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蜀地,炎热且带着潮气,有乌云隆隆,大雨接踵而来,将整个天地清洗地格外干净。
秦晚带着青河借住在空川寺,让青池和寺庙里收养的灾后孤儿们一起玩耍。起初那些小和尚们对青池的白发金瞳十分害怕,在寺僧人们的引导下,孩子们渐渐放下了偏见,终于接受了青池。
秦晚来蜀地是为了找季言,想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修复她的脸。
季言看到她后,惊讶之余满是心疼。
秦晚将她毁容的过程告诉了季言,令季言沉默了很久很久。
“早知如此,当年我绝不会放你离开蜀国。”季言疼惜又遗憾地说道。
秦晚笑笑:“你应该庆幸,让我这个扫把星离开了蜀国。”
季言:“”
秦晚撩起长发别过耳后,将左脸上的伤疤显露出来:“这张脸有人告诉我已经没法再修复了,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所以才来找你。”
季言看了看后,思索了许久:“唯有将这被毁的部分彻底除去,再把被化妖水腐蚀的骨骼重新打磨,最后用你背部的皮肤换到脸上,才有可能恢复她原来的容貌。其中风险,不言而喻。”
“太好了,看来还是得来找你。”秦晚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真的想好了吗刮骨换皮,即便用最好的麻药,仍要度过一段时间强烈的疼痛。”季言坐在秦晚面前,担心地说道。
“没关系,疼不疼的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了。”秦晚苦笑。
之后的三个月,秦晚终于知道当初储映寒为什么告诉她她脸上的伤无法恢复了,“刮骨换皮”这四个字并没有像听起来那般轻松。她最后已经将季言给的麻药当水喝,也夜夜疼得不能睡眠。
好在空川寺里的僧人们代为照管青池,才让她能够独自熬过这一百个日日夜夜。
终于到了拆除包扎的时候,望着镜子里的脸,秦晚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季言的医术仍旧了得,她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容貌。青池见到后还有些,奇怪,不过从他漂亮的眼眸里,秦晚看出了他的欣喜,瞬间觉得所有的疼痛都变得值得。
“谢谢你,季言。”秦晚诚心诚意地对季言道谢。这三个月里,他几乎将蜀国的朝政全部放在一边,一心一意地帮她恢复容貌。
“我们之间何须言谢。”季言道,“不过,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青池还不到三岁,你不如就带着他在蜀国住下来,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子。”
秦晚:“我还没有想好。”
不庭山之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她将仓名的事都安排妥当,也彻底封锁了熔岩地海,此时又恢复了容貌。仿佛现在的日子,除了陪伴青池长大,她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季言没有多劝,他留给秦晚时间和空间考虑。
秦晚本想接受季言的建议,却没想到季言的王后,戎国的七公主宁非忽然在一个傍晚来空川拜访她。
秦晚有些惊讶,可仔细想想,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宁非公主已经容忍季言陪伴了她三个月,如今她的容貌恢复,估计七公主也不想再忍了。
空川寺的茶室里,秦晚和宁非面对面坐着。
宁非特意带着她的两儿一女三个孩子一同前来,在院子里陪着青池玩耍。
几句寒暄,几句闲聊,她们二人说了说关于孩子的话题后,宁非渐渐转入她此次前来的正题:“皇后娘娘,您何时准备返回寒城”
秦晚听出她话语里的意思,她称她为皇后,是在提醒她的身份,告诫她与季言保持应有的距离。
在宁非的意识里,秦晚的到来,不仅仅是对她与季言夫妻关系的威胁,更是在挑战宁亦的底线。若她的皇兄为此出兵蜀国,而季言执拗庇护秦晚,那必然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大战,说不定他的丈夫也会为了这位皇后娘娘丢了性命,还甘之如饴。
秦晚我宁非添了一杯茶,又给自己的杯中须满,她看着杯中飘浮的叶芽,安静沉默。
宁非见秦晚不回答,心中有些着急:“皇后娘娘,不瞒您说,知道您来蜀国之后,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一日都没有踏实过。为此我给宁惜去了好几封信,宁惜已经明确地跟我说,皇兄他真的是为了您再就没有接受过任何别的女人。就之前那个东海闾丘家的德妃,也不过是皇兄想要给流萤赐婚,所以才从他母族中找了那么一个合适的女子入宫代为照顾缈缈公主罢了。”
秦晚喝着茶,面色平静。
宁非看秦晚无动于衷,接着说道:“皇兄封她为德妃,也不过是闾丘家怎么说也是东海大族,家里嫡女入宫,好赖需要个名分。但我也已经跟宁惜确认了很多次,那德妃绝对绝对没有侍寝过。娘娘,皇兄对您那是十二分的独宠,您已经盛宠在手,就别在这里跟我抢季言了,行吗”
“宁非公主,你多虑了。”秦晚苦笑一声,“我只把季言当做朋友,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就算您是这么想,可季言他不这么想。说不定,他觉得这是天大的机会,能终于让您驻步停留在蜀国。”宁非看向院中玩耍的孩子们,“娘娘,我为季言生了三个孩子,可这点分量,还不足您对他笑一笑来的重。其实我心里早已认清也认命,可是娘娘,请您看在我三个孩子的份儿上,不要继续打扰我现在的幸福。”
秦晚望着宁非,她急切地等待着秦晚给她答案。
“好,”秦晚放下茶杯,“我答应你,会尽快带着青池离开。”
霎时,宁非眼中露出笑意,心中也松了口气:“多谢皇后娘娘,我会为您准备足够的银两,以及舒适的车马。但也请您万万不要告诉季言是我求您离开,不然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
秦晚笑笑:“都是女人,我懂的。放心吧,我会走的。”
宁非起身,向秦晚庄重地行了戎国大礼。
待送走宁非,秦晚站在廊下叹气,心想宁非是被她逼成什么样,才会专程来撵她走。其实这世上每个女人都在为自己的爱情拼着命,只是表现的形势不同。
秦晚无奈摇头,望着天空,天大地大,虽说答应了宁非,却不知哪里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这时,云枯大师走来,单手立掌看向秦晚。
“大师,您说我现在该何去何从”秦晚问。
云枯大师从容道:“娘娘若找不到方向,不如去一切的原点看看,或许就有了答案。”
“原点”
秦晚呢喃一句,忽然了悟。
“谢谢大师,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