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人阆风派统共来了五个人,若真如褚君山所言,没了殷揽月和秦寰宇踪迹的线索,那就少了近乎一半,计都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彭虎。
若是一个痛快的惩戒也便罢了,但只要一想到那张握在计都手里、可以使他魂魄无归的魂契,彭虎就无法抗拒地畏缩着。
不行这种生不如死,死又不如赖活的困顿感日夜镂刻于心,他彭虎绝不能堕入此茹痛含辛的绝境。
彭虎胸脯横阔,将鬼啸竖指向人群,镜面般的刀身上倒映出一张张惊惧惨白的年轻面孔,锋芒逼人。
“这鼓学宫内内外外皆被华和宫中之人严密把守,且千仞宫墙门户重重,壁垒森严,我就不信活脱脱的人儿就能无故消失,无影无踪,这数千只眼睛竟没有一人瞧见。”
明晃晃的刀刃血腥之气未退,散发着浓烈杀气。
彭虎豹头环眼,狠厉道:“自此刻开始,我便让手中的鬼啸一个一个地向你等问话,若是答不出令本大爷满意的答案,那便做鬼时好好想一想吧”
说罢,刀刃一横,看似轻轻松松地在汪翰脖颈前一抹,一道血色瀑布喷溅而出,纯白色的宫袍瞬间被浸染成了妖艳刺目的红色。
没想到彭虎会在献殿内便大开杀戒,计都和飘摇那边皆视之漠然,冷眼旁观,更加助长了彭虎的气焰,放开手脚肆意妄为。
“师兄师兄”
汪紫涵算是弟子里天良尚未散尽的,还能为汪翰的死哭上两声,却也仅有两声而已,因为她的凄怆流涕成功引起了彭虎的注意。
只见彭虎黝黑的面孔之上露出嫌恶之容,蹙着额头将汪紫涵拎起,将鬼啸抵在汪紫涵的颈前,腻烦道:“抽抽搭搭的徒惹人烦,说你可见过阆风另外两人”
“啊哇呀”
汪紫涵赫然被提起至双脚离地,弱不胜衣的身躯凌空打着晃,两腿哆嗦得如同两根枯树枝在风里打着颤,喉咙里能发出的只剩凄厉尖叫,闻之揪心。
彭虎本就暴虐浮躁,受不得耳根呱噪,鬼啸刀刃上斜,刃口高扬,不过反手一抽,便在汪紫涵浑圆光洁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热烈的颈链,倍添姿彩。
众目睽睽,献殿内寂然无声,只有汪紫涵颈间涎玉沫珠,迸溅出血花的声响,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汪紫涵瞳孔里的惊惶逐渐消退,变得温润平和起来,一身洁白的宫袍裙幅褶褶,一簇簇嫣红的花蕊附着其上竞相怒放,好似一团团燃烧地烈焰在她身上蔓延,妖冶刺目。
汪紫涵的头逐渐低了下去,乌黑的长发跟着双臂一同轻泻下去,随着僵直无力的身体摆动,落魄飘然。
去吧,也许这样便不会再有恐惧和折磨,远离哀痛。
愿你来生莫再入仙家门楣,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凡桃俗李,神思清净,不趋利禄,起码食安寝宁,安心自在。
最后一丝光彩从汪紫涵的双瞳里流走,涣散浅淡,再也没有一丝响动,只有两行眼泪扑簌扑簌滴落下来,没有一丝温度。
压抑地哭声自大殿各个角落响起,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蓦地消失,弟子们掩着鼻子抽泣,却不敢发出声响来生怕再次惊动嗜血无情的彭虎。
这种哭泣无声无息散布在大殿里,却格外撕裂人心,像是要将众人的魂魄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抽剥出来。
“下一个”
刀锋照应着彭虎凶狠残暴的面庞,更加肆意妄行,抬起膀子又拎起手边一个弟子,将鬼啸抵了过去。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她应该知道”
那弟子缩着脖子挪动双膝向后退去,拉过身边另一个弟子,将她的身体顶在自己身前,试图避开鬼啸锋刃。
“哦”彭虎闻声,转看向这个被强拉过来当做替死鬼的女弟子,狡黠的面孔上充满了怀疑。
“真的,是真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核实一番,这全宫上下都知道,她可是阆风派殷小姐的结拜姊妹啊,怎么可能不知道殷小姐的下落”
那弟子面容憔悴而苍白,求生欲却强,皱巴巴的五官乞求着彭虎,锤拍着胸膛作出保证。
“结拜金兰啊”
彭虎邪魅一笑,鬼啸的刀刃果然移动向前,重新抵在了那个被推至面前的女弟子的脖颈上。
“啊不要”
