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的官员及家眷还在等,没有旨意,谁也不敢随意离宫。
等来等去,正等得人心焦灼,皇后总算来了。
但,皇帝没来。
“诸位,”皇后面带微笑,腰杆笔直,“今日是中秋佳节,团圆之日,皇上体恤列位臣工辛苦,特请大家来此参加宫宴。”
“皇上高兴,多吃几杯酒,现已饮下解酒汤稍作休息。”
“本宫准备下一些月饼,稍后让宫人分给大家,人人有份。”
“皇上仁慈,望诸位牢记朝廷社稷,君臣上下一心,给百姓们树立好榜样,莫要让百姓们以为,朝中、宫中是什么藏污纳垢之地。”
这话说得真清楚明白不过,百官都听懂,这是让他们不要把今天的事儿传出去。
而皇帝也不是吃醉,估计是被气得够呛,不想再出来。
众人各怀心思告退。
苏怀远与老夫人、苏知意分开,各在东西殿,到院中汇合,他左右看看,还不见余笙笙回来,不禁有点急。
老夫人气道:“行了,别管她了,我们走。”
“母亲,那怎么行?一家人一起来的,怎么能扔下她?”
“我去找找她。”
老夫人低声道:“你去哪找她?这是皇宫,岂能容你乱走?今天太子都出了事,你可别再惹事。”
苏知意正心烦,听老夫人这话,脱口道:“太子不会有事的,祖母别乱说。”
老夫人一噎,看她一眼:“总之,都回家去,余笙笙如果没事,自会回家,如果有事……她也不姓苏!”
老夫人说罢,不容苏怀远拒绝,转身就要走。
忽然有人道:“苏大将军,请留步。”
众人回头,见是刚刚站在皇后身边的嬷嬷。
苏怀远抱拳:“嬷嬷找我有事?”
“皇后娘娘请大将军到殿中说话。”
苏怀远略一迟疑,老夫人看他一眼,示意他赶紧答应别愣神。
“是,烦请嬷嬷带路。”
殿内已经没有官员官眷,残席还在,却不见人影,反添几分萧瑟,凄凉。
皇后一人独坐在上边,苏怀远行至台阶下:“臣苏怀远,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时没说话,看他半晌,这才缓声道:“初回京城,就用军功给余笙笙换郡主之位,你倒是真疼她。”
苏怀远垂着头:“回皇后……”
刚一开口,皇后摆手:“本宫不想听那些,太子这次有麻烦了。”
苏怀远抬头,神情微讶:“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他是本宫的孩儿,也是本宫的希望,本宫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
苏怀远微蹙眉:“那他……”
“他没有杀玉贵人,是被冤枉的!”皇后激动,头又裂开般疼痛,伸手抚住,“余笙笙,也被牵扯其中。”
苏怀远脸色骤变:“什么?笙笙她……”
“呵,”皇后阴沉一笑,“怎么?一个余笙笙,下贱丫头,难道比太子还重要?”
苏怀远抿唇:“不敢。”
“你和她的关系,别以为本宫不知,”皇后语带威胁,“你必须要帮助太子,站他这一边,否则……余笙笙的身世,本宫也保不住,到时候别说是她,你们整个苏家都是欺君之罪。”
苏怀远重吐一口气:“臣明白。”
“所以?”皇后声音微挑。
“臣会相助太子。”
皇后满意点点头,起身走下台阶,华丽衣裙掠过冰凉台阶,发出微小细腻的声响。
“你全心全意相助太子,我会记得你的功劳,”皇后轻声说。
苏怀远豁然抬头,看到她近在咫尺,赶紧后退几步。
皇后一把抓住他手腕:“我还有一件。”
苏怀远喉咙轻滚:“您说。”
“孔德昭,处处让我不开心,本想让他和余笙笙联姻,但现在他要守孝,已是不成。”
“娘娘想要如何?”
“除掉他。”
苏怀远沉默一瞬:“娘娘,孔德昭是孔家唯一的嫡子,颇受器重,若是有所损伤,南顺必不会罢休。”
“那又如何?”皇后微勾唇,笑意阴毒又偏执,“皇上怕南顺,我不怕,南顺若起兵,岂不是更好?”
“到时候你带兵出征,剿灭南胜之后,又是大功一件,放眼整个皇朝武将,有哪个还能压得住你?”
苏怀远心都要跳出来:“皇后,翼王及其外祖家仍在,臣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说,灭掉南顺,你就能与他们,平起平坐。”
苏怀远抬眸,看清皇后眼中的疯狂。
此时余笙笙已和傅青隐出宫。
坐进傅青隐的马车,走的就是便捷通道,一路畅通无阻。
余笙笙坐在一角,不声不语。
傅青隐微合着眼睛,靠着车壁,也不说话。
即便如此,余笙笙仍能感觉他气场强大,迫人得厉害。
她有一肚子疑问,比如协助他查案期间,是需要每天来镇?楼报道,还是要怎么样?
几次想问,又没张开嘴,还是等一会车停了再问。
车外渐渐有了人声,已经出宫到街上,热闹的声音让她心里多少轻松些。
悄悄从车帘缝隙中往外看,车是往镇?楼的方向走的。
无妨,她暗自松口气,一会儿到了镇?楼,她自己也能回苏府。
出宫的时候,傅青隐告诉过她,已让金豹豹提前出宫了。
那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车停住,她正想说要先下车,忽听外面一阵笑声起,还有噔噔脚步声,几步就到车外,“唰”一把掀开车帘。
“指挥使,我……”
声音嘎然停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皂白分明,在余笙笙脸上打一个转。
“这位小娘子是……”他眉眼微弯,显得非常好脾气。
“黑白,”傅青隐睁开眼睛,“见过瑞阳郡主。”
余笙笙好奇,这人叫黑白?好奇特的名字。
黑白约摸十八九岁,挺俊俏,皮肤白润细腻,他穿的不是赤龙卫的衣服,而是黑色劲装,领口袖口滚着银边,腰两侧各有一把刀,一长一短。
“原来是瑞阳郡主,”黑白笑着拱手,“久仰久仰。”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笙笙觉得,他在“瑞阳郡主”的时候,似乎有些别的意味。
这人到底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