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春季
当时,几乎大永高等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苏念宇在追求允儿。
说起来,事情的起源在于允儿有一次经过学校门口时,听到了一声轻浮的口哨声,侧过头去,看到了在光和影交界处的有一个罚站的少年。他扛着凳子,却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哇,你可真好看”
当时的允儿才十几岁而已,完全是个孩子,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听到一个同龄人大胆的话语,顿时羞恼的脸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我会告诉老师的”允儿只能这么威胁着,
“可是你真的很好看啊感觉以后一定是当明星的材料啊”那个少年扛着凳子笑了:“就算你告诉老师,结果无非也就是让我多扛着一个凳子而已。可是你真的好看啊”
允儿想反驳她,可是想了想,总不能说对他说“我是个丑八怪”吧所以气的跺跺脚,没有说话,转头就离开了。
那个少年还在后面笑:“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我叫苏念宇记住我”
允儿真的想捂住耳朵,但是偏偏那声音像是会钻缝一样,全部都听清楚了。
当然了,不只是允儿一个人听清楚了,连带着校园里走路的学生全都听清楚了然后,这件事就莫名其妙的演变成了那个叫苏念宇的不良少年喜欢允儿。
天啊允儿为那些跟风起哄的人的幼稚感到匪夷所思。学校生活得是多无聊,才开始传播这些没有用的小道消息呢
大概是允儿比别人懂事的都早一些的原因,所以即使是允儿十几岁的时候,她都认为爱情应当是内敛的,“我爱你”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是真的想要说出来,非的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说得委婉动听。
允儿想着、憧憬着,不只是内敛,还要有激荡自己未来的爱情必然要如同黑暗苍茫的大海上的灯塔,就算不为人知,但是也要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是生命最美的姿态,是不容轻浮与亵渎的。
少女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一会想要内敛,一会又想要激荡。最终允儿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内敛又激荡,那样的爱情,才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允儿讨厌苏念宇。一个整天飙车打架,从来不需用考虑前途未来和梦想的纨绔子弟,讨厌他的吊儿郎当,讨厌他的乌烟瘴气,讨厌他的不务正业。
学校里传闻,苏念宇的家里很有钱,但是他家是做什么的,没有人知道。不过有小道消息说,苏念宇的家里貌似和一些地下势力组织有联系。不过风言风语多了,也就没有人知道真假了。
允儿也并不关注这些,她只知道自己被一个讨厌的家伙缠住了,于是各种麻烦接踵而来。
每天清晨桌子上出现的红色玫瑰是苏念宇送的,在学校这么光明正大的送花,简直是不出名都难
下课时故意出现教室在门口,故意大声说话引起注意的一群男生里有苏念宇的身影。
上完体育课在操场回来,发现黑板上被他用粉笔写上“允儿我喜欢你”也是有的事情。
走在路上会被不认识的人嬉笑着叫“大嫂好”,或者会有莫名其妙的不良少女将允儿堵在门口,恶狠狠的警告“别以为苏念宇喜欢你就多厉害”
可是不管苏念宇怎么作,怎么闹腾,学校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就是罚他在门口继续扛着凳子。
看来传闻说的没错,苏念宇家里好像还真的不是好惹的,起码学校是妥协了
直到有一天放学,允儿心不在焉地走着,身边的闺蜜陈乐元忽然用手肘戳了允儿一下:“允儿,快看。苏念宇居然骑车带别的女生她不知道苏念宇是允儿的人吗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乱来小心招报应噢”
允儿无奈的拉拉陈乐元的衣服:“我和他没关系。”
陈乐元盯着允儿看了三秒,有些迷惑地问道:“允儿,你真的一点都不为所动”
允儿别过脸不让她盯住自己的眼睛,脑海里还浮现刚刚的画面,可偏偏要装作毫不在意:“为什么不行呢”
“一年了,你对他就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恨不得掐死你吗,你居然真的一点点,一点点都不感动”陈乐元感觉很不可思议。
“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吗”允儿略微歪歪头,皱着眉头问陈乐元。
“老天,苏念宇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允儿笑了笑,没有说话。和陈乐元分开后,允儿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走到小区的门口才停了下来。
苏念宇坐在台阶上,手指间夹着一根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烟,听见脚步声他终于抬起头看到了允儿,又开始挑起眉毛笑:“允儿。”
允儿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今天我是故意的,故意在你面前骑车载别的女生离开,”他自顾自地笑起来:“结果我又自作多情了一回,我连惹你生气都没有办法。”
允儿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这样的人,自以为是,你要什么别人就一定要给你什么。认为整个世界都应该围着你转。从来不去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仗着家里有钱有权就到处挥霍青春,我觉得这样子的人简直就幼稚死了。”
苏念宇一动不动,夜色下看不清表情。良久之后,他才在夜色中问了一句。
“你很讨厌我吗”
允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苏念宇有些迷惑:“允儿,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苏念宇终于有话可说了:“那你又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我”
苏念宇的话还未说完允儿就打断了他:“女生嘛,长的漂亮就够了,难道谁还会动真心不成”
2000年,雨季
允儿第一次收到了苏念宇送的花,有些手足无措。
放学的时候把花放在了教室,可是心中总是空落落的,所以想回到学校去拿回来。但是在转角处,忽然听见几个男生的声音。
