。”
妙印僧笑骂道。
“怎么我叮嘱你几句,还埋汰到我自己身上了
你这父亲当得轻松,事事想要我来操心,好不害臊。”
繁君笑嘻嘻说道。
“要么儿子也下场为父亲舞一套刀法,彩衣娱亲以为赔罪”
妙印僧摇摇头,叹道。
“罢了罢了,一个个随我的性子成了吧我认了便是,你就消停一会儿吧。”
这一家子男人的精气神十足,虽然身形不如义银前世的男儿那么强健,但眉目间却似三分神韵,好男不弱女。
父子俩正说笑,看那小男孩舞得满头大汗,兴致勃勃。
正在此时,妙印僧眼角瞅见两条身影杵在门槛处,皱起眉头,他对繁君说道。
“朝君怎么把国繁带进来了男女有别,她一个姬武士擅闯男眷之地,成何体统”
由良国繁乃是妙印僧长女,由良家的继承人。带她进来的朝君,是由良国繁的丈夫,下总国结城家嫁过来的儿子。
繁君看了一眼,说道。
“国繁懂得规矩,您看她站在门槛处便不再进来。大概是有急事前来,把朝君唤过去交代吧。”
妙印僧思索道。
“什么事找到我这里来了你过去问问。”
“好的,父亲。”
片刻,繁君带着朝君过来,由良国繁还在门口候着。繁君一脸惊喜,开口便是恭贺。
“父亲,我说今天早上一见您就觉得喜气洋洋,原来有好事上门。”
妙印僧嗤了一声,说道。
“别卖关子做作,到底有什么好事着落到我头上了,直说吧。”
繁君伸出手,对父亲面前勾了勾,笑道。
“我带了好消息给您,总得讨些彩头吧”
妙印僧瞅了他一眼,笑骂道。
“越发没有规矩了,朝君,你来说。”
朝君身为女婿,自然秉持夫道,谨慎伺候岳父。他就要乖乖回话,一边的繁君已经撅着嘴不依。
“父亲真是坏心眼,算了,还是我来是说吧。
是津多殿来了金山城,听闻这里正在举办兄弟会活动,想要过来走动走动。”
妙印僧顿时坐不住了,他起身说道。
“你说的可是斯波津多殿”
见他站起,正在围观甲斐君舞刀的诸君纷纷回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繁君笑嘻嘻说道。
“自然是这位三千年不出的武家奇男子,天下第一美人。今日我等有幸一睹这位绝世无双的风采,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妙印僧喜上眉头,又隐隐感觉不对,他沉声道。
“我听闻津多殿以武家自居,一向不爱掺合兄弟会诸事,今日怎么肯给老朽这个薄面”
繁君见诸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过来,凑到父亲耳边轻声说道。
“据说津多殿路过金山城,本来是要拜访母亲大人。
可正在城中的北条家那个外交尼呀,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硬要与母亲大人一起迎接津多殿。
津多殿不愿与北条家多有牵扯,又不想拂袖而去,扫了我由良家的体面,这才转驾这里观摩兄弟会诸君聚会,避开北条之人。”
妙印僧皱起眉头,说道。
“你母亲她做事,真是越发不着边际了。
北条家是刻意在我家与津多殿之间制造摩擦,她竟然傻兮兮陷了进去,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罢了,女人们的事,我们不瞎掺和。
繁君,等下津多殿过来,我们绝对不可失礼,得好好陪着贵客。莫要恶了贵客的好意,平白给家里增添麻烦。”
繁君点头道。
“儿子明白,请父亲放心。”
妙印僧轻咳一声,对诸君肃然说道。
“等下有一位你们仰慕已久的大人物要来,都好好整理一下仪容仪表,随我出去迎接贵客。”
义银抵达内院之时,已是华灯初上。
他在大胡领被岛胜猛一言点醒,忽然发现自己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可以利用,那就是男儿的身份。
当年初入京都,他就见识过大御台所掌控京都兄弟会,帮衬足利义辉维护将军权力的能量。
女尊世界与男尊世界最大的不同,就是女人的身体结构使得她们的后裔必然要自己十月怀胎,不存在前世四处滥情的生理基础。
这一特殊性,导致这一世的男女关系比起前世稳固许多。内院闺阁的丈夫们虽然很少插手政务,但夫妻感情却更加深厚。
虽然也有少数离经叛道,沉迷众道与滥的武家,但大多数以家业为重的姬武士,大多能与丈夫相敬如宾。
而且,高门望族的丈夫都是联姻而来,家族背景也不简单。对丈夫的态度,往往影响丈夫母姐的感官,不是可以随便欺凌的软柿子。文網
义银这次回来,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关武家新思想的坚定支持者,真心愿意帮助武家义理促进会渗透进入关八州。
按照他的想法,饱受战乱困扰的中下层武家,应该是他团结的目标,强有力的支持者。
但岛胜猛一语点醒梦中人,让他发现有一个团体才是关八州战乱的最大受害者,那就是武家丈夫。
不喜掺合政治的武家丈夫们,她们在战乱中忍受着贫穷困苦,还要整日担忧上战场的妻子能不能活着回来。
比起拥有野心的姬武士,他们才是对战乱最深恶痛绝的一群人。
不论上中下层,只要是武家丈夫,都对现状非常不满。他们向往和平的渴望,更胜于中下层武家。
义银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用男儿的身份去与这些武家丈夫共情,带节奏掀起和平发展的舆论浪潮。
