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应当算是吧”
揽月言语含混,迟疑不决。
说起来这场桂雪来的恰如其时,又有些猝不及防,这画面却还有些熟悉。
当初揽在黎城澜溪畔客栈对峙姚碧桃之时,也有过梨花绽放如雪的情境,与眼下同出一辙。
故而揽月心知并非一己之能所做,可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时同陈朞解释不通,索性暂先认下,但她的眼光却落在了左手心里的桂枝簪子上面。
簪子已恢复了原貌,但簪梢头上霜痕莹明,如覆冰晶。
娘难道是娘亲在冥冥之中护佑于我吗
吼吼吼吼
英招昂首嘶吼,并未因一场桂花盛雪而有丝毫转缓,反而将喷怒化作一声震人心肺的怒吼。
英招的视线凝注在揽月的左手上,虎躯毛发根根竖起,嘴里喷出刺耳的声音:“胆敢折损万年仙枝极恶不赦”
“仙枝”
揽月看了枯竭的月影桂一眼,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簪子,惊醒过来,急忙解释道:“这根桂枝簪子并非自古桂上攀折而下,乃是亡母遗赠予我的”
英招脸色涨红,渐而发青,在愤怒地驱使下周身瑟瑟颤抖:“巧言偏辞的无耻之人,吾随吾主识得人间桂花,仅有这株月影桂枝头攒花之时方有此晶莹之瓣吾要将你擢筋割骨”
“等、等一等你难道”
揽月好像自英招的言辞里发现了一些什么,但凝视着英招眼里愤恨交织的复杂神色,她不游自地倒退着。
“揽月,不要松开手也不要离开滇河剑盾太远”
陈朞厉声提醒,用力攥紧揽月即将脱离的手。
但她的手指实在太过纤细,且光洁柔滑,令陈朞抓之不及。
而揽月的心神已尽被英招吸引,她壮着胆量:“所以,你鹿伏鹤行潜藏于隅谷祭坛,实则是在守护这株月影桂,对吗”
英招立刻瞪起双眼,好似扑鼠之猫,警惕道:“吾潜伏深藏与你等凡人何干摧桂折枝者就该当引颈受戮”
陈朞眉心紧拧,疾声劝道:“算了揽月,休要同它啰嗦这神兽兴妖作崇,片言不进愆德隳好,荡然一空已是不可留它,必会遗祸无穷”
说着,滇河剑充斥着通体银辉,明光烁亮。
揽月心中一揪,这不正是陈朞的惊世奇技“银河流影”吗
她在藏名山时不止一次见过滇河剑挥出此招,如银河奔泻,翻搅云水,在银河流影面前罕有敌手。
未避免酿成后悔之失,揽月因心底的激动,颤声相阻:“陈朞且慢,你且等上一等,待我询问清楚它可能”
兵者皆知,兵贵神速,断断不可纵其遗患,贻误战机。
一旦养痈贻患,便会化作危笃,作法自毙
而眼下,便是兵在其颈之时,滇河剑一旦挥出,便要除恶务尽,绝无收手的可能。
滇河剑已然掀起一雷惊蛰,幻化做星河鹭起,惊鸿一声朝向英招劈空而去。
吼吼吼吼
英招足踏云海,怒目岡睁,俯瞰脚下,发出令人胆寒的眸光。
见它虎躯一震,双翅横扫,一声怒吼传来,英招的两只前爪在地下略略一按,从半空里蹿将下来,直直朝向陈朞猛扑过去。
一瞬间风起云蒸,朔风阵阵,剑爪互兴。
杀意再次弥漫开来,疾风骤雨,雄浑磅礴。
剑刃交击,厮杀激烈,殷揽月心神不定,目光不断在陈朞和英招的吼声剑影里辗转游移。
她躲在剑盾后心中惴惴,沉声猜度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方才口中提及的主人,便是看守祭坛的那刺颜、瑶姊妹”
陈朞听闻,面色一僵,即将刺向英招胸膛的剑锋停顿在了半空。
“难不成这英招乃是天香夫人御兽”
吼
英招攒蹄而起,双眼遍布血红,雄视揽月道:“野腔无调的丫头,胆敢直呼吾主人的名讳”
英招气夯胸脯,被彻底激怒,撩起粗壮有力的腱蹄转而扑向揽月。
陈朞见识不好,震声大喊:“揽月抓紧我抓紧滇河剑盾”
然而英招四蹄翻腾,骨健筋强,即便陈朞的手臂刚毅俊挺,也抵不住这拔山扛鼎之力。
二人的手就在这场冲击里被撞散,失了牵绊的揽月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被劲风卷入空中,朝向祭坛边缘刮去。
“揽月”
陈朞纵身跃去,凌空穿梭在流云里试图将揽月捉回,没曾想到英招同样腾身相阻,虎背隆起,爪尖刺出趾外,硬生生截断了他的去路。
陈朞脑中一片狂乱,一道闪电般的凉意自脚底直窜颅顶,心脏停跳,几乎无法喘息。
他冷眼回视英招,勃然变色,战栗道:“你疯了吗若坚持阻挠,便休怪陈朞痛下杀手”
“擅闯祭坛者死”
英招似着了魔般,目光棱棱直视着陈朞,一心杀死侵入祭坛禁地之人。
陈朞腹热肠荒,心系揽月,无暇旁顾,滇河剑指英招咽喉,明锐焕赫。
陈朞厉声痛斥道:“你既是那刺瑶的御兽,缘何就辨不出她女儿的容貌你既认得出方才的桂花瓣,又缘何嗅不出她身上与她娘亲一模一样的甘香”
“不、这不可能”这回换作英招懵头转向,它回视被狂风押胁至崖边的少女,硬是咬着牙,满面难以置信。
陈朞急若火烧:“缘何不能难道你竟不知,天香夫人嫁予殷昊天后曾诞下一女,桂子飘香”
“难道,难道她、她是,小主人”
此时此刻,英招好似变了一张神色,惊惶的脸上焕发出一丝希冀的光辉。
情随事迁,一朝回首,当年跟随在旧主身后看管隅谷祭坛时的情景,尘封已久的清丽面容重现脑海。
“糟糕”
陈朞一声冷然高呼,只见裹挟着揽月的风蓦然一松,揽月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崖下坠落去。
间不容发,英招前腿蜷曲,后退提起,两根肋骨撑得极紧。
又见一道黑影自陈朞面前迅即而过,两只前腿已越出了崖端,腾空而起,急如闪电,好似撼虎猛扑跃下云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