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处,漆黑的雪花纷纷洒洒,将原本纯白一片的世界,由清路尘染作了浊水泥。
“嗷呜”
身穿防寒服、背上捆着一道白袍身影的市助,正四肢伏地、狼狈地躲避着滑落的雪体和纷飞的烟尘,朝着山脚下方拔足狂奔。
“你看这黑色的雪这是和族人,在这片大地上造下的罪孽”
躺在他背上的辨开三五郎,目光迷离地看着指尖晶莹、纯粹的黑色六边形冰晶。
“在这怨雪里,整个北海道都会重归纯净,乌塔利人远古血脉里的血性和本能,也会被唤醒。”
“吼”
此刻,在雪中地穿梭的市助眼泛红光、四肢粗壮、体表被浓密的鬃毛覆盖,狭长的獠牙上滴落着痴狂的涎水,显然已经无暇去听他的呢喃
这番模样,比他祈求“熊灵庇护”时,看起来还要狰狞可怖。
自藤原拓海化作“光”消失、火山爆发引起雪崩后,市助便带着辨开三五郎,想要逃去安全的地方。
可是,在这怨雪中呆了一会,他的半妖血脉就像是失控一样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理智逐渐被兽性所覆盖、形貌也越发趋近妖物。
“轰隆隆隆”
一阵闷响之后,除了正在流淌大量熔岩的羊蹄山之外,另一侧同为活火山的幌尻岳,也随之喷发出一股浓烟。
“雌山和雄山都喷发了吗雪山即火山,这冰火交融、熔岩绽放的绝景,比花火还要壮观大自然,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黑雪之下,幌尻岳和羊蹄山亮起的火红逐渐侵蚀原本的纯白,辨开三五郎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能在此等艺术中死去,此生无憾放我下来,带着我,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他挣扎想要从市助背上滚落,别说解开绳子,就连翻身都极为困难。
“你回去洞爷湖,让大家不要出岛,默默等待新世界的降临”
虽然藤原拓海留了他一条命,但“神力本源”损坏带来的后遗症,却让他如一团烂泥,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三五郎呜吼跟我回去恕罪”
连语言功能都彻底退化的市助,顽强地紧了紧背上捆住辨开三五郎的绳子,埋头继续前进着。
“回去恕罪不必了”
浑身无力的辨开三五郎放弃了挣扎,看着后方末日般的景象,自嘲一笑:“我早就,连恕罪的机会都不配拥有了。”
“喀嚓咔嚓”
因为“雄山”和“雌山”共同喷发,更多的雪体开始滑坡,自左右两侧汇聚成白色的滔天巨浪,朝着二人所在翻卷而来
“吼”
察觉到身后的可怕威势,市助加快了脚步,埋头狂冲。
奈何,在这铺天盖地的雪崩面前,就连厚重的树林都只能被连根拔起,人类更是如同蝼蚁般渺小无助。
“你看,这些冰川,像不像孤独的乌塔利在年复一年的雪风中越积越厚,永不融化却不知,越来越高峻的同时,也越来越锋利,无人可靠近。”
心知两人已无处可逃辨开三五郎,如飞翔般摊开了双手,似乎想要拥抱后方越来越近的雪潮。
“总有一天,当孤独的重量超过了极限,它就会崩塌,雪崩的狂潮会把整个世界都吞噬。”
能死在自己亲手推动的天灾之中,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那是什么”
隐约之间,一道光点在辨开三五郎眼中闪现,破开了风雪与熔岩,越来越近
“罢了,是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尚来不及分辨,铺天盖地的白雪,已淹没了他的视线
“轰轰轰轰轰”
狂野的排气声浪中,一道漆黑的身影,自那越滚越大的雪潮前端破出,朝着二人急驰而来
“是地狱的使者吗”
昏昏沉沉之间,辨开三五郎梦见了一头独角、犬耳、虎头、狮尾、体表布满鳞片的奇怪猛兽。
“这也比奈良美智那只有半个身子的狗,有艺术感多了”
夜幕降临,羊蹄山和幌尻岳连绵的山脉间,除了熔岩的火光之外,似乎只剩下了黑与白。
“什么未婚夫”
被雪崩和熔岩追赶、疾驰在四十五度的山腰斜坡上的大巴车内,传出一片哗然之声。
“虽、虽然,千叶子已经满了十八岁,但是”
“好、好大胆”
无视了依旧奔流在车窗两侧的岩浆与雪浪,连同小鸟游真弓在内的众人,诧异的目光凝固在车头处,藤原拓海僵硬的背影上。
如果将为了拯救大巴车、只剩下一条平角裤的二人视为“海尔兄弟”的话
自火山口爬出,纹身覆体、面容邪气、筋肉发达的荒木宗介,自然是皮肤黝黑的“海尔哥”
而如天神下凡般降临,眉清目秀、冰肌玉骨的藤原拓海,则是更加容易让人有好感度的海尔弟。
在恢复冷静之后,便有女生偷偷询问起了,千叶子和藤原拓海的关系。
在千叶子向古原理沙说漏嘴的一分钟后,某个“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的秘密,就已经变成了整辆大巴车内人尽皆知的事情。
“我我和拓海表哥的婚事是父母在小时候偷偷定下的”
一旁的千叶子将通红的小脸埋在胸口,哽哽咽咽地解释着:“我、我们也是今年才知道的”
“诶,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指腹为婚”
“真好,未婚夫居然是拥有特异功能的专业人士”
但这明显属于“火上添油”的补充说明,反而引发了更大的哗然。
“哈哈哈哈那、那个这种包办婚姻的事情,还没问过我们本人的意愿,做不得”
拓海表哥,难道你是想要退婚可敢与我定下三年之约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至少要确认过当事人的意愿,才能算
就在藤原拓海讪笑着想要揭过这个话题时
“呀,未婚妻什么的,真不错啊”
一股强烈的柠檬味,突然涌入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