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起,你我连讲话都如此费力了秦寰宇身边有她在,你该赏分酌度,适可而止。”
“这话你为何不对她说,是我先认识寰宇的”
“遐思遥爱,不过是感慕缠怀了你自己而已,皆是徒劳忠言逆耳,你自行考量。”
“哼”聿姵罗眼底斜视聿沛馠道:“天香夫人的容颜果然蛊惑人心,就连我的手足兄弟都弃甲投戈,轻易拱手而降。”
“愚钝狂恣”徒劳无益,聿沛馠不再多言。
“我要去找寰宇。”
聿沛馠伸手拦住了聿姵罗:“秦寰宇和穆遥兲正在处理寝室里的枵骨符,卒卒鲜暇,没有闲暇。”
“既然忙碌,你还杵在我这里做什么。”聿姵罗撵着聿沛馠。
聿沛馠不同她废话,俯身便要去揭下聿姵罗墙上的枵骨符,却被聿姵罗挡了下来,给了聿沛馠一个嫌弃地表情,警觉道:“我自己来”
聿沛馠被聿姵罗撵出门去以后,聿姵罗面对着枵骨符重新俯下身来,凝目注视,细细打量,潜神默思了许久,缓缓将手伸了过去
阆风寝殿之内,穆遥兲和秦寰宇已将枵骨符全部揭下,放置堂中一角。
看见聿沛馠从聿姵罗房中走了出来,灰心败意地摇了摇头,便已心照不宣,也再不多问一句。
墙面被豁开的地方已被穆遥兲以新粉涂抹遮掩,好在位置本就在床榻后面,倒是便于遁迹匿影,墙面上的凹陷已荡然无存。
穆遥兲吩咐聿沛馠寻了器皿盛装来烧,又问了句:“姵罗寝室里那张枵骨符呢”
聿沛馠挥挥手,悻悻随口道:“甭管她,她说自己处理,我已经提醒过不要触碰朱墨字迹了,应该无妨。”
穆遥兲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枵骨符一除,秦寰宇体内的炙热真气也平稳逝去,恢复如常。
揽月只当是秦寰宇的异样皆因枵骨符所致,在秦寰宇的安抚之下,稍稍心安神定。
同时也印证了揽月的猜测,正是因为秦寰宇连日来创巨痛深,摧胸破肝,才将自己封闭起来,以免揽月担心。
揽月亦知利用摘星术私探秦寰宇隐私不妥,羞惭满面。
好在秦寰宇并未责怪分毫,卸下枵骨符带来的五内俱崩之感,秦寰宇一如往常般温情脉脉。
揽月心中还是有说不上来的不安,忧心如熏,既然阆风五人的寝室之内皆被设下枵骨符,为何独独寰宇一人苦不堪言。
可当揽月再想问时,秦寰宇那双盈满星河的琉璃双瞳便会柔情无限地抵向她的面庞,温情楚楚,含情脉脉,波澜涌动,似要将眸中的女孩融化在眼波之间。
每每此时,揽月总会心悸目眩,热流窜动,呼吸慌乱,脑海中只有他丰神俊朗的明眸,以及他身上独有的馥郁萦绕地甘松味道。
等揽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想起想问的事情都被秦寰宇糊弄了过去
太诈了,怎么又是这招揽月又急又忿,更气自己意夺神摇,无法自持。
处理完枵骨符,聿沛馠将小葵从揽月寝室内拎了出来。
小葵一阵挣扎扑楞,慌手慌脚,还是被聿沛馠一把丢进了他的寝室,说道:“男女有别,亦应慎重守礼。纵容你好几日了,容你睡在本公子床侧已是河汉无极,恩泽广大。再若挣扎不满,就将你丢出寝殿去自谋生路。”
小葵对着聿沛馠一顿龇牙咧嘴,撧耳挠腮,急怒叫跳,甚是不满的样子。
聿沛馠挥挥手,不屑一顾道:“得了吧,你有什么不满的,我还没嫌你鼾声如雷,彻夜盘旋在耳呢”
经过这一夜枵骨符的突然出现,令阆风几人更加吊胆提心,如履春冰,就连全无心肝,似傻如狂的聿沛馠也变得寅忧夕惕起来。
几人折腾到夜近四更,天色微蒙,方各回寝室稍作养息,卧榻浅睡。
揽月倒是心中舒适多了,相比较那张枵骨符而言,秦寰宇的身体才是更让她担心的。
如今秦寰宇看似已安然无虞,揽月终于能酣然入梦,只可惜窗间过马,睡眼一张一翕间旭日始旦,朝阳喷彩,霞光万斛。
讲座听学的头一日,百派子弟们皆不敢姗姗行迟,只怕被含光子用来以儆效尤,背上轻慢亵渎的罪名。
揽月此时方体会何谓“起床不易”,自己还是被穆遥兲敲醒的,惺忪着睡眼穿过栖真门往尊文斋行去的一路上,都感觉立盹行眠,昏昏欲睡。
