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冷着脸,呵斥道。
“石田三成,你要出头,我给了你机会。
但你不能瞻前顾后,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要因为别人磕头,就跟着磕头”
石田三成面色煞白,叩首道。
“臣下必以主君马首是瞻,绝不动摇”
义银最后看向明智光秀,说道。
“明智光秀,你说你家破人亡,流落天涯,看尽乱世气象,渴望新的武家秩序。
那么我问你,你要的武家秩序是什么模样
是织田信长那样,把每一寸土地的力量用尽,把每一个人当做消耗品投入战争吗
这样的天下人,这样的征战四方,就是你要的未来吗
天下六十六国,石高二千万,人口一千万,武家不过百万
织田信长为什么要提拔平民,为什么要设立卒族因为她要压榨更多的民力,她要把手中的一切资源都化作军力,征服天下
可武家天下是我们的祖先,用无数的鲜血打下来的天下我们怎么可以允许那些平民爬上来,与我们平视
自古刀剑得政权,若是那些平民要夺走我们武家的天下,就用铁与血来说话吧
我绝不会让织田信长得逞
若是让她以那些新政征服了天下,这天下还是武家的天下吗失去军事特权的百万武家,怎么对抗被武装起来的千万卒族
八幡太娘赐予我御白旗,我就有责任守护武家天下”
明智光秀看着激动的斯波义银,脸上满是仰慕之色,伏地叩首道。
“主君目光万里,英明神武,臣下自愧不如”
义银面色严肃,对诸姬大声喝道。
“你们都是吃过苦的人你们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抓住机会登车的幸运儿
哪怕你们现在已经爬上了车,也请你们好好看一看脚下,看一看推着你们前行的那些姬武士
永远不要忘本,不要忘记是谁在支撑着武家天下要为她们谋福利,要让她们过得更好
不要背叛自己的武家阶级,不要觉得姬武士们的付出是理所应当要懂得回报她们
勿忘初心,牢记使命
八幡太娘以奉公恩赏奠定了武家天下的基石,我会高举她的御白旗,将这一精神贯彻始终,发扬光大。
我需要姬武士们的力量,只有让姬武士们自己觉醒过来,打碎自己的镣铐。她们才能帮助我,战胜背叛了武家阶级的织田信长
武家天下,姬武士们就应该是天下的主人。天下的主人不该是贫穷的,不该是饥饿的。
我要改变这一切,所以我要让斯波家的姬武士们先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让她们的丈夫和子女能够知道,白米饭是什么味道,白萝卜是什么味道,白豆腐是什么味道那就是幸福的味道
我会穷尽一生,让斯波家的姬武士过上吃三白的好日子,过上不一样的新生活。
我要搞这样的新生活运动,你们支不支持”
众姬伏地不敢抬头,义银满意得点点头。
斯波家的实力虽然不算很强,但斯波义银自诩外挂牛逼,盟友紧密,并不担心打仗会输。
当然,除了变态的织田信长。
织田家的革新,将超越武家传统的权力集中到织田信长手里,义银是真的打不过她。
既然打不过,那就不要打,和平演变也不失是一条良策。
义银越来越清晰得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应该走一条怎么样的道路,那就是和织田信长孑截然相反的路线。
模糊武家与平民阶级的织田信长,虽然拥有了更强的动员力,但也彻底得罪了所有的武家。她就像是当初的平家,背叛了武家阶级。
而义银,却在竭力维护武家阶级,改善姬武士的生存现状。让斯波家的姬武士过得更好,过得更有尊严,就是他的目标。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的斗争,将是保守与激进,传统守护大名与革新战国大名的斗争。
