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百龄当然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路鸣获得这枚勋章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靠的是他在战前对日本情报的获取、分析和归纳总结。
尽管南京军事委员会并没有采纳他的所有意见,但是他的情报和对情报的分析,依然对军事委员会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或许就因为这个,他才被授予少将军衔,并给予少将参议的职位。
后来他又策划主导了虹口公园爆炸案,让日本人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惨重损失,这也是他获得青天白日勋章的主要原因之一。
翁百龄压抑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而是像别人一样奉承了几句。
他现在还不敢跟路鸣公然翻脸,他知道,在上海没根没底的他,现在还不是路鸣的对手。
虽然身后站着校长,可是翁百龄也明白,校长最擅长的就是让人背黑锅,倒在前面的替罪羊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群结队。
所以还必须忍耐,再忍耐,直到抓住路鸣通共的直接证据,来个黑虎掏心,一招定生死。
随着路鸣到场,侍应生们托着盘子一队队进来,开始上菜上酒。
“长官,我敬您一杯。”刘绮雯说着端着一杯酒就要喝下去。
“别喝,先吃点东西,空腹饮酒很容易醉的。”路鸣握住她的手说道。
大家看着这个情景,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这两人可能早就好上了,已经授受不亲了。不过这也正常,路长官不是上海滩有名的花花公子吗
“没事的,醉就醉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刘绮雯脸上露出未饮先醉的表情。
路鸣不理她,对下面人说道:“大家先吃东西,不要急着喝酒,咱们都是革命军人,别出去的时候都是醉鬼的样子。”
本来已经有许多人举起酒杯准备喝下去了,听到他这话赶紧放下,然后开始大口吃菜。
“路长官对秘书和部下可是真关心啊,我应该向你学习。”翁百龄脸上堆起假模假式的笑容道。
“那是当然,人家给我当秘书,天天辛苦的帮我分担工作,我当然要关心,我不像某些长官,喜欢把自己的秘书当成自己的私人物品。”路鸣冷笑道。
这话针对性太明显了,翁百龄被刺了一下,差点当场发作,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翁百龄身旁的宋含玉羞愧地低下头,眼眶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她偷偷擦去眼泪,然后举杯道:“路长官,我先敬您一杯。”
说完,不等路鸣阻止,一口喝下去。
大家不禁哑然,今天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尤其是两个长官的秘书,好像比赛着一醉方休似的。
刘绮雯先敬路鸣酒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有直接的隶属关系,相当于私下说了一句悄悄话。
但宋含玉这杯酒敬得就有点超出常规了,起码是打了在座最高首长的脸。路鸣虽然官衔最高,但他今天做东,不能算,要算还应该是翁百龄。
翁百龄的身份应该是这场晚宴的主持人。
官场上敬酒是有讲究有学问的,不能抢先,比如说这里应该由翁百龄先说几句喜庆的话,相当于祝酒辞,然后敬路鸣一杯酒,接着就是各处的处长敬酒。
然后才轮到秘书、科员,最后是普通员工,总体上是按照职务、资历和年龄依次敬酒。
宋含玉就算是翁百龄的秘书,地位不一般,也得在翁百龄之后敬酒啊,怎么先跳出来了
翁百龄只能假装看不见,如果他此时呵斥宋含玉,万一激怒了她,当场把他的丑事兜出来,对他的面子和威望也是很大的挫伤。
有些事只能在暗地里做,却不能堂而皇之摆到桌面上来。
刘绮雯急忙把一只龙虾夹到宋含玉的盘子里:“含玉姐,来,吃个大虾,这种大虾真的很好吃。”
宋含玉心想:鱼虾,我不就是任人鱼肉的鱼虾吗只有被人吃的份儿。
不过她没有继续说什么,再说什么就彻底撕破脸了,她还年轻,还想活着,没有刘绮雯那种激进的想法。
宋含玉吃完大虾擦了一下眼睛,笑道:“这种虾真的很好吃,你们怎么都看着不吃啊。”
下面的人听到她的话,赶紧闷头吃起来。
翁百龄原想待一会再说几句祝酒辞,他是要故意给路鸣一个冷场,意思是说你哪怕被授予少将,被授予青天白日勋章,在这个地方还是我说了算。
没想到他的计划被自己的枕边人宋含玉破坏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贱人,骚货,看我回去后怎么收拾你。”翁百龄不由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
他不好再等下去了,急忙端着酒杯站起来,大声道:“诸位,路长官这次去南京,被授予少将军衔,担任南京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还得到了最难得的青天白日勋章,这可是咱们党国的最高荣誉,诚如路长官所言,这也是对我们上海站全体同仁的嘉奖和鼓励。”
下面传来零零落落的掌声,不是大家不愿意鼓掌,实在是因为大家已经吃上了,有的手上抓着大虾,有的筷子上夹着鸡腿,不方便鼓掌。
“我们一起庆贺路长官得到的殊荣,我们上海站的人出去后脸上也有光。要知道在我们复兴社系统内,也只有路长官一个人得到了这样的殊荣,而且在可预见的将来,也大概只有这一枚了,来,所有人举杯,一起跟路长官喝一杯。”
所有人听到他的话,都起立举杯,然后一口闷下去。
这些家伙在军营里都练出了好酒量,别说喝一杯,就是连喝十杯八杯也不成问题。
就连那些机要秘书也不含糊,都是一口干掉了杯中酒,显示出巾帼的不凡。
路鸣也一口喝掉,然后吃了一口刘绮雯给他夹的松鼠桂鱼,这也是华懋饭店最有名的招牌菜了。
路鸣估计大家对他和刘绮雯的关系有各种猜测,他也不在乎,关于女人,被误解的事多了去了,哪里还在乎这一点。
反正顶着上海滩头号花花公子的帽子,不是你想摘就能摘掉的,索性就顶着,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
接下来就进入正常的程序了,所有人按照官阶大小来敬酒,一轮一轮的,路鸣虽说每次都只是抿一小口,却也喝了不少。
“长官,您喝了不少了,控制点。”刘绮雯小声道。
她虽然声音小,还是有许多人听到了,一个人带头笑出了声,其他人马上跟着起哄,引得哄堂大笑。
平时他们不敢,都是严守上下尊卑的礼节,现在喝了几杯酒,以酒盖脸,胆子也大了。
“看到了吧,人家的秘书是怎么对待长官的你呢”翁百龄对宋含玉冷哼道。
“您也看到了吧,人家长官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秘书的您呢”宋含玉毫不含糊地原话回击对方。
听到这话,大家都不敢作声了,这已经不是一般性质的长官和秘书对话了,信息量很大。
翁百龄和宋含玉的关系在上海站是人尽皆知的,翁百龄家属不在上海,身边总要有女人陪伴,大家都能理解。
另外长官和秘书不就应该是这种关系吗如果不是,反而倒是有点蹊跷了。
这有点像董先生和安意的关系,你说他是真的,有可能是假的,你说他是假的,但也可能是真的。
不过董先生和安意所做的一切是光荣的,有意义的,而翁百龄和宋含玉恰恰相反。
复兴社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那些无法在站里找到伴侣的人也大多在外面找了女人,有舞女、有小家碧玉、有大学生等等。
以他们的地位和薪水很容易就能找到女人陪伴,所以这些人害怕被裁员后调到外地,那样的话就得跟自己的小情人说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