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后国御馆之内,上杉斯波双方明争暗斗,连北上沼田家的北条子嗣也被拿出来作伐。
而在小田原城的北条氏康却是闷闷不乐,遥想被急匆匆送去沼田城的幼女,心中抑郁。
她被武家称为相模雌狮,一生经历坎坷无数,与武田晴信,今川义元对峙不落下风。更是拿下关东将军,灭亡两上杉家的北条英主。
可如今,她却保不住自己的幼女,不得不将她送去沼田郡。
说是继承沼田家,其实就是拖延越后大军南下的步伐,为北条家调整战略,争取时间。
沼田家势单力孤,又远在越后卧榻之侧。北条氏康心里清楚,北条家绝无可能出兵相处。
她送出幼女,只是为了稳住沼田家臣团,让她们相信北条家不会放弃她们,她们才会尽心尽力阻挡越后大军。
至于幼女的个人安危,比起北条家业无足轻重,只能希望她福厚命大,能够保住性命回来。
北条氏康吃了两口饭,一时食难下咽,便放下了碗筷。
她下首陪席的北条氏政,跟着放下饭碗,轻声问道。
“母亲这是想三娘了”
北条氏康叹了口气。
“是我对不起三娘,明知沼田城是虎口狼穴,还是硬把她送了过去,希望她不要怪我这个母亲。”
北条氏政却是不以为然,北条三娘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稚孩童,她懂什么
但母亲舔犊情深,自己也不能不安慰,北条氏政说道。
“母亲放心,三娘过去只是为了稳住沼田家臣团。
陪同跟从的姬武士我都已经吩咐清楚,一旦形势有变,她们便会带着三娘迅速南撤。
白井总社两家长尾不会得罪死我们,必然暗中放行。有厩桥城长野家策应,三娘的安全万无一失。”
北条氏康看着信誓旦旦的女儿,心中有些失望。北条氏政不是纨绔子弟,但也谈不上出色,只能说是平庸的守成之君。
她竟然会天真到把妹妹的安危,寄托在上野武家对北条家的敬畏上,实在可笑。
北条氏康隐隐有些担心,哪天自己永远闭上了眼睛,这个女儿再难开拓家业,只能守着这片领地混沌度日。
可北条家有资格保守吗周遭豺狼虎豹环绕窥视,稍一露出破绽,就是被群起围攻的下场。
伊势女改苗字北条,开拓家业三代,但各代北条家督心中从来就没有安全感。
北条家是外来户,家业上升时候是顺风顺水,可一旦露出颓势,就会是墙倒众人推。
见北条氏政施施然又拿起饭碗,心安理得吃起了饭,北条氏康心底烧起一把怒火。
勿忘居安思危这个混账女儿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吃闲饭,真以为北条家业绵长,可以高枕无忧吗
北条氏政吃了一口饭,嘴里有点干涩清淡。
灾年歉收,就算是她这个北条家督,日常也只能吃糙米饭。所谓优越地位,就是配了碗茶汤增味。
北条氏政顺势把茶水倒入饭碗,拌了一拌。只听到碰的一声,北条氏政抬头看见母亲正怒气冲冲得瞪着她,不明所以。
“母亲”
“之前不是已经倒过茶水了吗怎么又加了”
北条氏政被母亲骂得有点懵,解释道。
“前面倒得不够多,饭有点干。。”
“闭嘴你连一碗泡饭该倒多少茶水都弄不清楚,还要倒两次。
家业兴衰只在方寸之间,步步惊心岂能不时时计算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安心将家业托付给你”
说完,北条氏康已经愤怒得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边走边骂。
“大旱歉收,北条家上下多少人是以稀粥度日。你有干饭吃就不错了,还要配茶水加了还要加
逆女北条家迟早要毁在你手上”
北条氏政看看手中的饭碗,再看看已经走远的母亲,忽然有点委屈。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吸口气也是罪该万死。
她咬牙放下饭碗,爬起来去追母亲。
“母亲息怒,是我不好。”
北条氏政快步走出房间,追着母亲穿过门廊,看到母亲忽然慢下了脚步。她几步走上前,看见一名小姓正跪地说着什么。
北条氏康挥手让小姓下去,回头看了眼惊慌跟来的北条氏政,说道。
“幻庵老大人与关东将军来了,跟我去议事厅见一见吧。”
北条氏政凝神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议事厅走,面色渐渐平缓,已经看不出丝毫端倪。
小田原城天守阁的议事厅中,北条幻庵与足利义氏分坐左右。
北条幻庵最近忙得厉害,先是去了远江国。为今川武田两家停战斡旋,带回了今川氏真,安置在伊豆国。
上野国这边,也是联络厩桥城长野家,挑动沼田家臣团动乱,驱逐了家督沼田显泰。
而足利义氏纯粹是闲的,她的身份尊贵,居住小田原城的支城葛西城,手中也有独立的军势。
北条家大评议后,各方大佬回去主持地方军政。足利义氏作为北条一门众名义上的首席,却是无所事事。
她对于这次越后大军来袭,也是非常紧张。上杉辉虎的政治正义性,就是否认她上位的正当性。
对于北条家保守的防御态势,她其实是不满的。借着这次北条幻庵回来面见家督的机会,她也是跟着一起过来,希望劝说改变一二。
北条母女进来,与两位一门众首领见礼。寒暄之后,室内分坐。在场的皆是自己人,座次,说话都随意了许多。
北条氏康对北条幻庵微微鞠躬,说道。
“姨母为北条家安危,四处奔波辛苦,氏康感激不尽。”
北条幻庵还礼之后,谦虚几句,然后转入正题。
“三娘已经送去了沼田城吗”
北条氏康黯然点头。
“算算日子,应该过了厩桥城,再几天功夫就能到。”
北条幻庵叹道。
“苦了三娘。”
北条氏康摇摇头。
“都是北条子嗣,就该为家业兴旺而牺牲。
姨母,你觉得沼田家这一乱,能为我们争取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