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叔,您越是不肯松口,我们越是疑三惑四,心下不安。”
“我们什么意思”娄鹬一边分析着娄嫄话中之意,肩头的流苏鹬高昂着鸟首越过娄嫄的身体往连接岸边的石桥上看去,口中啁啾发出鸣叫。
娄鹬惊愕失色,面露怒色道:“嫄儿,你,你们”
“娄嫄姐,鹬叔。”巳时三刻揽月准时出现在风雩亭上,只是没有想到,娄嫄竟然已把娄鹬困在了亭内。
娄鹬恼火道:“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咄咄相逼”
揽月即刻会意,明白大约连娄嫄都没能从娄鹬口中套取出什么,故而索性将娄鹬骗来风雩亭上,由二人一起恳请逼问。
“抱歉了鹬叔,嫄儿只好出此不恭之策。”
娄鹬火冒三丈,大声斥责道:“怎么就同你二人说不通了呢对红光之事我的确知道可不将那异象成因告予你们,也是为了你们好,休要不识好恶。”
揽月道:“鹬叔,您只需将您知道的说出来就好,我自然不会令自己深陷泥沼。”
“哼。”娄鹬轻哼道:“陷不陷入泥沼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你们以为哪个深陷危境之人是自己愿意被掣肘的既然如今天下太平,就不要追溯过往了。”
“鹬叔”娄嫄想要再劝,却被揽月拦了下来。
揽月面无表情,既瞧不出沮丧,也瞧不出忧愁,只是淡淡说道:“算了娄嫄姐,看来鹬叔的确是有难言之隐。世态炎凉,人情亦淡泊,如今阆风在学宫中处处受华派牵制阻挠,鹬叔若是为了翀陵派和自己考量,也是应当的。”
“你这女娃伶牙利嘴,还用上激将法了”娄鹬恼羞成怒道:“凡事知止而不殆若是不想遭遇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试图去刨根究底,这是在保护你”
揽月不为所动,只淡淡回了娄鹬一句:“索性我直接去问华派栾掌门,刚好也问清楚他逼着我们阆风一同会盟,究竟是筹划着什么图谋。”
娄嫄厉声拦道:“不可揽月,不要做傻事,眼下一切混乱不清,切勿与栾青山撕了脸面,逼他就范”
揽月作出不管不顾之势,丢下一句感谢,便调转回途,背身离去。
“鹬叔可不能让揽月去找栾青山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眼见揽月即将迈下石桥,流苏鹬迅雷烈风般疾冲了过去,先她一步拦在了桥头。
娄鹬已顾不得门派之间的礼仪门面,厉声喝止道:“你这女娃怎得如此倔强”
揽月柳愁眉淡,星眸暗淡,长睫低垂,说道:“鹬叔您都如此强嘴拗舌,也不肯吐露半分,揽月亦是走投无路之举。与其不明不白的落人陷阱,我倒不如死个明白,也不辱没阆风气节。”
娄鹬急扯白脸道:“你们这些个年轻小辈怎的如此不惜命,整日动不动就是要死要活。有道是,大道有青天,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可瞧你这傲头傲脑负气而去,岂不是虚耗生命”
娄嫄此时在一旁帮腔助言,道:“鹬叔你说起揽月来道理倒是通,可为何自己偏要固执,往事可忆却不可追,又转还不了什么,你何必东遮西掩。”
娄鹬无关痛苦扭曲作一团,看起来内心焦灼挣扎。
揽月亦说道:“鹬叔,揽月诚挚恳请您了。”
娄鹬摇首顿足,神色是无尽地懊恼与惋惜,娄鹬指着洪涯派壁曦术的幻彩水泡低声对揽月说道:“唉你先随我进去”
“什么”
见揽月不明所以,娄鹬叹息着说道:“你不是想听红光之事吗还不赶紧随我回到壁曦术庇护之下,若是被人另偷听了去,怕是要横生枝节的。”
揽月一边随着娄鹬回到风雩亭中,一边欣喜道:“鹬叔,实在感激您了”
娄鹬却板着脸,不苟言笑,怅怅不乐道:“你先莫要谢我,再听过当年发生之事以后,若你不加以冷眼嗤笑,鄙夷相待,娄鹬便要感激于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揽月和娄嫄相顾而望,娄鹬话中似乎暗藏隐秘,凉意滋生。