待阆风五人抵达尊文斋的时候,百派弟子们早已奉令唯谨,禹身而立,一个个精神奕奕,目光炯炯望着他们无精打采、不疾不徐而来。
尊文斋东侧依然是外丹派弟子们所立之处,揽月路过之时,传来循环短促的“呲呲”呼唤声。
揽月循声回眸,看到綦焕高大魁伟的身躯后面、綦灿灿难以遮掩的胖鼓鼓的身体。
綦灿灿低声窃窃道:“怎么回事儿,来这么晚啊”
揽月挤出一个苦笑,表示一言难尽。
綦焕庄重肃穆,拧紧眉头,瞪了綦灿灿一眼,伸出手掌来将她憨态可掬的肥头大面按了回去。
綦焕身前的一个白皙清秀的男子转头看了綦灿灿一眼,微微一笑,眼神平静,看起来温和尔雅,甚是斯文。
揽月心中暗想,这位大概就是綦灿灿心仪之人,那个綦浩然了罢。
尊文斋西侧最前端靠近讲坛的地方已被预留了出来,那是内丹派弟子们特意留给阆风五人的,匪匪翼翼,尊卑有序。
五人鱼贯而入,按部就班,省却了找寻空位的时间。
聿沛馠落在五人的最后方,呵欠连天,纵情肆意的张着大口吸气,毫无形象。
他自己亦是一副满不在乎之相,双臂伸展朝天,涎皮涎脸,毫无顾忌。
聿沛馠一脚跨入尊文斋门槛内,另一脚底方离地面,尚未抬起,便听外面悠扬深远的钟声响起,雄浑肃穆,澄净空灵,响彻整个鼓学宫。
讲坛一侧的门帘掀起,众弟子们即刻敛气屏息,整截而立,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含光子,将其迎出。
含光子庄严殊绝,肃穆而出,身后还跟了一个华冠丽服、金头银面之人,正是昨日所见、穰邽国的太子嵇含。
本以为含光子会先请太子落座,没成想含光子面若死灰,眼凝寒光,怀中的掌中芥直直朝向门口,棒喝一声:“你”
众人再次循像含光子所指,齐刷刷地回头,聿沛馠亦闻声而滞,原本悠悠忽忽,游荡懒散的四肢停滞在了原处,一时不知是该动或是不该动,滑动着眼珠,滴溜溜来回乱转。
“你,迟到。”含光子板着脸,正颜厉色,道:“悬为厉禁,昨日启盟时已当众揭示,严禁迟到。白驹过隙,惜时当如金”
聿沛馠委屈道:“先生,我这都跨进门来了,算不得迟到吧。”
说着,聿沛馠连忙将尚在门外的那只脚也麻利跨进门内,可脚还未落地,又见一道金光劈落,严霜象剑,气势如风。
众人大惊,只见聿沛馠逃躲跳跃,险而避开,斜倚在门板上捶着前胸气喘吁吁,气竭声嘶道:“老天爷啊,杀人啊这是,怎么比我师父还专断蛮横,蛮不讲理。”
“江河大溃从蚁穴,山以小陁而大崩;涓涓不壅,终为江河。你自认为错小而不纠正,日积月累终会倾塌,酿成大祸”
“先生,您这不是危言耸听吗,何况我这都进门来了,也没迟到。”
“哼钟鸣声响,分毫不可差,你尚有一足在外,视同迟到,需受惩戒。劝善戒恶,惩一警百”含光子气势逼人。
“我我我,我怎么又是我沛馠到底何处得罪过先生,总是针对与我,不公不法”聿沛馠年壮气锐,怏怏不服。
“忤逆师长罪加一等。”含光子鹰扬虎视,直眉瞪眼。在场众弟子们发出低声惊呼,私声怯怯
含光子目不斜视,仍逼视着聿沛馠,只是微微侧了脸去问嵇含太子道:“太子殿下,在民间,忤逆犯上为何罪”
嵇含没有想到含光子会以此问题来问自己,被宠若惊,一时间牵筋缩脉,热汗涔涔。
嵇含看了门口正对自己的聿沛馠一眼,对方也正看着他,聿沛馠同样也是汗出如渖,眼张失落。
尊文斋里忽然之间鸦雀无声。
“太子殿下”含光子再次发问。
“这忤逆为第一重罪”嵇含吞吐遮掩,拿捏着措辞,为聿沛馠捏了把汗。
“听到了吗。”含光子神情晏然自若,气氛却是势如劲弩,触而即发。
含光子处处针对于聿沛馠,聿沛馠毛发为竖,血脉喷张,心想着:还不知道昨夜查出那些个枵骨符,是否还跟面前这老头儿有关联,作为一宫之掌,没准就是与人狼狈为奸,串通一气要不是枵骨符闹得,阆风五人又何至于姗姗来迟。
聿沛馠正欲当场发作之时,却听一个女声疾言呵斥他道:“聿沛馠”
在场所有人皆为一震,包括含光子在内,纷纷转向女声看去,是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