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羌是指所有生活在河湟谷地的各个羌部,破羌临近允吾,是河湟羌最东面的大部族,烧当羌临近青海盐湖,是河湟羌最西端羌族大部,河湟羌东西两大部决议要造反,夹在中间的各部族就算不愿意造反,他们也没有话语权,否则,就会被破羌、烧当羌东西夹击,就会灭族
但洛都羌与其他羌部又有稍微区别,洛都羌与破羌太近了,两族平时就摩擦不断,若不反抗,一旦汉兵前来,自己必死。
韩遂、李文侯等人知道洛都羌与破羌之间的恩怨,心下暗自大骂北宫伯玉的愚蠢,都到了这种地步,拿出些牛羊又如何
北宫伯玉心下恼怒,又暗自后悔,后悔没能先弄死眼前的混蛋,可他又哪里知道,今日的造反应该延迟三年的,应该先断绝了盐路,只有商路断绝,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都不满时,才能水到渠成造反。
提前造反,各部族还未陷入困顿,各家还有些存粮,自是不愿意现在就闹腾。
韩遂知道各部的心思,皱眉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也只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只有拿下金城塞,只有让朝廷知道我等不惜拼死一战,大家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罗何默默点头,他知道,若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没有杀了太守陈懿,事情还有缓和余地,朝廷还能像招抚益州板楯蛮那般招抚,可杀了太守,霸占了金城郡治所允吾后,汉庭就算不想出兵征讨都不能。
到了这一步,除了拼死一战,就只有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脑袋,只有用厅堂内一干人的脑袋换取朝廷的谅解,可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脑袋就是这么好砍的
河湟诸羌部已经没了退路。
罗何点头,赞同了韩遂话语,但他却依然冷脸开口。
“先生说的没错,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只有齐心合力拼死一战,可造成如此局面的却不是我洛都部,而是破羌是烧当羌”
“我族儿郎可以拼死一战,但所需粮食、辎重,必须是他们所出”
就在北宫伯玉欲要恼怒时,一名粗豪汉子上前。
“罗何说的没错,破羌、烧当羌事前没有与咱们商议,更没有同意他们杀陈太守,若要咱们拼命,就要拿出粮食、牛羊”
粗豪汉子开口后,十余个头领默默点头,原本还恼怒不已的北宫伯玉,看到这一幕也冷静了下来
“可以。此次用兵所需,皆由我破羌、烧当羌所出”
烧当羌老王一听要自己部族出纳钱粮,不等北宫伯玉话语说完,大手一摆。
“要出你破羌出,我烧当羌没有牛羊”
“你”
北宫伯玉瞬间脸红脖子粗,心下也不由后悔起来,后悔不该如此冲动杀太守陈懿,鼻息一阵粗重后
“哼”
“烧当老王,我破羌可以拿出全部钱粮、牛羊,但你烧当羌必须听老子的,各部也得听老子的”
罗何与十余名头领对视了一眼后,看着北宫伯玉说道:“你破羌若出所有粮食、辎重,我洛都羌听你的也没问题,但事关生死时,必须要由所有人同意。”
“你”
北宫伯玉呼吸一阵急促,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好”
“就依你们”
北宫伯玉开口,烧当老王也松了口气,面上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却又像是不愿低了北宫伯玉一头,看向罗何冷哼一声。
“哼”
“既然牛羊粮食都给了你们,是不是该商议出兵金城塞的事情了”
北宫伯玉对烧当老王之前的“背叛”很是不满,见他又要争夺话语权,更是阴沉着脸开口打断。
“此事不急,先干掉积石山那帮混蛋才是正事”
众人一听要先干掉积石山马匪,全都相视不语。
过了好一会,也没人开口,北宫伯玉心下有气,看向韩遂。
“文约兄可有计策”
韩遂心下叹息,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此时已经下了雪,想要攻打积石山是极为困难的,韩某还是觉得,尽可能的晓以大义。”
“晓以大义那帮该死的马匪素来无仁义,若无大利,又如何可说服”北宫伯玉很是不满开口。
李文侯皱眉道:“此时正值冬季,想要出兵积石山确实困难,李某赞同文约兄话语,当趁着汉军尚未前来时拿下金城塞,否则,一旦让汉兵增援金城塞,北地郡、安定郡各部羌众就会作壁上观,仅凭咱们两三万人,是很难击败汉兵的。”
宋扬默默点头,与边章对视了一眼后,说道:“只有拿下金城塞,北地郡、安定郡各羌部才会加入咱们,旬日间就能拥兵十万,坚守金城塞与汉兵厮杀也好,拥兵十万与朝廷议和也罢,咱们都有足够的筹码,可若不趁此时夺下金城塞,咱们就只能被动挨打。”
