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卧室内气氛沉闷压抑,葡萄糖已经输了一瓶半了,两名护士在给大帅的额头和手臂、小腿擦酒精降低体温
通州草料场那场大雨之后,曾大帅就一直低烧不退,这次昏迷和发烧也有很大的关系
在院子里的湘军其他官吏们已经躁动了好几次了,他们实在不知道这种输液治疗会不会有效,甚至有人说出离经叛道的话出来。
老农依然坚定的支持肖乐天,他出去弹压了好几次这才没有让曾大帅的嫡系们闹事儿,但是他自己也紧张的不行,时不时的去询问医护人员情况。
“耐心一点,情况应该在向好的一面发展大帅此刻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呼吸也比刚刚沉重有力”
“你不信可以去搭一下脉,看看脉搏是不是比之前跳的有力一些这都是往好的一方面发展”
“可是你问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可不好说,毕竟大帅的身子骨你比我们更清楚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时间飞逝,肖乐天从上午一直枯坐到了下午四点多,期间七个多小时的时间,完全就是靠浓茶撑过来的
随行的人员都劝肖乐天回去等待,可是元首只是摇头不为所动
没人能够理解肖乐天和曾大帅之间的关系,隐龙总是寂寞的因为他本来就很罕见,两条隐龙能够碰在一起而且拥有同样的默契,这是何等难能可贵之事
知音难觅,知音难觅啊
肖乐天伸手握住的曾大帅的手,低头喃喃自语“老曾啊你就真的不愿意再见我一面吗哪怕你要走,也得给那么多人留下几句话啊”
“世人都以为我多厉害,打下了那么大的丰功伟绩但是我是知道你的没有你在清朝内部稳定住这些鞑虏,我哪里能有这几年的回旋的余地啊”
“就真舍得一句话不说就走吗”
这是一个奇迹还在的世界,人类的精神力量足可以通天
当夜幕低垂时针指向六点的时候,昏迷了两天半的曾大帅,在三大瓶葡萄糖水的滋养下,居然缓缓的动了动嘴唇
“啊大帅醒了大帅要说话”
“快快用湿润的棉花擦嘴,一点点的用清水润喉,千万不要大口灌”
“屋子里的人散开,窗户开条缝隙来点新鲜空气”
曾国藩醒了,睁开眼睛后所看见的第一张脸就是肖乐天焦急的表情“啊肖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稍微让大帅欠起身子,后背靠软一点的枕头外面熬的小米粥好了吗不要半点米粒儿,只要最粘稠的米汤来一碗”
曾国藩的病其实就是一个油尽灯枯的症状,他组建湘军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面对当时已经成势的太平军,湘军打的非常吃力
不仅如此作为第一个在满清朝堂中首次崛起的汉人军阀,他面对的背后阴谋压力更是恐怖,他的精力甚至要分出六成来应对背后的暗箭
重重重压再加上军营中不得调养,他的身体日渐衰弱,中医的诊断说法有很多但是肖乐天所派去的西医最后的结果却很明确
长期咳嗦、哮喘是因为慢性肺气肿,肢体麻痹也就是有中风、血栓的症状,气短胸闷心悸这是冠心病的前兆
经常眼前发黑昏迷,则证明血压严重不稳忽高忽低
这些病症肖乐天太熟悉了,这基本上就是前世最常见的慢性病,都快成社会问题了而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工作压力超大,生活不规律,思虑严重过度所造成的
无药可医,这就是活生生累出来的病症
绝症但是也是缓症,只要你把人抢救过来,饮食营养供上去,短时间还是无碍的
半碗金黄粘稠的米粥入腹,曾大帅的脸色渐渐的红润了起来,他靠在床上看着稀奇的输液器械脸上露出了笑容
“真有意思,居然还能这样治病你总是能给我带来点新鲜的事物,年轻真好啊”
肖乐天给曾大帅掖了一下被角“大帅别劳心费神了,多休息一会,多睡一会吧”
“呵呵还睡什么睡啊我没有几天可活了,刚刚已经看见带我走的人了,要不是你喊我一句,我其实就已经走了”
“但是想想还没有和你告别怎么办呢我跟接我来的人打了个商量,让我回去再交代几句”
“别说了大帅别说了”肖乐天眼眶都红了赶紧阻拦大帅说这不吉利的话。
曾国藩扭头看着老农“你把屋子里的人都请出去,然后你守在大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我想和肖乐天单独聊几句”
老农抹了一把眼泪行礼走了出去,屋子里的医生还有亲信的官员们都一起出去了,他就跟一个门神一样守在卧室门口。
看着肖乐天大帅笑了“刚刚我睡着的时候梦见了好多好多的人,全都是战死在我之前的同僚和兄弟们”
“那一张张的面孔啊实在是灵动鲜活,我叫的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哪怕只是当年的一个小兵”
“好多啊,好多他们来接我了,恭喜我在这人世间修炼了一遭,总算是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刻了”
“肖乐天啊我回来再看你一面其实就是想问问你,我究竟是个什么人呢算忠臣呢还是个奸臣呢”
“后世的子孙会怎么评价我呢你说我会不会遗臭万年呢”
肖乐天摆手说道“这是什么话大帅您于国家有功,后代史书是会记得的”
“哈哈有功我看不见得啊我平长毛换来了一个头衔叫做曾剃头,江南的汉人我可是杀了不老少”
“后代汉人恐怕挖我祖坟的心思都有了,他们会说我好话”
“满人也不会说我好的,因为我确实是大清朝搞汉人军阀的第一人从我这开始,汉人总算是接触军权了”
“满人会说我好恐怕也得挖我的祖坟”
“如今他们忌惮我手里的四五十万虎贲所以还有所收敛,但是几十年后这些虎贲也老去了,也死去了”
“曾经显赫的湘军集团被雨打风吹去到那时候,还不是由着他们骂我,挖我的坟鞭尸啊”
“你说是不是啊你我都是一类人,何必说漂亮话来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