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螺不懂范媱的反颜相向,范媱也未必懂姚春螺的大旱望云,一线生机之望。
眼见范媱不顾丝毫情分舍弃自己而去,姚春螺锐挫望绝,却也不甘独身赴死,她不断大喊着范媱的名字,更多的是要引起旁人注意。
如果她姚春螺避不过此劫,那就不如彻底碎骨粉尸来个痛快,定要拉范媱一起同堕炼狱,一个也休想偷生,看看究竟谁人更加阴狠毒辣。
很快,姚春螺便如愿令人注意到范媱携着苍溧池门下弟子临阵脱逃之举,且最先激怒了聿沛馠和卜游。
聿沛馠一番闪转腾挪,忙中寻隙对范媱怒喊道:“好你一个范媱,一届掌门竟然携着门下弃甲曳兵而走,真是狼心狗肺,叫天下之人笑话”
事到如今,范媱早已安之若固,索性对聿沛馠的中伤之词闭目塞听,不咸不淡对这边道:“死人是永远无法对人道出今夜之事的想要对本掌门施以批驳,你先得能保住这条小命,否则就是挟冰求温,抱炭希凉,徒托空言而已”
说罢,范媱继续敛影逃形,隐蔽在人群中一鼓作气向外突围。
她的剑似飞凤,闪转之间追风蹑影,势如破竹。
“范媱范楚云”
卜游眉心颤动,骤然触怒,手中棠溪剑堪堪从激战当中抽身出来,又以剑锋直指苍溧池逃窜晦迹之处,同她们禹身竦峙,气势逼人。
“你等杀人如草,险些要了雒棠性命,此事便想算了吗”
棠溪剑剑身寒波澹澹,震颤摇摆,劈空挥斥出一道呼啸而起的云浪,截断了范媱几人前行之路。
棠溪剑同它的主人一样,战尘郁郁,如镜般的刀身倒映出卜游杀气腾腾的面容,冷意森森。
范楚云此番腹背受敌,双面夹击,慌乱道:“卜公子,你好歹也出身世家,这刀剑无情,生死有命的道理缘何不懂”
“苍溧池自诩名门,却张眼露睛地讹言谎语。若只是寻常比试,雒棠所中之伤缘何剑剑要她性命”
卜游厉呵的同时,棠溪剑锋已云气凝结,激起云浪万顷,沈沈云雪飞迴,其间银光盘旋,萧萧百马齐鸣。
范媱的目光落在那云浪之间:“旸谷派的流云沧波”
“什么”
听到“流云沧波”四个字,范楚云等苍溧池弟子们面面厮觑,阵脚大乱,为避及旸谷派的绝招而不惜自相践踏。
范楚云汗流浃肤,挣扎分辩道:“是姚雒棠自己学艺不精,又或是她那日时运不齐,怎能累及无辜,池鱼遭殃。”
“你无辜”
范楚云身后传来姚春螺高声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尖利无比,令人牙碜。
姚春螺一指范楚云和范媱,怪声怪调里透出无限奚落嘲弄道:“扪心自问,你无辜还是她范媱无辜”
“姚春螺你莫要血口喷人,你不就是因我师父不肯带上你一同离开而怀恨在心,有意反攻倒算”
姚春螺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百念皆灰将生死看透,昂昂自若道:“没错既然你们抛弃故旧,留我一人在此等死,你们也休想偷活”
卜游目光始终不离范楚云,范楚云早已心惊胆碎,有种临危倾轧之感。
姚春螺还在不断传风搧火,推波助澜:“卜公子,就是她们和姚碧桃商议,假借荼鏖比武将雒棠除邪去害,除尘涤垢我可以为证”
范楚云嗔怒裂龇,骂道:“姚春螺你个奴颜婢睐的小人,当初杀掉姚雒棠的主意还是你为了讨好姚碧桃而出,如今竟要翻脸无情。你以为出卖了师父和我,你就能死中求生”
“呵呵呵呵”姚春螺突然扬颈,放声大笑:“我说了,左右都是要死,不妨咱们同赴,一个都休想逃掉何况近火先焦,我要先看着你们上路”
“什么”听到“近火先焦”四个字,范楚云方反应过来不对,自己只顾着同姚春螺怒目相向,竟然没有注意到卜游那边的动作。
只见前方明光锃亮,风云乍起,一匹匹云气凝结成的骏马仰天长啸,长鬃飞扬地朝向这边翻腾着四蹄破云而来,勃然奋飞,斩关夺隘势不可挡。
“云狨去吧”
棠溪剑利刃秋霜,卜游身下地籁风急,激起云海滔滔扑向苍溧池众人。
范媱横眉怒目,脸红筋暴发指道:“造化小儿你这是疯了吗大敌当前不分好歹”
卜游目光幽冷,深瞳慑人,已全然没有素日里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翩翩风度和优雅俊容,此刻的他惜香怜玉,报仇心切,脑海里仅剩下青囊殿里姚雒棠的满目萧然,凄风冷雨。
