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朞脸色一僵,立刻纵身上前护着揽月和娄嫄一同向后退去。
汪翰四人见状,一种不好的预感再次降临,也周身戒备地跟着向后退去。
汪翰手脚冰凉,大气也不敢出,一边退,一边问道:“陈朞,你看见什么了”
陈朞没有回答,专心致志的凝视着响动传来的方向。
空气里本就有着山魈王的腥臭和枯枝烂泥的腐臭,此刻猛然袭来了一股无比奇臭,如同孤雏腐鼠,再加鱼馁肉败,在场之人皆不住地干呕。
突然间荆棘丛疯狂地耸动,阴风嗖嗖,寒意扑面。
薄暮冥冥,这般阴寒令人窒息。
乍地,浓荫匝地的灌木被毛绒大掌撑裂开来,一颗滚圆的头颅自这裂缝间挤了出来,一只血红凹陷的眼珠滴溜溜地怒目四顾竟是一只身棕颊白的鬼面魈王
众人三千发丝根根竖起,额头冰凉,这才恍然间想起山魈们群集出没的习性,即便巨如山魈王,这等习性也未丢,一只山魈王周遭必定会有另外一只。
汪翰双腿发颤,下体一阵寒酸劲儿蹿过,几乎就要吓尿出来,颤声道:“不会这等际遇吧藏名山上一共三只山魈王,竟被咱们碰上了两只”
褚锦心缩了缩肩膀,惊惶道:“一只都这么难应付了,两只可如何是好,方才休要啰嗦,爽利收了最先那只就好了。”
姚碧桃依旧昂昂阔首,狠狠挖了褚锦心一眼:“你这是在怨本小姐喽”
栾成霜心砰砰直跳,厌烦道:“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是战是逃,赶紧拿个办法出来。”
姚碧桃向来专横跋扈惯了,被褚锦心奚落一激,定要与众人悖逆而行。
不待众人商定主意,姚碧桃便已持鞭纵身一跃,猝不及防地燕子穿纵一般,站在那只身棕颊白的鬼面魈王的面前,扬鞭恫吓道:“脏心烂肺的腌臜东西,送上门来就让本小姐降了你”
鬼面魈王铜铃大眼打量着来人,目光久久停留在姚碧桃胸口隆起的小峰之上,血嘴勾成了月牙,浑身筛糠一样地乱颤,似乎是在满意地大笑。
一向心比天高的姚碧桃满面通红,有种被脏污之物亵渎的耻辱感。
她那至高无上的尊严绝对无法容忍,旋臂徘徊,青髓鞭呼呼地挥斥在手,宛若天降暴雨一般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鬼面魈王瞋目呲牙,却并不逃躲,这番疼痛反而激发了它的兽欲,调戏一般对着姚碧桃挤眉弄眼。
“区区一届神怪鬼魅,也敢心思不轨”
鞭硬翻飞,眼光缭乱,哪知鬼面魈王越是被拒心思越浪,口含涎水肆意地扫视着姚碧桃,邪邪勾笑。
恰在此时,汪翰倒是寻到了揶揄姚碧桃的机会,嘲讽道:“姚二小姐朱唇榴齿,俏丽胜三春之桃,连鬼面魈王也愿同你打情骂俏。”
“啐浑言待我收拾完它,咱们再算账”
姚碧桃旋身空中,青髓鞭凌厉柔韧,挥出一片绚烂光幕,眼见就要劈中鬼面魈王时,却被鬼面魈王一把抓住鞭身。
姚碧桃完全没有想到它会突然出手反抗,没等落地站稳,便被鬼面魈王轻松一拽,绸缎般柔软的身姿整个落入了鬼面魈王怀里,学着人的模样一番拨云撩雨。
这般“风光”无限风光旖旎,辣人眼球。
“咦”汪翰蹙着鼻峰,一脸嫌恶。
“救救我”
姚碧桃惊慌失措,鲸香堂那个贵不可言的姚二小姐终于肯放下身价,向后呼救。
她踢打着鬼面魈王,却只会被鬼面魈王的长臂箍得更紧,几乎要窒息。
危难关头也顾及不得青髓鞭了,长鞭对近作战时百无一用,纵使姚碧桃出浑身解数,在鬼面魈王的铁皮之下如同尘垢粃糠,皆是徒劳。
“这、这如何救啊”
汪翰看看两只山魈王,又回身看看褚锦心和栾成霜,见二人丝毫没有上前营救之意,汪翰的双脚自觉地向后退。
“救命救救我”
姚碧桃百念皆灰,号令般的语气已变成了哀哀央告。
殷揽月目不忍见,恳请陈朞:“你可还有余力”
“可以,只是你要呆在此处,莫上前使我分心。”
揽月想起方才陈朞几次仅凭一己之力力敌山魈王的场面,抿唇不应。
娄皋急忙道:“姐姐,姚碧桃拔草寻蛇,自惹麻烦,何必救她她方才还想要害你呢”
揽月叹息道:“你们是男儿之身自然难懂女儿之尊,越是像她这般疙疙瘩瘩的性子,越是不堪羞辱。宁肯战死,不肯短志,何况女子名节一旦一亏,百事涂地。她如今折了锐气,便已受了惩戒。”
