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柳家家主是个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沉稳,穿着打扮都很朴素,没有什么花哨的地方。
真怀疑柳参之是不是亲生的,和这位朴素的父亲比起来,柳参之就喜欢穿的花里胡哨的,而且出行必定耳畔簪花,非常的高调。
“伯父不必如此客气,我与柳兄一见如故,互相帮助而已,哪里值得如何夸赞。”李启马上低头拱手,谦虚的说道。
对方称呼自己是公子,也就是说,自己坐在上宾的身份是巫神山公子,而不是柳参之同学。
所以李启马上这么回答,并称呼伯父,就是在表明态度,说自己不是用公子的身份来的,只是作为同学,来柳参之家里做客而已。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个身份其实某种意义上还是很高贵的。
只是,这顿饭比李启想象的要沉闷很多。
柳母并未出来见客,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什么的,甚至侍女都没有,而且就连柳参之也在桌子上呆呆的坐着。
柳君逸就更别说了,他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虽然不讨厌说话,但一般是能不说就不说。
在柳父的带动下,一桌子人都食不言寝不语,半句话不说,光吃了。
但吃的也不是什么名贵食材,都是些普通的,市场上能买到东西,虽然是有肉有菜,但和柳参之表现出来的富贵一点都不一样。
柳参之可是很有钱的,他培育巫器蚕,这么一窝就消耗了一件七品法宝的价格。
他买自己的巫道法宝的时候,也是花了一件六品碧玉的钱,那可是按世界给的钱,白银都不好使的。
可见柳家其实并不穷困,甚至可以说很富裕,柳参之的零花钱也没有被克扣,只是习惯如此而已。
这让李启有些好奇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有封地的家族变成这种喜好
不过,李启虽然好奇,但也知道食不言寝不语是这里的规则,于是也摆好礼仪,认真的吃饭。
虽然平时不怎么讲究,但李启学得多,所以对这些礼仪非常熟悉,要用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
他的动作一板一眼,各类规矩信手拈来,动作标准,气质到位,让柳父和柳君逸都为之侧目。
礼是个人修养的体现,遵循礼是人道儒家修士的价值观,所以这两位都对李启的表现有些惊讶。
谁能想到,一个巫觋,居然比柳参之还要懂礼。
不过,倒也没有惊为天人,只是略微有些讶异而已。文網
因为真正的儒家修士都知道,浮于表面的礼,和作为指导社会发展的礼,是有很大区别的,平时的这些礼作为修身之法即可,实在不必苛求别人。
你看旁边的柳参之,礼仪敷衍,虽然没说话,但眼神虚无,明显心思已经飞到外面去了,一点也不在乎礼,其实也没人管。
因为这只是自身之礼。
自身之礼,以自家身心合做底,只用来约束自己罢了。
而要推广到天下的礼,则是另一套东西,那是一套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道德准则。
通过推广这套道德准则,就可以完成儒家想要的大同。
何谓大同
大道隐去,天下为家,选贤与能,讲信脩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所以李启的刻意表现只是让他们惊讶一下,却没有反应太过。
李启吃饭的时候也在思考,提供过观察柳家父子的反应来推测自己的位置所在。
这也是巫道的一种体现。
找到自然应有的位置,然后将其摆正,然后就能让这个世界平稳下来,正所谓:天下有是事,便立此一官。
最初的百官之说,反而是巫道提出的。
百官,就是为了制定位置而诞生的。
只是可惜了,最终将百官发扬光大,乃至于形成官位的,却是人道。
这一顿饭吃完,虽然大家都没说话,但却都对方有了更多的了解。
有时候,不需要说话也一样能表达很多事情。
李启觉得柳参之在这种环境下,能长成这样,还真是挺艰难的。
饭吃完之后,各自收拾自己的餐具,因为大家是分餐制,所以都是自己处理。
李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刚刚才用水洗净,旁边的柳参之就急忙把他拉走了,甚至都没有去给柳父打个招呼。
他一边拉一边兴冲冲的嚷嚷道:“李兄,这边沉闷,还是去我那儿,我们共商大事”
李启听的流汗。
共商大事不知道你以为你造反呢。
不过,李启自己也对巫器蚕有些兴趣,倒也不拒绝,两人便来到院子之中,开始钻研如何让巫器蚕进步。
这也是柳参之一开始的目的,所以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两个年轻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倒是柳君逸那边,在吃完饭,收拾完东西之后,又去了柳父的门前。
敲门,拜见。
两人各自施礼,长辈和晚辈各处其位,然后各自坐下。
一舅一侄面对面,气质都基本一模一样,柳参之这亲生儿子反而在这两个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舅父,李同学是有何问题吗怎么这次会这么冷淡以往有同学至家都不曾如此,这次是为什么”柳君逸率先问道。
这次的气氛凝重到连柳君逸都觉得不对劲了。
好歹是有客人来,怎么搞成这样
那可是柳参之的朋友,不说要多表现,起码得有个笑脸吧
舅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次怎么做出这幅模样,搞的柳参之都心情不好了,吃饭的时候就看得出来。
柳父却叹了口气:“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他是重点监控对象,而且,南山书院那边也传来消息,此人之师,曾亲手杀死两位书院的人。”
柳君逸也皱了皱眉。
他说道:“书院那边与舅父虽有渊源,但传承不同,平素里除了年节也不曾来往,我们不至于为了这种事”
柳君逸接着说道:“圣人云,居昆弟之仇,仕弗与共国,衔君命而使,虽遇之,不斗。”
这是儒家圣人所说的话,兄弟之间的仇恨,就是不能与他生活在一个国家,彻底断绝和他的来往,但没有必要去拼命搏杀。
