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潇潇果断又清晰地表明态度。
谢明曦抬眸和尹潇潇对视。
尹潇潇目光清明,神色坦荡磊落。熟知尹潇潇性情脾气的人,一看她此时模样,便知她语出真心,绝无虚假。
片刻后,谢明曦抿唇一笑:“多谢五嫂。”
霖哥儿和霆哥儿迅速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萧语晗此时心情也颇为复杂。帝后一直无子,她在暗中也揣度过帝后会过继哪一个侄儿立为储君。却未想到,帝后并无过继之意,而是要立阿萝为储君
这对夫妻,可真是胆大之极又自信之极
萧语晗忍不住轻声问道:“听闻今儿个朝堂上闹腾得厉害,陆掌院陈御史赵中书令竟挨了打。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谢明曦显然早已得了消息,淡淡应道:“陈御史伤得略重些,陆掌院和赵中书令也受了些皮肉伤。此时不宜回府,现在宫中住上几日,待伤养好了再出宫不迟。”
主要是陈湛三人今日犯了众怒,天子留三人在宫中养伤,彰显圣恩,亦有回护之意。
不然,不说别人,陈湛首当其冲,回府就要挨“家法”。
萧语晗定定心神,轻声提醒:“林姐姐她们定然心中记挂自己的夫婿,不如一并召她们进宫。让她们亲眼瞧上一瞧,也能安心。”
谢明曦微微一笑:“我和三嫂想到一处了。”转头便吩咐阿萝:“阿萝,你亲自去陆府陈府赵府一趟,将你林姨她们三人接进宫来。”
阿萝不假思索地应下。
萧语晗不由得暗赞一声高明
越是在这等众目所瞩的敏感时候,越不能退让。阿萝亲自前去接林微微等人进宫,一是彰显天恩,二则是给群臣一个清晰又明了的信号。
有胆量有底气和皇权抗衡到底的朝臣,到底能有几人
阿萝今日心情有异平日,有些难言的亢奋和激动,张口对谢明曦说道:“母后,我现在就出宫。两个时辰之内,一定将林姨她们接进宫。”
谢明曦嗯了一声。
阿萝先行离去,椒房殿里再次陷入沉默。
谢明曦笑着打破安静沉闷的气氛:“我要去移清殿一趟,探望陆掌院等人。就不留你们在椒房殿里用午膳了。”
这等时候,谁也不会不识趣地要求一同前去。
萧语晗尹潇潇各自起身告辞:“我们先回宫。若有什么事,皇后只管打发人去叫我们过来。”
谢明曦令湘蕙代自己相送。
赵长卿今日反应迟钝,比两人慢了一拍,最后一个起身,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我先领着蓉姐儿回寝宫,以后得了闲空再来。”
谢明曦略一点头。
赵长卿来时惊骇难当,去时心情沉重晦涩。
待回了寝宫后,赵长卿强撑着的镇定全数消散,整个人忽地剧烈颤抖起来。
蓉姐儿心惊不已,反射性地扶住赵长卿:“母亲母亲”转头喊了起来:“来人,快宣太医”
赵长卿心沉如山,手脚冰凉,不停哆嗦,说话断断续续:“不、不能宣太医蓉姐儿,扶、扶我回寝室躺上片刻。我歇会儿,就好了。”
蓉姐儿被吓得直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扶着赵长卿回了寝室躺下。
赵长卿哆嗦了许久,情绪一直难以平静。
蓉姐儿一个劲儿地落泪哭泣:“母亲,你可别吓我。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赵长卿坚持不允。
直至兄长来了,蓉姐儿心头一块巨石才稍稍落下,哽咽着对神色晦暗难看的霁哥儿说道:“大哥,母亲从椒房殿回来之后,全身一直颤抖个不停,又不让我宣太医。我心里实在害怕。你来了就好了。”
霁哥儿抬起沉重的手,轻轻拍了拍蓉姐儿的肩膀:“我和母亲单独待会儿,说说话。妹妹先回屋子里歇着。”
自小到大,蓉姐儿习惯了听兄长的话。她用帕子擦了眼泪,温顺地点头应下,先行离去。
蓉姐儿离开后,霁哥儿坐到床榻边,对着面色苍白颤抖不息的亲娘说道:“母亲,不用怕。我们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无需畏惧。”
母子两人,确实对储君之位有过野心。也在暗中笼络过一些朝臣。
不过,朝中一直未曾提议立储。他们也还没来得及使出什么手段说没做亏心事,也勉强说得过去。
赵长卿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泪水涌了出来:“霁哥儿,我不是畏惧。我只是愤怒不甘。”
“你父亲当年是庶长皇子,却因口疾,与储位无缘。你父亲心有不甘,又因你三伯父行事阴险狠辣无情,忍无可忍之下才生出谋逆之心。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得了皇位的,是早早就藩离京的蜀王。”
“这些年,皇上皇后对我们也算宽厚。我心中不是不承他们的情。他们没有子嗣,我想着,若是过继,你年岁最长,才学品性都出众,自有一争之力。”
“我真没想到,帝后竟然这般自私狂妄,竟要立阿萝为储君”
“他们这是要逆天而行,逆群臣百姓之意而行”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做成此事阿萝到底能不能坐上储君之位便是坐上了,日后能否顺利登基为女帝,也尚未可知。群臣焉肯对着一个女子低头跪拜”
赵长卿目中燃起愤怒又不甘的火焰。
霁哥儿心里同样涌动着愤怒不平。他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这都是日后的事。不管如何,我们现在都要稳住。我得先在朝堂里站稳脚跟,才有资格静待来日。”
赵长卿用力握紧霁哥儿的手,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泪水擦净:“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慌了手脚,先沉下心来稳住。”
霁哥儿实在太过年轻了,入朝才三个月,在朝中人脉浅薄,没什么根基。现在根本没力量和天子抗衡。
天子要立阿萝为储君,霁哥儿没那个能耐阻止。
只是,天子此举,必会惹来群臣激烈的反对。霁哥儿耐心等候,日后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