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阁老也在思虑同样的问题。
阁老府里,养了几个幕僚。陆阁老回府后,召了几个幕僚议事。幕僚们听闻朝中之事,猜测纷纷。
“俞家风光数年,在朝堂已成了气候,党羽颇多。皇上和太后不睦,对俞家十分忌惮,自要想尽办法压制削弱俞家。”
“正是。俞大人故去,太后娘娘病重,正是最佳的机会。”
“谢尚书今日在朝中所言,定是出自皇上和娘娘授意。如此一来,俞家再无法提起袭爵之事。”
“俞家没了俞大人,没了爵位,又深为皇上忌惮。明眼人看在眼里,自要明哲保身。日后,少不得要慢慢疏远俞家。”
“俞家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皇上现在是要压着俞家,便连着谢家也一并压下。待过几年,收拾完俞家,皇上岂有不抬举谢家的道理”
“谢尚书心里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今日在朝上,才表露得高风亮节,博得众人的赞叹”
陆阁老默默地听着幕僚们说话,并未出言。
皇上真的是暂时压着谢家吗
还是,皇上想借此彻底断了后戚们的晋升之路,以后再不封王封爵
福临宫。
“今日饭菜是否不合父亲胃口”年轻秀美的谢皇后,唇畔含笑,声音轻柔:“父亲为何吃得这么少”
食难下咽啊
谢钧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心中竟有些难言的敬畏。咳嗽一声应道:“今日是大朝会,我早上吃得多,到现在尚不觉腹中饥饿。”
谢钧绝不会承认,自己对谢明曦有些发憷。
往日谢明曦厉害难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他这个亲爹也只有低头俯首的份。
谢明曦对自家亲爹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闻言笑了一笑,也不揭穿,顺着谢钧的话音笑道:“既如此,我便不劝父亲用膳了。”
谢钧尴尬地笑了一回。
谢明曦和盛鸿胃口倒是好得很,两人互相帮着对方夹菜,不时对视一笑。其亲昵恩爱,谢钧看在眼里,也觉得震惊。
他一直都知道盛鸿对谢明曦用情颇深。不过,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还是第一回。
谢明曦成亲不久便怀了身孕,之后建文帝去世,建安帝登基,蜀王就藩,大事一桩接着一桩。谢明曦基本没回过娘家,谢钧自然也无从得见小两口私下相处的情形。
“今日御膳房这道蒸鱼做得极好,你爱吃鱼,多吃一些。”盛鸿细心地剔了鱼刺,将新嫩的鱼肉夹进谢明曦的碗中。
谢明曦抿唇一笑,慢慢吃了鱼肉。
盛鸿低声调笑:“滋味如何”
谢明曦徐徐应道:“上佳。”
于是乎,天子继续夹鱼肉剃鱼刺,搏皇后一笑
一顿午膳下来,谢钧几乎快被闪瞎了双目。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谢钧也觉得别扭。堂堂男子,怎么能这般讨妻子欢心
用完午膳后,盛鸿去移清殿批阅奏折。
谢明曦留谢钧饮了一盏清茶。
宫中茶叶,俱是世间珍品,清香四溢,回味悠长。
“父亲今日在朝上所言,我已听说了。”谢明曦微微笑道:“多谢父亲,为皇上解围希望父亲别忘了今日说过的话。”
谢钧顿时觉得口中的茶有些发苦。
谢明曦特意召他进福临宫用午膳,果然宴无好宴。这是在明着告诉他,爵位之事,再无指望了。
谢钧打起精神笑道:“娘娘放心,我说过的话,句句都记在心里。”
顿了片刻,又小心地斟酌言辞:“我自科举入仕,算来已有二十余年。如今做到了一部尚书,官途顺遂。这都要归功于皇上的信任器重。”
这是想探问,到底日后有没有机会入阁
谢明曦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父亲正当盛年,已是礼部尚书。日后能否更进一步,就要看父亲自己了。”
谢钧眼睛亮了一亮,肃容正色应道:“身为臣子,当为皇上分忧,为国朝尽忠”
谢明曦对亲爹的识时务表示满意,微笑着说道:“父亲今日做得就很好。”
得了,日后少不了冲锋陷阵。
谢钧暗暗叹口气,继续正色说道:“娘娘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
经过这一日朝会,俞家承爵之事算是没了指望。
周氏进椒房殿探病,对着面色暗黄的俞太后抹起了眼泪:“太后娘娘可得好好保重凤体啊公公这一去,我们都没了主心骨。现在,可都仰仗着太后娘娘为我们撑腰。”
不能承袭爵位,便意味着俞家在朝中失了势。
天子对俞家的态度,也表露得清楚无疑。
俞家想要昔日荣光,已无可能。只能紧紧地巴着俞太后这棵大树了。
俞太后声音淡淡:“哀家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几日。哪里还有人将哀家放在眼底。哀家便是想给娘家撑腰,也没那份能耐了。”
周氏心里一紧,不敢再哭鼻子抹泪,挤出笑容奉承了半日。
俞太后是俞家嫡女,兄长俞莲池在十五岁时“病逝”。下面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弟。这个周氏,是俞三老爷的妻子。
俞大人死后,如今便由俞三老爷掌家。
俞三老爷今年四十职。以俞家昔日的地位权势,俞三老爷竟只做了四品的工部郎中,才干如何,可见一斑。
在俞太后面前,周氏只得低声下气,小心讨好。
俞太后近来心情烦闷,没心情应付周氏,很快露出倦意。
周氏只得怏怏告退。
周氏走了之后,俞太后将身边的宫女打发出去,只留下芷兰。俞太后淡淡问了一句:“蜀地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芷兰低声应道:“奴婢正要回禀。蜀地一切已安排妥当,只等太后娘娘下令。”
俞太后神色变幻不定,许久,才张口道:“传哀家的口谕,命人立刻动手。”
芷兰轻声应下,踌躇片刻,低声道:“太后娘娘可得想明白了。一旦动手,以顾山长的性情脾气,只怕”
俞太后冷冷地打断芷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