而柳家和书院,最多最多最多算是昆弟关系。
甚至都不到,只能算同事。
这种关系,是没有必要因为书院的仇恨而去为他拼搏的。
“书院有弟子葬身大巫之手,这争斗与我们的关系不过是昆弟之仇,不到豁上性命的地步,况且要斗,对手也该是李启的老师,怎么会去针对李启”
“若真是如此,杀了一个李启,那祝凤丹又收一个徒弟,怎么办也去杀吗书院无论如何也是儒家胜地,器量不该如此狭小才是。”柳君逸如此说道。
是的,在柳君逸看起来,要去报仇,怎么也该去找祝凤丹才对,盯着李启算是个什么事儿两个大人交恶,若是去幼儿园门口把对方小孩打一耳光,除了丢脸还能得到什么
然而,却见柳父回答道:“书院并非是因为仇怨而去针对你的同学,但我也不知道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书院山长亲自与我书信,让我对你们的同学远之。”
“南山书院的山长,是我师叔祖,长者之训不可不遵,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应该去做才是。”柳父淡淡的说道。
“我不会禁止你们与李启来往,但我这边却不方便太过亲昵,你们孩子之间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不过有一件事,需要拜托君逸你。”
柳君逸听见这话,连忙起身说道:“舅父若有命,只管吩咐,不可谈拜托之事。”
柳父点了点,也没有纠结措辞,而是说道:“参之虽然聪敏,却心眼太诚实,看似花里胡哨不着调,但是内心还是太单纯。”
“但你们那个李同学,机心太重,你帮我看着些,别让参之被人算计了,你们的那个李同学,能被书院和大理寺同时盯上,还能够成为巫神山使节团的一员,没有那么简单,我怕参之跟在他身边,会吃亏啊。”柳父摇了摇头,略微有些叹气。
“舅父多虑了,李同学虽然心思繁多,但没有什么坏心,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的。”柳君逸听见这个理由,有些好笑,然后开始规劝舅父。
怎么舅父这种人,都能有这种杞人忧天般的担心的
然而,柳父一句话,就让柳君逸的笑容收起来了。
柳父只是说道:“机心重的人,变得快,我不是担心现在的他,但是他处于诸多势力的斗争漩涡之中,还同时兼修如此多的道途甚至还有魔道的气息。”
“今天是这样,明天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样了。”柳父说着叹了口气。
年轻人变得最快。
他们没有经过时光的洗练,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冒出新想法。
这代表了他们的活力,也代表了他们的善变。
李启此人,现在或许还行
但是,他身上的魔气,还有他卷入的诸多事件,让柳父怎么也放心不下来,加上书院那边的书信,最终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柳君逸收起笑容,面容严肃,拱手说道:“舅父说的是,我会留意。”
“留意就好,不要做别的多余事,只是防备,不是真的想要针对他。”柳父叮嘱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启太危险了。
然而,让李启绝对没有想到的是,柳父的事情,并不是个例。
李启的事迹,跟着大理寺到处的调查,还有南山书院的诸多书信,迅速传遍了长安的上层。
这些事没有大张旗鼓的放在新闻上,但在和书院有关系的人群中逐渐蔓延开来。
而新闻里则有另一种说法。
李启上了新闻,不过是以太学少有的祭酒传道上的新闻。
但实际上这个新闻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就是了。
只是掀起了一小点波澜,但很快就被茫茫多的其他新闻给盖掉了。
有两种情况下,人是基本等于什么也不知道的。
一种是什么信息都没有。
另一种则是什么信息都有。
徜徉在无穷信息的海洋里,一个两个新闻很快就会被掩盖。
你说李启的事情很稀奇千年难遇但你得考虑一下人道辖区的范围。
能够出现在新闻上的,每一件都是千年难遇。
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千年难遇的事情,唐国的报纸和终端上,低于千年难遇这个范畴的事件,根本就没人看。
别说千年难遇,就是万年难遇也不是很稀奇,比如关于东海的战事,每年都会有一个以上的四品陨落。
四品哪怕是在无尽域外,也算是极为稀罕的存在,哪怕是在天下也算是强者。
但是在两大势力的冲突下,每天都会陨落一位。
甚至打到现在,三品也陨落了好几位。
三品陨落,那可是真的万年难遇。
足可以见得,只要目光放得足够广,那就没什么事情是稀奇的。
因此,常年李启的新闻基本没引起什么波动,就被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掩盖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李启在柳家待了一晚上,两人都没有睡觉,一整晚都在研究巫器蚕的事情。
一直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
太学,开学了。
柳参之心满意足的结束了和李启的交谈:“好了,李兄,暂且到这儿,我们已经把昨晚的思路都记下来了,等我理理清楚,然后咱们就可以开始着手培育第二批了。”
“至于你的圣焰,简直了,这东西就是为巫器蚕而生的有了这个东西帮助,巫器蚕的迭代速度会提升很多。”
“好了,不谈这些,太阳已经升起了,今天是太学开学之日,咱们上学去吧,我还没上过学呢。”李启笑笑,看起来很平静。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他已经意识到了。
巫器蚕,恐怕真的能挣一大笔。
不过,那需要一段时间的努力。
研制的同时,学业也不能落下啊。
最近丧礼,搬家,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作者已经麻了,质量也有所下降,请假一天,恢复一下精神真到极限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