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魂魄的状态,朱厌也还是谨慎的把自己的气息压到了最低,他们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但他知道云层里这只蛟龙比之前在伐木场遇到的那些要强大很多,不仅带着独特的海腥味,还夹杂着毒品温柔乡和馥郁的药香,只是对方既然忌惮日冕之剑的力量不敢靠近,又丝毫没有要撤退的意思,一直徘徊在千机宫上空,就算眼下萧千夜已经离开,一贯警惕的蛟龙也不该为了逞口舌之快如此冒险才对,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担心的往下方房间里望去,云潇本想将龙吟扶到床上去休息,然而她似乎是被周围越来越浓厚的温柔乡影响,开始出现呼吸急促双瞳失焦的症状,眼见着新一轮的毒瘾像蛛网一般开始沿着皮肤的每一寸覆盖起来,龙吟死死的抓住云潇的手臂,手指在她的手腕上握出深深的指痕,她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却被火烧般堵在喉间,很快意识如散落的萤火,她的眼前一片迷茫,本能的站起来往外扑去。
“龙吟”云潇急忙按住她,发现她的力气大的惊人,拉扯之间两人的手臂立刻出现了几道血淋淋的伤痕,她被蛟龙的血刺激到全身剧烈的一抽,就在松手的一瞬间,龙吟甩开她直接冲了出去,云潇顾不上手臂里一抽一抽特殊的疼,只想尽快把失去理智的龙吟重新拉回房间,明明一分钟之前她还在反复强调不能出去,一分钟之后反倒是自己拼命往外走,这种毒瘾来势汹汹,就算没有天香水,毒性也远远比普通的温柔乡厉害的多
当两人再回到后院里的时候,朱厌的余光清晰的瞥见另一抹黑影从远方幽灵般钻入云层,不等他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道玄黄色的闪电如惊雷炸裂,竖立的电流穿过日冕之剑的屏障击中院中的桃花树,顿时粉色的花瓣被灼烧成灰,青绿的草地一瞬间变成焦炭色,整个地面跳动着噼里啪啦的电光,然后,高空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药龙硕大的身躯不知受到何种刺激竟然扭作一团
他谨慎的盯着云层里的异常,发现那抹黑影如利剑一般直接扎入了药龙的身体里,正在沿着皮肤割开血肉,五长老不可置信的看着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影子,痛苦让他无法开口,只有本能在剧痛的刺激下不断的痉挛蜷缩,但黑色的剑无视了他急促的喘息,在他的体内继续分裂直到变成肉眼数不清的碎刃从内部锋利的刺出,整个天空被玄黄色覆盖,一条几百米长的药龙,在数秒之后变成残渣碎片往下方砸落。
低低的笑声不知到底从何而来,日冕的力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原本被金光笼罩的后院陷入短暂的黑暗,然后,冰天雪地的高原上竟然突兀的出现了汹涌的水流声,朱厌倒抽一口寒气,掌下的灵力瞬间砍破眼前的迷障,这一眼让他惊得呆立在原地,只见后方的冰川已经融化,一片漂浮在空中的海洋正缓缓的朝着千机宫压过来,而那条被搅碎的药龙躯体正在海水中融解,他的血肉、骨骼仿佛被看不见的手一点点捏成粉末,让这片离奇的海一并呈现出药龙特殊的玄黄色。
到底要干什么那只强大的药龙被什么人杀了
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疑惑,微微分神的刹那,头顶的海失去支撑之力砸入千机宫后殿,一种叫作危险的东西正在快速靠近,云潇死死的将龙吟按在了地上,她惊讶的仰头看着天空匪夷所思的一幕,日冕的力量源自上天界日神,能让日冕出现短暂的停滞从而击出裂缝让冰川融化成海水灌进来的力量,无疑也只可能来自上天界
云潇紧咬着唇,心中快速的盘算着,是夜王吗不对,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她非常的熟悉,是在昆仑山焉渊之地曾经见识过的属于冥王的力量,是那条被冥王收入帐下的双生黑龙是他杀了药龙族的五长老
“是你”她厌恶的抬头,果然瞥见了那抹若隐若现的黑龙之影,日冕之力在快速的修复屏障,让黑龙远远的瞭望而没有再度进攻,只见皓月的周围散发着一种刺眼而诡异的玄黄色光芒,就好像一张血盆巨口正在一点一点贪婪的吞噬着什么东西,她的耳边清晰的传来一声满足的舔舌声,意犹未尽的笑道,“不愧是血脉最接近真龙的旁系分支,真是美味,要不是为了对付你,我可一滴都不想浪费的。”
“你杀了他。”云潇的眼里有黑焰在晃动,被激怒的情绪让语气变得低沉,“既然千里迢迢的带着同族来到飞垣,为何主动出手自断支援”
黑龙远远的和她对视,反而是用极其平稳的语调侃侃回道:“他们出师未捷就被人全军覆灭,没用的东西没资格活着,倒不如被我吃了补充力量,血还能混在冰川融水中对付你,这才是他来到飞垣的唯一价值。”
“你不仅跟着冥王狐假虎威,现在还和夜王狼狈为奸,魔物果然是善变,让人恶心。”
“呵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黑龙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漠然地回答,“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帮助夜王夺回身体,我的目的是帮助冥王,铲除帝星身边那两颗碍眼的辅星。”
“哼,花言巧语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云潇不屑的扬唇,直接挑开说道,“你的目的是吞噬全部的墟海蛟龙之力,侵占神力充沛的浮世屿协助修行,继而蛊惑冥王获得他的支撑,你想成为真正的龙神。”