陈朞庄严应允道:“好,你们在此守候,我去将她救回来。”
“我也”
揽月话未说完,陈朞已蓄劲涵势,持滇河剑流云一般腾身而出,明晃晃洁净如镜,畏怖滋生。
滇河剑凌空裂帛,在陈朞手中潜生回旋,流云谭影凌厉至极,劈砍旋刺招招直击鬼面魈王的要害。
鬼面魈王腹心受疾,痛得彻心彻骨,只能松开怀中的美人,任她摇摇晃晃跌落下去,瘫软在地。
只这须臾之间,姚碧桃苶然沮丧,颓堕委靡,涣散不可收拾。
见她无力自行撤出险地,陈朞只好一面招架鬼面魈王,一面搀架起憔悴支离的姚碧桃吃力地往后退。
“看那边”
汪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视线,循着他手中所指,看见被荆棘囚笼锁住的那只山魈王拿出欲与囚笼共存亡的气势,欲徒手将其撕烂踩碎。
殷揽月慌忙施诀,试图让荆棘丛再生牢拔高一些。
只听汪翰又喊道:“坏了,它该不是要出来了吧”
殷揽月在心中暗暗道苦,心里急道谁能让汪翰这张屁话篓子赶紧闭嘴收声。
汪翰真不愧是张了一张喷粪的嘴,话音未落,紧跟而来的便是先前那只山魈王破笼而出,激愤狂烈地抖动着身体,捣虚批吭朝向陈朞扑去。
纵使滇河剑裂石开山,无坚不摧,也绝无可能同时招架两只山魈王,何况还被臂膀下的姚碧桃拖累,此时如同涸辙之鲋,鸟入樊笼。
若能合七人之力,起码还能脱困,然而眼下人人自保,只能指望自己。
殷揽月步伐轻快,拔足而出,试图上前吸引两只山魈王的注意。
“回去快回去”陈朞心如火燎。
鬼面魈王凭空嗅到一股木樨清甜之气,不由地熏香调转过头,见又有一美人儿送上前来,喜不自禁。
它腆着肚皮,长足骤然一蹬,跃出数丈之远,那高高隆起的畸形脚背同揽月近在咫尺,将地面震地“咚咚”巨响,掀起的掌风险些将揽月吹翻。
十万火急,一道堇紫色光束如同一雷惊蛰自天而落,在鬼面魈王满是泥垢的脚背劈开一道血渠,污血瞬间喷雨嘘云,飞溅散逸。
“寰宇”揽月虎口余生。
“秦大哥”
娄皋喜不自禁,今日就同做了美梦一般,接二连三的惊喜到临。
“秦寰宇”
秦寰宇高世骇俗,汪翰等人犹如仰望神明,目瞪口僵。
陈朞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埋怨道:“你怎么才跟来”
秦寰宇将揽月搀起扶好,冷着脸答道:“我非长耳飞目。蚕丛鸟道,路转峰回,你那滇河剑是摆设不成,为何不祭出向冲天释放一个信号,何至于音信杳然。”
陈朞确实没有想到,藏名山重叠环绕,曲折复杂,又同时有百派百组弟子入山,自己的确应该想到给秦寰宇丢一个方位标记才对。
陈朞不胜愧汗,浅浅一笑,顾而言他:“这两个东西交给你,斩杀了它们,算你将攻覆过。”
秦寰宇嘴角轻扬,气场凛冽道:“那还啰嗦作甚,腾地方。”
陈朞夹着容鬓蓬乱的姚碧桃,将揽月从秦寰宇臂下拉了过来,还不忘忧心提醒道:“这两只蠢物毛皮珞珞如石,切勿疏忽小觑了。”
秦寰宇风骨挺立,冷声高然道:“休要磨磨蹭蹭,看顾好月儿。”
陈朞意外同秦寰宇调侃道:“撑着点儿莫受伤,等会儿便来助你。”
秦寰宇挥袖抛出一道紫色气云,风势强劲,生生将陈朞三人送出两丈,远离险境。
揽月担心秦寰宇的安危,却知自己上前怕是反会碍人手脚,便从陈朞手中接过姚碧桃来,为陈朞腾出空暇。
鼓学宫里最为卓绝的两雄祭剑并立于前,临危不惧,临乱不惊,力当百万雄兵,凌云之气挥斥方遒。
二人再无顾虑,面对高大粗壮的两只山魈王岿然屹立,傲视苍穹,如同天降临世,凌厉逼人。
霎时间,一紫一银两柄出鞘寒剑联手而动,星流霆击,泛浩摩苍。
滇河剑豪放不羁,幻化作星河鹭起,贯若惊鸿,在两只山魈王间首尾横扫,将其纠缠在凌若风雷的剑气之中,不得脱离。
秦寰宇趁势驱剑而起,剑身紫光熠熠,剑气如同一轮朝日冉冉升起,明亮焕赫。
滔天之力倾泻而出,冲破若有若无的薄雾喷薄四射,向着山魈王们冲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