一个尖厉刺耳的声音自胸腔里发出,栾红叶撕肝裂胆地恸哭着:“绯绯放开我的女儿求你杀我杀我,放了我女儿”
“娘”程绯绯自刀锋上方缝隙看向自己的母亲,没想到在这生死离别之际还有机会看到来自生母填心的温暖,虽然如秉风之烛,微弱却依旧有温度,是她盼了一生却从未得到过的。
“娘”这是程绯绯临死前能念出的最甜美的字眼,只是可惜,马上就要天人永隔了。
“绯绯,绯绯”
栾红叶眼窝深陷,目光无助地在女儿和鬼啸刀刃之间反复来回,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般几近疯狂,眼泪不能遏制地往外涌。
“绯绯,殷揽月在哪里,告诉他,快乖女儿,告诉他们”
栾红叶半痴半癫,目光死死落在女儿颈间,生怕鬼啸再往前深入半分。
程绯绯看着一向刚烈要强的母亲,此刻佝偻着脊背剧烈抽搐的模样,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淌落。
“娘,对不起”
往日的怨恨,近日的酸涩,最终交汇成这三个字,百般心绪最终只能化作遗憾了,为何人直到濒死,才能体察到一分真心,既珍贵又短暂。
“对、对什么不起”栾红叶不知哪儿来的气力,竟然冲破尸毒勉强站了起来,虽是躬着背,却气焰不减,怒骂道:“你个不中用的丫头,为娘养你这么大,耗光了心血,你竟想不尽孝,便要去寻你那短命的铸剑老爹”
彭虎嘴角勾起一抹阴险坏笑,盯着程绯绯说道:“你这丫头竟然是红叶夫人之女呵呵呵呵呵呵”
“你、你要做什么”
栾红叶心神恍惚,墟棘峰这帮人明显是针对华派而痛下杀手,一股不好的直觉油然而生。
“干什么没听我家大人说了吗,华派之人势必要给紫泥海的孤魂们殉葬的,红叶夫人也不例外。但只要这丫头肯将功赎罪,待曝尸之时也可赏她一个埋骨之所。”
“她、她不是我华之人,饶了她”栾红叶为女儿做着最后挣扎,急急分辩道:“她叫程绯绯,姓程,是游方羽人程氏之后,最是蚩蚩蠢蠢,浑俗无用,绝非我华之人。”
“娘”程绯绯又一次听到栾红叶忿骂程曳,却再无当初埋怨母亲之心,心知母亲的目的只为保自己一命。
“休要叫我娘,谁是你娘一个没良心的不孝女,只爱铸剑炼兵,别寻外方”
栾红叶怨愤冲天,恶语相向。
程绯绯眼眶里珠泪满盈,看着母亲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面庞憔悴不堪。
“呵,有声有色啊。”彭虎嗤笑一声:“休要在大爷面前演戏说天香夫人之女现在何处”
“绯绯,说啊告诉他”栾红叶苦苦央求。
程绯绯用留恋不舍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又掠过一眼栾澈和綦灿灿,泪眼朦胧,死死咬住下唇。
“绯绯”綦灿灿已然瞧出程菲菲的意图。
程绯绯纤细的身躯在彭虎宽厚敦实的臂下疲软力竭,摇摇欲坠,目光却是清幽高洁,坚定无比。
“呵,有趣”
彭虎没想到这群弟子里尚有正气修身,风骨峭峻之人,而且还是一个姑娘,顿时激起了彭虎的征服欲望,鬼啸刀刃挑衅似的在程绯绯洁白的颈间游走。
程绯绯直觉颈间冰凉,喉咙发干,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这就对了嘛,还从未见有谁对大爷的鬼啸毫无畏惧。”彭虎肌肉强壮,面孔扭曲狠戾。
刀光映着眼眸,悚目惊心。
程绯绯寒心鼻酸,咬牙道:“要杀便杀,莫说我不知道揽月在何处,就是知道,我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姊妹。”
“是么。”彭虎将刀口朝天,稍一用力朝上一提,鬼啸便朝向程绯绯光洁的颈间插入半寸,鲜血即刻流淌下来。
程绯绯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灰蒙蒙一片,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丫头长得如此娇美,可不希望被鬼啸一刀碎之吧。”鬼啸切金断玉,在多进半分便可要了程绯绯的命。
程绯绯微闭着眼睛,细长的手指慢慢摸上颈间,最后死死拽住鬼啸的刀刃,嫩如葱白的手指一片殷红,像是想要将其掰断。
“真是可惜了你这浩气执拗之身”
彭虎不再啰嗦,计都还等着自己去交差呢。
他握住刀柄正欲用力,却见一道银白色光束自身后袭来,如同飞燕游龙,风行电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