娄鹬蹙着眉,卑陬失色到汗出沾背的程度,悲愧交集道:“唉,当年那红光,那红光”话方一到嘴边,娄鹬又吞咽回去,好像短暂的延口残喘也可以让他在死中求生,如同溺水前抓住的最后一棵稻草。
揽月和娄嫄两双迫切的眼神,盈盈逼望着娄鹬,娄鹬赧颜汗下,只能讲述道:“唉,风尘肮脏,当年红光之事是我娄鹬一生愧辱。”
娄鹬一脸痛苦的回忆道:“你所说的当年那道震天撼地的红光属实存在,乃当年女真族的女祭祀那刺颜炸毁了女真山上的祭坛所致。”
“你是说颜姨吗”揽月的直觉没有错,那道红光果真与那刺颜的死有关联。
娄鹬除了说话便是叹息,此刻点头道:“看来殷掌门对你说起过天香夫人的身世。”
“”揽月对娄鹬的这句话不置可否,虽然父亲从未提及过娘亲丝毫的过去之事,但揽月并不想承认,以免娄鹬见她茫然不知而有所隐瞒。
揽月问道:“鹬叔,您说的女真山上是不是还有一唤作隅谷之处”
娄鹬一怔,对揽月已知过去之事更加没有怀疑,说道:“没错。女真山叠岭层峦,绵绵缗缗,在峰峦起伏见的确有一低谷名唤隅谷,因为自隅谷能够登阶上至女真山的祭坛,故又被唤作隅谷祭坛。”
此时换作娄嫄苦心思索道:“隅谷女真山鹬叔,为何我从未听过世间有此种地方”
娄鹬道:“你等小辈,自是不曾听闻。当年那刺颜炸毁了隅谷祭坛,只留残垣断壁,而女真人惨遭灭族,自此烟断火绝。隅谷祭坛已经只剩坚硬瘠薄的石块尘埃,一个不毛之地,世间之人怎还会提起它。”
揽月听着娄鹬的描绘,回想起当初梦境中那个枯草颓枝,凄凉荒芜之地的种种景象,光秃秃的树枝像群魔乱舞一般张牙舞爪,惊起一群群乌鸦在狂风怒吼中四散而飞。
“那刺颜既然作为女真族看守祭坛的女祭祀,好端端的为何要将祭坛炸毁不过炸毁了一个祭坛,女真族人为何又会惨遭灭族”娄嫄替揽月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
娄鹬道:“当年女真族手中有两件玄门法器,一是缚魂摄魄铃,一是血珠。据说能获得血珠者可敕召鬼神,纵生出灭世鬼王,执掌九天三界,招致灭世之灾。”
娄嫄惊愕道:“所以女祭祀看管祭坛实际就是为了看管这个这两件东西吗那么缚魂摄魄铃又有何用”
娄鹬道:“相传缚魂摄魄铃乃舍利之身铸就,驱动宝铃之时,能拢获残存的魂魄,可暂使三魂附体,七魄归位。而缚魂摄魄铃也是世间唯一能克制住血珠魔戾之性的东西,所以一并被封存在隅谷祭坛中,由两位女祭祀共同看管,一位便是那刺颜,一位便是那刺瑶,也就是”
“天香夫人。”娄嫄转看揽月,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对,没错,天香夫人。”娄鹬继续说道:“当年殷掌门还未创立阆风派,算是个游仙散人,遍布在山川河岳四处游历,以天下为家。不知为何会遇到了还是女祭祀的那刺瑶,二人互诉衷情后,那刺瑶便随着殷掌门一同离开了隅谷祭坛,在阆风山安家落业。天下人这才有幸一睹隅谷祭坛女祭祀惊为天人的容颜,又因那刺瑶生来带有木樨桂香,也便有了后来的天香夫人之称誉。”
“原本看守隅谷祭坛的女祭祀有两人,天香夫人离开后便只剩那刺颜一人,相当于缺少了一半看护之力。这等消息在那些觊觎血珠的妖魔之中泄露极快,根本无法避人眼目,一时之间神魔大乱,群妖骤起,纷纷遁入人间抢夺血珠。”
娄嫄急切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江湖中的志士仁人,以及刚正无私的百派弟子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血珠被抢夺吗咱们万年翀陵派难道也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