北宫伯玉又岂能不知道金城塞的重要性可他更知道积石山匪众的尿性,若不能压服,心下总是不安。
边章好像知道他在担忧着什么,劝解道:“积石山只有五千贼人,咱们可以在允吾城留下五千卒,再加上咱们拿下金城塞,坐拥十万卒后,积石山自是不敢招惹咱们。”
“积石山实乃贪利且欺软怕硬贼人,只要咱们拥兵十万,再加上允吾城内有五千卒,到了那时,咱们只需要遣一人前往积石山,必可轻易说服那孟都,必会趁机过河关塞杀入陇西郡”
“积石山杀入陇西郡,劫掠陇西郡也好,与我军前后夹击朝廷大军也罢,都是极好的结果,可若把他们逼急了,投靠了朝廷,那才真的麻烦了。”
众人一阵点头,现实很明显,此时正是滴水成冰的冬天,积石山地形复杂,出兵少了,不一定能打得过,出兵多了,仅辎重就是个极大的麻烦。
积石山穷的叮当响,想用抢的法子补足粮食辎重是肯定不成的,再说了,他们打不过可以逃,可以逃入陇西郡,成为朝廷的羌胡义从,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北宫伯玉心下不安,犹豫再三后,不得不苦笑点头答应。
“就依诸位,允吾城就麻烦了李兄。”
李文侯神色郑重道:“还请北宫兄放心,李某绝不会让积石山贼人越过允吾城一步”
北宫伯玉无奈,也只能将积石山扔到一边,商议起金城塞事情来,厅堂内再次陷入激烈争吵中。
金城塞是通往西域重城,城池极为坚固,仅凭河湟羌两三万人是很难短时间内夺下金城塞的,更何况,谁都不想大业未成身先死,争吵的也尤为激烈。
董虎是不知道允吾城内激烈争吵,但他知道,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肯定会防备积石山,无论是积石山的数千马匪,还是汉兵分出一侧翼入积石山,河湟诸羌一定会防备积石山,一定会不住对积石山施压,以此获得积石山的臣服。
董虎知道积石山与河湟羌的不同,看似是羌人聚集地,实际上只是被河湟谷地驱逐出去的一些破落户,他们没有稳定族地,没有可靠的族人,只能相互争斗,相互掠夺,想让他们臣服,除了强大武力外,就只有付出足够的利益。
河湟羌每每反叛,说是反抗朝廷的税赋、征役,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就跟两个孩子打架,一次怪他欺负你,两次、三次难道次次都因为他人的错
谁都知道西北人悍野,谁都知道逼急了西北暴躁汉子,就会半夜翻墙杀人,更何况还是每隔一二十年,就会爆发一场蔓延数郡的羌人反叛,难道那些官吏真的贪婪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说宦官如何的贪婪,如何的让羌人活不下去,可宦官真正执掌权柄才几年自大将军梁冀身死后,宦官才逐渐手握大权的,可东西羌自大汉立国始,究竟反叛了多少次
没人能知道,大大小小的反叛太多了,但董虎知道,大汉朝堵住了河湟羌向外发展的口子,正如允吾城堵在了河湟羌的出口一般。
董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用这个时代人的眼光去看待问题,羌人部族首领与世家豪门一般无二,他们几乎占据了河湟谷的所有土地、牛羊,下面族群不满,不满日子越过越穷,不满怨气总要有个出气口吧出气口又在哪里
除了大汉朝外,别无他人
当然了,这也只是一方面,很多时候,羌人反叛与汉民有关,是当年王莽篡汉时,强行把无数汉朝罪民迁入河湟谷地的结果。
罪民本就心有怨气,河湟羌又不是个安分的主,两相加持下,可不就成了这般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羌人都是这般,也还有无数羌人心向大汉朝,当年段颎砍杀无数东西羌人脑袋,使用的就是过万羌胡义从,就是使用羌人义从砍羌人脑袋。
羌人比较混乱,也比较分散,是大汉朝不断平定河湟羌过程中,不断割裂分散安置的,北地郡、安定郡、陇西郡、汉阳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以及并州西河郡、上郡都有安置过打散的羌人,还有些是河湟羌被迫登上高原求活的。
羌人遍布大西北,但他们都是一个祖宗,都是出自河湟羌,也因此,一旦西羌反叛,整个西北都不怎么安稳,全跟着烧杀抢掠,也成了大汉朝的老大难。
董虎经常走河湟谷地贩盐,对这些事情了解的多些,知道河湟羌人的尿性,看似呼啦啦一窝蜂的造反,可若第一时间迎头猛捶一顿,一准又一窝蜂四散而逃。
积石山是把刀子,是一把可以直刺河湟羌胸口的刀子,与羌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董卓清楚,本就是河湟羌人头领的北宫伯玉更是了如指掌,当孟都信件送入临洮后,看到孟都信件里的不安,董虎也只能独身前来积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