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万两银子就好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砸碎了初春京师朝廷上哪一层貌似平静的坚冰,泛滥起的水花也带出了污泥和黑鱼
庆亲王奕劻是个不要脸就认钱的,他出了内右门当着军机处那么多苏拉太监和章京的面,就追上奕譞了。
“哥哥我的好哥哥啊您手里的油水可得想着兄弟点啊”
醇亲王被今天一上午的冲突给震的目眩神迷,都说不出话了,脑子反应也变得慢了许多。
“什么什么油水”
“哎呦我的哥哥您就别藏着掖着的了六十五万两啊,全都放到您的衙门里去了,那九门提督府可是您的地盘”
“花钱的事情您得找我啊”
奕譞气的脑门青筋直蹦“你你说你什么好啊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那是我的钱吗那是贼赃,案子结了之后,这些钱是要充入国库的”
“哎呦呦哥哥您怎么跟我还打官腔啊规矩我懂,回头无论赚都少钱咱们哥俩四六如何,您什么都不干就分四成啊”
“哎哎哎别走啊,哥哥咱们对半也行”
奕劻是真不要脸,一路就追着醇亲王不撒手还小声的给他做工作“哥哥,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的眼,谁还不明白这点事情”
“这笔银子进了谁的衙门,那最后也就归谁了银子是不会挪窝的,挪窝的是账目啊”
“银子放在您的衙门里,然后就好好的办案子,随便找几个替死鬼结了案之后就好办了名义上是把六十多万递解到户部,但是咱们绝对不动银子,就动账目”
“送银子之前,先把花钱的批文递解上去,怎么也得凑够六十五万两的工程啊”
“九门提督巡夜兵丁休息的棚子是不是需要修缮了怎么也得七万两吧”
“城外永固的军营也破烂漏雨的不像样子了,就别修缮了,盖一批新的吧十二万两差不多了”
“九门提督手下一共两万多兵丁,但是按照规矩足额怎么也得三万人才对,您还不趁着这个机会招募一批兵丁”
“被褥、棉服、刀枪棍棒什么不得要钱轻松冲销二三十万两都没有问题”
“想花钱还不简单,六十多万两真不够瞧的啊哥哥您也别这么看我,其实兄弟我也赚不了多少钱”
“水过地皮湿,那户部、兵部、刑部那个部门不得跟您走账啊那个关口不打打秋风这钱能顺利批下来啊”
“曾大帅怎么样,牛不牛可是遇到兵部报销时候的部费,他不也得乖乖的掏银子吗”
一提到部费,奕譞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这件事是朝廷非常丢脸的一件事,也是汉人军阀们最看笑话的一件事儿。
就在六年前,曾国藩灭了太平天国之后,开始逐步向兵部报销军费
但是这时候就遇到了一个难以绕过去的问题,也算是清朝的一个沉珂了,那就是部费
什么是部费呢说来很简单,就是给那些各部算账的书吏们的辛苦钱
书吏只是一些普通办事人员,他们的工作是抄抄写写,类似于办公室里最底层的文员,他们的上面有许多人司官、员外郎、郎中、侍郎、尚书管着他们。
问题是,这些官员很少懂财务方面的专业知识,更不愿把时间、精力花在那些枯燥乏味的账目上,所以他们就把审计的职责推给了书吏。书吏说行,他们就在同意报销的审核报告上签字;书吏说不行,他们就在批驳的意见单上签字。
户部书吏因为有了这种权力,导致不交“部费”就报销不了,几乎想报销的人都会遇到这种麻烦,解决问题的方法也是找关系、通门路、托人去“打点”。
不是打点官员,而是打点这些小小的吏员们给官员的贿赂,哪都有另外的名目
曾国藩一样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不按照潜规则行事,那就休想报销,可是按照潜规则行事了,多出来的部费最终还是要通过鱼肉百姓来分担
最要命的是这部费实在是太高,按照当时朝中的惯例,书吏的胃口很大,要求给一厘三毫的回扣。所谓“厘”,就是报销一百两给一两。一厘三毫,就是报销一百两给一两三钱。
也就是说一千万两军费,这些吏员就要吃走十三万两
曾国藩六年前第一笔报销的军费就有四千万两之多,这些书吏们就要开口吃掉小五十万啊
五十万两银子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说到底最后还是各省的厘金局分摊,然后落到一个个平民百姓的头上。
无非就是多征税,多加火耗而已
曾国藩死活是不肯给这笔银子,但是他很清楚不给这些书吏们就不干活,他们不在审核单子上签字,你就没法报销
这有点像后世公司财务了,你拿着去报销,办事的出纳、会计就是不给你签字,你找老总都不好使,人家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拖死你
曾大帅无奈只好托人讲情面,当时他托的是江宁布政使去跟户部还有兵部的书吏们私下谈判,也就是划划价
坐拥五十万湘军的大帅,果然面子通天,那些书吏也不敢得罪这样手握重兵的军阀
真给面子啊,最后居然谈判到了八万两
大帅给八万两,保证四千万军费顺利报销下来
这件事当时在湘军中闹的是沸沸扬扬,朝野内外物议沸腾
奕譞毕竟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这个王朝是他们的家族产业,他其实是不愿意看到朝廷贪腐成这样的
这样扎在他的心里,他很清楚这笔钱已经让天下的汉人军阀们非常瞧不起朝廷了
对朝廷的敬畏之心早就没剩下多少喽
没想到今天这奕劻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部费
“够了奕劻你简直是不要脸到家了祖宗的脸面你都给丢尽了”
“你是没饭吃了还是没衣裳穿了你的心都掉钱眼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