“哟,苏念宇,你还真打算追允儿呢她除了长的漂亮有哪点好了,性格那么傲,谁都看不上。”
“就是要这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追起来才有成就感啊,”允儿听到苏念宇漫不经心的回答,好似只是在讨论一件商品的优劣:“女生嘛,长的漂亮就够了,谁还会动真心不成”
哄笑声中,允儿静静地站在转角处,沉默良久。
允儿不知道那群男生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直等到天黑下来,教学楼下的路灯都亮起来,她才慢慢走出学校。
那一天早上,允儿还为苏念宇的大胆表白面红耳赤,见着他只敢转身就走,将他送给的玫瑰花小心放在书桌里,悄悄的在日记本上写着苏念宇的名字。
那一天晚上,允儿从一个只知道用躲避来掩饰自己的羞涩和手足无措的小女孩,一夜长大。
她永远无法原谅苏念宇,无法原谅他破坏了自己最初最纯粹的感情和对感情的向往,甚至从那一刻,允儿开始变得无法再信任别人。
苏念宇让允儿明白,你所看见的所听见的,并不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摸样。
从那以后,允儿开始学会了伪装自己。
2001年,春季
允儿学着当初苏念宇语气说着:“女生嘛,长的漂亮就够了,难道谁还会动真心不成”
“你”苏念宇顿了顿,看着冷笑的允儿,终于败下阵来:“对不起。”
允儿笑了笑:“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不是一直乐在其中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苏念宇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之后,终于无话可说。
允儿转身想走,但是苏念宇却忽然说道:“允儿,我喜欢你。”
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回头,允儿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不信”
从那以后,允儿的生活回归平静。
苏念宇就像是完全失踪了一样,那些校园里的流言蜚语,也变成了别人。后来苏念宇又出现了,依然不爱学习,成天依然无所事事的样子,允儿经常看到他被罚在走廊上蹲马步。
但是已经不同了,以前总会痞气十足地笑着叫“嘿,允儿”的苏念宇,渐渐只是怔怔地看着允儿,似乎越来越沉默,再也不是那个喜欢哗众取宠,引起周围人注意的人了。
2002年,夏季
命运猝不及防,如果不是苏念宇忽然提了那么一句,允儿也不会突发奇想的去参加选秀。公司的选秀,进入其中成为了一名练习生。从那以后,允儿虽然学籍还在,但是自己却将告别校园,公司专门请人教学。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结束,放学之后,苏念宇把允儿拦在教室门口,让允儿跟他走。允儿想要拒绝,却已经被陈乐元给推了出去。
允儿想了想,明天进入公司,所以这大概是自己和苏念宇最后一次见面了,于是便不出声地的跟着苏念宇,然后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
顺着街道向远处走,苏念宇不顾一切的骑车,最后到了一片安静的地方。路旁的风景很是萧条,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他终于停下来。
然后苏念宇和允儿就这样沉默着并肩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不言不语,等天黑。
直到最后一丝晚霞沉落在山头,苏念宇才终于动了动,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允儿,我爱你。”
盒子里是一条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手链,苏念宇静静地凝视着允儿,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认真。
允儿心有不舍,可是想起那年转角苏念宇的话,最后的怜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举起那条链子,允儿终于开口:“你知道吗就算是珠宝钻石,就算是再漂亮,但是在不对的人手里,它都只是一堆玻璃。”
允儿眼睁睁看到苏念宇眼眸中最后一簇明朗的光泯灭了。
苏念宇接过允儿还给他的链子,他抓紧链子,然后伸手狠狠将它抛了出去,手链在夜幕下划过,一丝光亮一闪而过。
转回头,苏念宇泪流满面。
“最后一次了,”允儿听到他说:“允儿,最后一次了。”
从那以后,两个人再也没见过。
今时今日,依旧夏季
充儿跑的太快,脚一滑直接摔倒。再抬起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尽头。
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举目四望,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些漠然到模糊的面孔。充儿忽然害怕人群,害怕视线,所以她强忍着因为摔倒而带来的疼痛,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路口,一个无人角落。
充儿人生中第一次为了一个男生放声大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那个小麋鹿的玩偶挡住自己的脸庞,不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有人哭泣,不让任何人知道这里失声痛哭的人,到底是谁。
充儿忽然明白了多年前那个夜晚,苏念宇是何等的心情了。
臭十七说的果然没有错:你欠某个人的,会有另一个人要回去。某个人欠你的,会有另一个人还给你。你对某个人做的事,不管是伤害还是付出,总会由另一个人报答或者是报复。在不同的时间的节点,人生的无情与多情,绝情与滥情,总体来说,是守恒的。
所以这或许就是一个魔咒充儿感觉从那以后,不管她多么在乎的人,最终都会离开她的身边。
现在,轮到臭十七了。和预想中的一样,自己看着他离开。
眼泪滴下,充儿却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另一件物品,那张红色的卡片。虽然已经被充儿揉虐的褶皱起来,但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上面烫金的字。
“结婚请柬。”
“敬请:林允儿女士。”
“我找到了我爱不释手的一本书,这本书里的每个章节都有甜蜜、欢笑、幸福。你们一定会迫不及待的问我何时会读完,我会告诉你们,一辈子。在本月,我要做出一生无悔的决定。本人大婚,特敬备喜筵,恭请光临。”
“苏念宇携爱妻,敬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