义银并非墨守成规,他也在改革武家的传统,但他侵犯的是高阶武家的利益,全力改善基层姬武士的处境。
斯波家最高阶的重臣,大多是鸠占鹊巢计划的目标,是义银肉体拉拢的对象,义银并不担心她们会因为自己拉拢基层姬武士而造反。
大不了就是一个睡字,生了孩子,分了斯波料所,重臣们财色兼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义银通过斯波忠基金,将出仕斯波家的姬武士,变成了有别于其他武家的存在。
人人都羡慕优厚的待遇,向往美好生活是人的本能。
编制外羡慕编制内,第三世界的人民向往发达国家的福利,这是人性趋利避害的本能。
义银通过北陆道商路,斯波忠基金,虹吸了近幾和关东的大量商利,足以打造出一个遍地流着奶和蜜的斯波天国。
斯波家的姬武士过上了其他武家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这就是最强的吸引力,斯波义银的路线会得到所有武家的认可。
再叠加上他手持八幡太娘的御白旗,源氏长者的号召力,这些东西会组合成强大的越超斯波家势力的软实力。
织田家的硬实力对抗斯波家的软实力,义银不认为自己会输。
义银要打造的,是属于武家的灯塔。在织田信长倒行逆施的黑暗中,姬武士们心驰神往,远方不灭的灯塔。
别看义银在众姬面前说得大义凛然,但在中古时代,就算是奴役千万平民,也不可能让所有姬武士过上义银所说的新生活。
岛国贫瘠,物质匮乏,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如果只是把斯波家的姬武士养得白白嫩嫩,义银倒是可以试着努力一下。
利用斯波忠基金这个控制着关东关西物流的巨型托拉斯,维持斯波武家集团远超其他武家集团的生活水准,刻意制造强烈的落差感。
义银要创造以他为核心的另一个守护体系,符合岛国传统,武家观念的等级社会。
在这个体系内,最核心的是拥有斯波料所的姬武士。她们是义银的后宫,是未来孩子的母亲,是斯波家的基石。
内圈是被斯波忠基金喂饱的,拥有斯波家编制的家内姬武士。她们是斯波义银政策的得益者,必然拥护斯波家。
而外围,则是渴望加入编制,想要过上斯波家姬武士那种美好生活的武家们,精神斯波人。
义银是想利用北陆道商路的有限资源,打造一个中古时代可以负担得起的美梦。
一场让斯波家姬武士们能够吃上白米饭,白萝卜,白豆腐的新生活运动,将成为所有姬武士向往的美梦。
离开了京都,一直在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失败的义银,终于清醒认识到。
自己并不是救世主,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还得踏踏实实得建设有岛国特色的中世纪武家传统社会。
视野之外,平民的凄惨,别人家姬武士的贫苦,都不要去看,看着心烦,也没办法解决。
顾好自己眼下的一亩三分地,让自己目视之内的姬武士们得到幸福,就很不容易了。
他大言不惭,鼓吹新的武家秩序。
其实是以天下之财富供养斯波一家,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让自己的属下们能够得到幸福。
经历诸多变故之后,义银觉得自己越来越无耻,越来越现实。他放不下前世的道德观,又不肯放弃现实的利益。
最后,活成了自己前世最讨厌的。。灯塔的模样,满口民自,一肚子,真特么的虚伪。
义银这一番话说完,全场寂寥无声。众姬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主君以势压人,以恩胁迫。就算有人心里不服,也不敢出来反驳啊。况且,这段话说得掷地有声,让人无从反驳。
主君这是要干嘛当圣贤吗
