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叔,你瞧,是殷姐姐他们”
一个齐腰高的小男孩从娄鹬和门扉间隙里侧身挤了出来,同样汗出沾背,却显得异常惊喜。
揽月吃惊道:“娄皋,鹬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娄鹬一边拭去额前如雨般的汗水,一边迈下玉阶朝着揽月四人走去:“皋儿急不可待的想要见嫄儿,我便带他下了地窖。你们这是”
娄鹬发现四人神色异常凝重,行色仓皇,顿觉何事不妙,此时余光又刚好瞥见藏书楼西边靠近鹅湖的上空烟焰弥漫,脊梁一寒,惊道:“地窖里幽深渗凉并不曾察觉,怎地鹅湖那边火势这般杲杲酪烈”
“那边是”揽月脸色沉如夜色,口中含混似有闪躲。
“难不成尚有残渣余孽披猖作乱我随你们去收拾了他们”
“诶鹬叔”
揽月赶忙喊住娄鹬,阻拦道:“鹬叔你的流苏鹬不是飞去九旋谷为娄掌门送讯去了吗先生和柏树仙已经赶赴鹅湖那边,再加上我四人之力,区区鼠雀之辈不足为患。”
“那怎么能成,这么炙盛的火势毫不亚于薜萝林大火,断不能容你们几个小辈舍身履险。还有”
娄鹬碧瞳坚韧诚挚,深沉复杂地直视揽月说道:“还有,以前鹬叔总顾及翀陵派与洪涯派有亲,周旋制衡在华等门派之间,故而常有各自为政之嫌。是我娄鹬不识好歹,枉顾了阆风和你许多善举,日后以此为鉴,绝不再犯。”
听得出娄鹬所言句句肺腑,但揽月毫无心思同他于此耽搁,也不希望娄鹬丢下娄皋和娄嫄孤立无援。
她毅然打断娄鹬,决断道:“鹬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火势毒焰撩辣,藏书楼亦并非固若金汤,鹬叔你必须带上嫄姐和娄皋暂离此处。”
“可这”
显而易见,娄鹬觉得揽月所言入理切情,却仍有些犹豫。
陈朞一见即刻上前帮言道:“揽月所言极是。眼下江淮已死,华已颓,即便将娄嫄挪出地窖医治已无妨碍,反而会对她的伤势更好一些。”
綦灿灿观望风色,适时插言道:“娄前辈可以将娄嫄姐送去青囊殿里寻我哥哥綦焕,又或是綦浩然。他二人最是惜客好义,尤其我浩然哥最是博识多通,岐黄方术虽不及揽月妙手回骸,但也不落下风。”
衡情酌理,娄鹬深以为是,于是也不再执着,顺应揽月和陈朞的建言重新返回藏书楼的地窖里去,将娄嫄背出,迁地为良。
劝返回娄鹬后的四人继续西去鹅湖,前方赤地千里焮天铄地,如同一条巨大火龙盘踞在上空,攀援穿云,吞吐云焰。
鹅湖蓄水沛沛,水汽氤氲,受了燎原烈火这么一烤,更加漫天彻地,暑气熏蒸。
狂肆的热浪一个接着一个,任达不拘地喷张而来,炙身蒸人。
即便殷揽月有火浣裙如铠护身,还是感到如同身处蒸笼,脉搏急促,整个人昏昏沉沉。
再看一旁气喘汗流的綦灿灿,受了身材精胖丰满的妨害,臃肿外袍早已被大汗浸湿,除了两颊被烤的赤红以外面色煞白,状态看上去糟糕至极。
揽月费力地牵动嘴角,担心道:“灿灿,若是耐受不住便不要勉强。”
“受得住我可不是那些个娇气十足女子,怕风怯雨的”
綦灿灿的话虽是这样说,但当前额汗水滑至眼里的时候,还是太过辛辣刺目,害得她头眩眼花,眼睛眯成一条线。
秦灿灿两手握汗,耳鸣气促。
果然,胖人不耐热的说法并非凭空捏造。
聿沛馠和陈朞亲历过当初薜萝林里烈火如日的强大之力,亦恳切告诫綦灿灿道:“此处尚未触及火势正源,你切莫过分勉强而伤及根基。何况即便将士亦有解甲休士、休养生息之时,你不妨于此小憩,蓄锐养精。”
綦灿灿萎靡消沉,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局促的声音,负疚道:“那怎么好,岂不是”
陈朞快人快事,结果聿沛馠的话直截了当补充道:“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厚积方有助于薄发。你若勉强前行,也将是阵而不战,不利于行。”
綦灿灿茫然退立,无所可否,正在思虑之时,一个令四人皆猝不及防的声音自身后而来。
“陈朞言之成理,你且暂歇,我同他们前去。”
那声音青涩却不乏真挚,稚气里又竭力佯作成年人的沉稳持重,听得出他尚存着些心孤意怯,在慌张地模仿大人,羞涩地掩饰不安。
“娄皋你不该来此的鹬叔呢”
揽月舌桥不下,顿足失色,翘首朝向娄皋身后方向频频回望。
“殷姐姐,是我趁鹬叔返回地窖的间隙自己追了来的。”
娄皋昂昂自若,侃侃谔谔,看上去颇有引以为傲之意。
聿沛馠忾然叹息道:“你这绵里薄材的毛头小鬼带着一只杂毛雏鸡能有何助益可莫不是来忙里添乱的吧。”
娄皋瞪着碧瞳鼓眼努睛,不屈不服道:“你怕是耳目闭塞,音信不通吧殷姐姐和陈朞说过,我的啾啾乃一只尚待羽化的枭鸟,可驭百禽,定能助上一臂之力。”
前方烟涛微茫,隐秘暗昧,风云万变,但此刻五人行经之处的大地已被弥天焰火烘烤地滚烫,如蹈汤火,踞炉炭上。
如果就这么将娄皋留在此处也并非是适宜之策,眼下不上不落,当真是千头万绪徒增烦扰。
迫于眉睫,万不得已之下揽月还是决定应允娄皋随他们同去。
綦灿灿挥臂暂别揽月四人,在身后歉疚喊道:“你们先行,我略缓缓便去追你们。”
话随如此说,揽月四人逐电追风,毫不拖泥带水。
綦灿灿的话音尚未落,四人的背影便已然浸入惶惶黑夜,消失在诡秘的浓烟瘴雾之中。
此番连娄皋都不曾有丝毫耽搁,唯恐追之不及,携着啾啾一路奋励直追。
烟尘斗乱加之氤氲蒸腾,几乎遮挡了四人的视线,云焰万顷之间一道白光自鹅湖正中朝向他们这边纵横决荡而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