云气漫天卷地,覆盖四方,以它们的洁白素装蔑视着对面暗昧阴险的人心。
“雒棠,为兄替你讨回公道”
卜游挺直背脊,一滴泪水滑过卜游冷冽苍白的脸颊,僵硬而冷酷。
酝酿积蓄了多日,卜游已千万怨念加持一身,肃杀之气汹涌澎湃。
云狨们引颈甩鬃,四蹄腾空,以气吞万里之姿杀至苍溧池等人跟前。
众人望风而靡,惶恐如惊弓之鸟,却已然来不及了。
云狨千蹄如骤雨,一匹匹腾焰飞芒,如千军万马自四面八方拥沓而来。
“师父救我”
面前一双双风驰电掣的腿影交织成一张密密层层的网,雄威逼人,向着范楚云这边压迫过来。
云狨所过之处无数魔物皆被击地支离破碎,尸块和血水洒落在空中,又化为一烬,如同挦绵扯絮般轻易。
范楚云已六神无主,浑身如棉,只能目怔口呆地向范媱呼救。
“师父,师父不要丢下我师父救我”
然而范楚云此话刚出,献殿深处顿时传来姚春螺疯魔癫狂的笑声,每一声笑都带着讥讽嘲弄,像钢锥利刺般挑动范楚云的每一根神经。
范楚云不禁一怔,眼前这一幕是多么熟悉啊,就在片刻前,姚春螺也是这般苦苦央求过范楚云的师父范媱的,换回的却是范媱的冷漠绝情。
不是不是的
一定是因为姚春螺并非我苍溧池门下,师父需要顾全大局,而不能舍本逐末,舍近求远
范楚云抗拒着自己内心对师父范媱的猜疑,但现实总会给那些蒙昧无知的人以当头棒喝,一个闷棍将其打醒。
就在范楚云痴钝无措之时,听到右前方范媱大喝一声她的名字,范楚云循声转头看去,看到了一只五指大分的手掌朝向自己抓来。
范楚云没有任何防备,身体一歪便顺着那只手的力道任由它把自己向右侧拽去,范楚云的目光沿着那只手臂向上抬起,看见的是师父范媱冷面寒铁的容颜。
“师父”
这两个字是范楚云最后发出的濒死悲鸣。
在生死权柄面前,任何情谊都是那么地羸弱不堪,亲情如此,师徒情分亦如此。
祸在旦夕的紧要关头,范媱见避不过卜游的“流云沧波”,索性将爱徒范楚云一把拽到身前,形成一道肉身屏障抵御这势不可挡的招式。
范媱阴冷狞笑道:“为师良工苦心教导你多年,眼下能替为师除危挡祸,也算你报了师恩。”
“”
而范楚云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迎面一只踝骨粗大的腱蹄凌空撩了过来,威武狂烈,自上而下将她的身体劈成两半。
范楚云甚是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紧跟着被截断成数截,血肉淋漓,随之被席卷进雪虐风饕的云气海洋里,幻化作了碎琼乱玉,烟飞云散。
如此摧枯拉朽、倾覆殿銮的一幕自然引来了一众注目,只是众人各自被战场牵绊,各个疲惫不堪,分身乏术。
见范媱残害弟子换来生机,聿沛馠恨得啮齿咬牙,一边克制前敌,一边头回对卜游喊道:“这等蛇蝎心肠的毒妇枉为人切莫被她跑了,遗祸人间。”
卜游闻声跃步抽剑,急展双臂横劈一剑,剑气断山平野、劈风斩浪,掀起一股急遽云气朝着范媱猛袭过去。
可那范媱又哪里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她精通步虚之法,旋即拔身跃起蹿上殿壁,横身蹬壁轻疾而走,御风而行,来去如电。
范媱如同一只轻捷的纸鸢,足尖蓄力点壁,倏然飞出,眨眼之间便扑出殿外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成功脱身。
“鼠心狼肺的小人”卜游汗流满面,气竭声嘶。
他紧紧攥起双拳,狠狠地朝着空气抡起,臂膀上肌肉绷紧,手背青筋暴起,足可见他的深恶痛疾,恨入心髓。
范媱出逃,韬形灭影,纵使棠溪剑叱咤风云,终是鞭长莫及。
卜游抱憾不已,多有懊恼,正逢心绪缭乱一时分心,没能注意到背后一杆利刃正长驱直来。
“当心”身后当即传来一声厉喝。
卜游蓦地回头抬眸,刀枪剑戟纵横交错,光耀夺目,不禁眼前一花手上的棠溪剑便失了章法。
卜游有难,穆遥兲掠影神步,三步两脚瞬身而来,以华铤剑横档在卜游身前,为他挡下一剑,厉声提醒道:“心无二用,休要分神”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