对方没有辩解,黑龙一瞬间恢复人形,远远的将手指竖在唇心,对她暧昧的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皓月终于全部隐没,天地混沌一片,下一刻,玄黄色的海水灌进后院,云潇厌恶的捂住口鼻,而龙吟却更加癫狂的朝着水中扑去,她艰难的拽住龙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但一点点漫过膝盖、漫过腰部的血水让她眼前一片模糊,剧烈的恶心反胃充斥着整个大脑,她的手臂上有被抓出来的淡淡伤痕,伤口在被海水浸湿之后痛的宛如剜心,云潇的眼眸开始涣散,心里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烦躁,血脉的克制让她濒临崩溃,但也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难怪五长老一直奉命在千机宫上方徘徊,温柔乡虽然对她不起作用,但是药龙的血对她却是天克,那家伙宁可直接杀了五长老,也要让他的血混在融化的冰川里,如大海一般吞噬自己
虽然是个简单暴力的方法,但对现在的她而言,确实是一针见血。
手臂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她必须用整个身体才能按住毒瘾发作的龙吟,但是血水中混杂的温柔乡已经让龙吟失去理智的大口喝起来,父母,弟弟在不远处笑吟吟的朝她招手,她疯了一样挣脱云潇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栽去,海水真的是海水,她半个人都已经没入了海水中,更加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的界限在哪里,只是咧着嘴呆呆的笑着。
“龙吟”云潇撑着混乱的意识大声喊她,一丝凉意却不停袭上心头,就在此时,海水里细碎的骨头发出“咔嚓”的恐怖声响,死灰复燃的力量让被搅碎的药龙之骨缓缓复苏,数秒之后就是一只白骨之手用力搭在了她的肩头,她肩上本就有伤,这一下直接皮肤被撕裂,玄黄色的海水冲刷而过,撕心裂肺的疼让她眼前一黑几近昏厥
就在眼前一片模糊之际,云层里冲下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卷起她退回房间,反手一道结界的墙堵住了门将海水隔绝在外,不等她定睛看清楚到底是谁,残影消失不见,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肩头的痛让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她不能收回火种,否则帝仲就会有危险,而眼下失去火种的恢复之力,伤口又再度被药龙的血污染,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她的呼吸急促,眼前的眩晕一阵接着一阵,但后院内高涨的海水让她一秒也无法安心,只能挣扎着扶墙艰难的往门边靠过去,忽然,门上那个小小的空间结界让她目光一怔,有种莫名的熟悉不知从何而起。
在意识快要被血脉的克制击碎时,岑青的声音焦急的传入耳中,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浓郁的血味让她捂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岑青连忙将她扶到床上,赶紧取出袖中的药包放到她身边帮忙散去这股腥气,云潇微微提神,脸色倏地苍白,转过了脸望向外面金色的日冕之剑已经恢复,但灌入千机宫的海水有半人多高,眼下水流被岑青的术法硬生生的堵住,正在一点点重新凝固成冰。
她喘了一口气,这才猛然想起毒瘾发作的龙吟,吓的她咯噔一下直接坐了起来,岑青连忙按住她,安慰道:“安格已经把她从海水里拉出来了,你先管好自己吧,你肩上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岑青小心翼翼的揭开衣领,暗暗倒吸了一口寒气,这个伤不知是被什么凶猛的东西捏碎了半个肩膀,而现在更像是尚未痊愈又再度撕裂,伤口的皮肉翻卷呈现出恐怖的黑色,肩骨清晰可见,上面竟然有玄黄色血丝如蛛网般密布
萧千夜前脚刚走,萧奕白和岑歌也立马返回了各自保护的封印,这么快就有外敌入侵,目标直指千机宫
她看的心惊肉跳,但云潇只是轻轻拉回了衣领,脸色严肃的道:“药龙的血里混杂了温柔乡,你们要小心千万不要吸入,还有盘旋在千机宫附近的那些猛兽魔物,它们受到毒品的影响会变得更加暴躁,一定要加强防备才行”
说完她想重新走下床出去检查一下,本来还有些心神不宁的岑青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骂道:“千机宫我盯着呢你别乱动,我去给你找些药”
云潇按住岑青摇了摇头,低道:“不用麻烦了,伤口被药龙的血浸泡了几分钟,已经渗入到我的身体里了,眼下没有火种是恢复不了的,不过也不要紧,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不会恶化的。”
“那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岑青还是按住她喋喋不休的叮嘱,出门还不忘扭头再看了她一眼,云潇对她挥了挥手,很快就感觉到有一种麻痹从身体的每一处毒蛇一般游走,让她越来越失去力气只能躺着一动不动,在疲惫之下,思绪也仿佛飞到了极远的地方对方步步紧逼,她却始终难以为继,夜王,冥王,黑龙,破军,每一个都像悬在头顶的尖刀,不知何时会坠落。
这场心力交瘁的噩梦,到底何时才能迎来真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