明智光秀眼中流光一闪,出列鞠躬,说道。
“君上之德,上继八幡太娘之遗志,下恤百万武家之悲苦。继往开来,为武家万世开太平之秩序
佛曰,慈众生,如父爱女。
臣下今日,方知何为大仁大义何为父爱如山
君上愿以父亲之爱关怀臣下,臣下必以女儿之心侍奉君上
父慈女孝,天下太平”
明智光秀率先出列,表示对主君的仰慕与支持。其他人当然也不甘人后,一个个出列鞠躬,表明了自己态度。
义银在经历诸多变故之后,痛定思痛,抛弃幻想,终于定下了切合实际的战略思想。
从这天起,斯波家掀起的新生活运动,真正开始改变了武家的底层生态。也敲定了斯波家与织田家,对于天下截然不同的态度。
是强大的军事力量,还是美好的富足生活,一道选择题摆在了天下武家面前。
义银知道,即便只是虚幻的一丝希望,姬武士们都会在内心偏向自己,因为人性如此。
岛国贫瘠的土地,不可能支撑起百万武家的幸福生活。只有少数人可以进入斯波家编制,实现她们的美梦。
但在天下乱了百年之后,早已陷入无尽征伐噩梦中的天下武家,会牢牢抓住斯波家的这根稻草。
人心思安,希望总比绝望好。
多闻山城,自义银在评议会上力压群臣之后,就亲自敲定了斯波家未来的发展路线。
随后,重臣们辞别君上,各奔东西。
明智光秀回京都,继续与幕府周旋。
前田利益与大谷吉继在伊贺,小心戒备南近江方向的织田军。
尼子胜久与山中幸盛去往南河内,完成讨伐战的收尾工作。
而斯波义银亲自在多闻山城督导,由石田三成执行的斯波忠基金第一次年金发放行动。
一艘艘运粮船从琵琶湖,淀川,濑田川等各条水道上岸,借用盟友领土过境,赶往近幾斯波领各地。
在外围武家众目睽睽的围观之下,令人羡慕得发粮开始了。石田三成根据各家上陈斯波义银的人员名单,依次发放糙米。
原本半信半疑的近幾斯波领各地姬武士,在一袋袋粮食面前山呼万岁,欢呼声响彻二十万石领地的上空。
上千名姬武士,连同她们身后的丈夫,子女,亲眷,无不对斯波义银感恩戴德。朝多闻山城方向伏地叩首者,不计其数。
事实证明,中下层武家的心思很简单,谁让她们吃饱,她们就是谁的坚定支持者。
站在多闻山城的天守阁上,眺望多闻山下的奈良盆地,义银迎着风,想着心事。
夏日的风打在他的脸上,很是燥热。身后,蒲生氏乡恭谨的声音传来。
“津多殿,请用毛巾。”
在冰凉井水中浸泡过的毛巾,是进口自天朝华亭的棉布织成,价值不菲。
义银接过毛巾,在脸上搓了几把,质地柔软,也不掉毛,真是舒服得紧。
“上好的棉布用作毛巾怎么如此奢华”
蒲生氏乡鞠躬道。
“这是高田阳乃大人从堺港送来的,专供您使用。”
义银看了看手中的棉布,上面甚至还有绣花,无奈摇摇头。
“阳乃这丫头越来越过分了,心思总是花在这些无聊的地方。
等我去了堺港,得好好说说她,钱粮要用在刀刃上,我哪需要这些东西。”
义银倒不是刻意简朴,只是对他来说,在这贫瘠的中世纪岛国上的清贫和富贵,并没有什么区别。
前世里喝可乐吃炸鸡,吹空调看电视,洗淋浴睡床垫的他,在乎武家社会的高端享受吗
吃白米饭加萝卜干配条咸鱼,都得被底下人背后骂穷奢极侈,迟早败光家业。
就这么个情况,他还能指望什么
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对义银不经意露出贪恋之色的美艳姬武士,和环绕在他四周的同心众半大小萝莉们。
她们让义银高兴,所以,义银愿意让她们过得比这时代的人更好一些。
义银随手用毛巾擦了擦脸颊,丢回给蒲生氏乡。
“把阳乃送来的东西都给她丢回去,我的吃穿住行,一切照旧。”
“嗨”
蒲生氏乡看着手中,义银丢回来的毛巾,稍稍愣神。
义银问道。
“怎么有问题”
蒲生氏乡感叹道。
“主君待臣下宽厚几乎纵容,对自身却是严于律己,这让我等臣下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