他在继续南下之前,刻意放出消息,让金山城的北条幻庵得到他即将访问由良家的消息。
然后用避开北条家为借口,顺利绕过由良成繁与北条幻庵,一头扎进了妙印僧为首的兄弟会活动。
此时的妙印僧,已经带着诸君在庭外恭候多时。
义银从外庭走入,便看见一群丈夫一齐冲他行礼,他回头对蒲生氏乡说道。
“你等在庭外候着。”
蒲生氏乡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被义银打断道。
“这里都是男儿,你们在此多有不便,退出去吧。”
金山城由良家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义银如此托大,蒲生氏乡心中有些不愿,又不敢违命,无奈退了出去。
义银上前,看见领头的几人一副雄壮姿态,眼前一亮。
他在这女尊世界混了近二十年,见惯了娘娘腔的男人。这会儿忽然出现几个中性化的爷们,顿时有了些亲切感。
他笑着扶起最前面的僧人,说道。
“阁下可是妙印法师我这次是不请自来,冒昧打扰,还请你不要见怪。”
妙印僧忙不迭回答。
“正是老朽,津多殿哪里的话,您肯屈驾前来,是我等的福气,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说笑间,互相打量。
义银见这妙印僧显然是常年练武,身材虽然因为这世界的男性劣势,有些干瘦,但精神状态却是饱满有力。
妙印僧看到义银俊朗不凡的容颜,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气质,宛如巨人的身高,阳刚的身躯体魄,更是震撼不已。
不愧是武家三千年不出的绝世男儿,观这外形就不是凡夫俗子。他又小心翼翼瞅了眼义银的短发,心中不免惋惜,红颜薄命天注定。
两人相见,心底皆生出些许好感,对视一笑。
妙印僧双手合十,恭谨问道。
“津多殿出门在外,怎么不带几名侍男随行”
义银笑了笑,说道。
“我呀是天生劳碌命,整天东奔西跑,体质柔弱的侍男哪里受到了那般辛苦,平日里都是让同心众侍奉左右。”
妙印僧叹道。
“姬武士粗鲁,终究不如男儿家细腻,津多殿受委屈了。”
义银随口回答。
“没什么,习惯了。”
这句话倒是义银的真心话,比起这世界娘娘腔的男人们,他更喜欢同心众那群小萝莉侍奉自己。
可他坦然自若的神情语气,却让妙印僧鼻子微微一酸,感性得联想出许多艰难困苦来。
然后,他迅速收敛思绪,转身带路,为津多殿介绍起这里的各家丈夫。
义银笑着与他们一一点头交谈,丝毫没有架子。这些丈夫皆是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又不敢多说几句,唯恐失了礼数。
一番见礼之后,天色更暗。
妙印僧笑道。
“院内已经备下薄酒素斋,还请津多殿莫要嫌弃。”
义银笑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饿了,劳烦引路。”
一群人围着义银说说笑笑,进了内院,侍男们早已按照各家尊卑,在房中点燃灯火,备好餐具,拉上屏风。
两边纸门被缓缓拉开,义银率先走入房间。
这时,一条身影从门后窜了出来,大喊道。
“看招。”
义银下意识侧身躲过来人,定眼一看,哑然失笑,原来是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条长棍招摇。
周围诸君吓得失色,一丈夫走出队列,拉住小男孩的耳朵,狠狠骂道。
“大胆快向津多殿赔罪”
这丈夫便是繁君,看见儿子甲斐君如此失礼,把一向胆大的繁君也吓得心脏狂跳,唯恐义银发怒。
倒是甲斐君初生牛犊不怕虎,被父亲拎着耳朵,还在不服气的叫喊道。
“放开我,父亲,我要与天下第一武士一决高下”
义银忍不住哈哈大笑,见他笑出来,诸君这才松了口气,跟着一起大笑,刚才僵直的氛围顿时欢乐起来。
妙印僧也是吓得一身冷汗,恶狠狠盯了眼正在收拾甲斐君的女儿,嘴上对义银赔罪道。
“让津多殿受惊了。”
义银笑着甩甩手,说道。
“哪这么容易受惊,只是这孩子有趣得紧,我很喜欢。”
妙印僧苦笑道。
“这是我的外孙,平日里他父亲宠溺惯了,越发没得规矩。”
义银深深看了眼甲斐君,心中琢磨起来。
岛胜猛已经给他介绍过由良家督情况,妙印僧一说明,他就知道这是嫁到忍城成田家的繁君与她的孩子甲斐君。
义银在这个世界,还没见过这么活泼的男熊孩子,又有些前世今生的感叹。这一家子男人,真挺让他有好感的。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发现甲斐君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来时也想过怎么打开话题,也许用用这个孩子到也不错。
如此一想,义银看向甲斐君的表情越发柔和慈祥。
他走到孩子面前,朝繁君看了一眼。繁君很识相的放下拧儿子耳朵的手,鞠躬退后一步。
义银身高超过175里面,这世界的男儿普遍身高只有150里面,他站在孩子面前,更像是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
刚才还拿着棍子嚣张的甲斐君,看着高大威武的义银,竟然愣愣说不出话来。
天下竟然有这等耀眼的男儿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