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袁廷的事,周白赫看一眼腕表,已经八点钟了。
想到上司回国后几乎还没睡过觉,郑修提醒说:“周先生,今天没有行程了,先回家休息吧。
周白赫熬出了黑眼圈,这会头痛和疲惫叠加,他喝一杯黑咖强行压下去,嗓音略略沙哑:“周循在哪儿?”
“在老宅。”
周循在北四环凤山脚下有座花园别墅, 回国后他和江惠母子二人一直住那儿, 最近因为想把江蔚正式认回家的事往老宅跑的勤了些。
周白赫“嗯”了声,乘坐专用电梯下楼,吩咐司机送他回民安胡同。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老宅门前。钟叔出来,亲自为他拉开车门,顺道提醒说:“您父亲带着江女士来了。”
“嗯,正好。”
周白赫一路步子沉定,到了厅房,三双眼睛齐齐向他望来。
周循正在和周庆康提议趁家宴介绍江蔚的事, 江惠全程低垂着头, 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见他到了,周庆康放下茶盏一笑:“阿赫,你来的正好。”
“爷爷。”周白赫先见过长辈,但目光始终没落在周循和江惠身上,只当这两人是空气。
他将挂在小臂上的外套递给萍姨,自然而然坐在周庆康身边,拎起桌上形似南瓜的紫砂壶往周庆康杯中添了些茶水,问:“在聊什么?”
“你爸爸想再婚,我说,最好先问问你的意思。”
在周庆康心里,亚恒排第一,谁对亚恒好,他就偏向谁,周循早明白这点,但难免心中有气。他眉间压着不满,说:“爸,我和江惠已经在美国领证了,她和江蔚都是周家的人。”
“你们在美国领证,在国内还没办理公证认证手续吧?”周庆康说:“那就不算周家的人。"
江惠一愣。
回国后,她和周循好几次想办理国内婚姻认证手续,但每次都有问题每次都不成功,这很难不让她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故意破坏。
江惠忍不住开口:“我们......”
周庆康蹙眉:“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周庆康看中家世,也看中女方的能力,他的妻子,挑选的儿媳个个都不简单,但江惠就不一样了,家世普通,又没工作过一天,大学毕业就跟了周循,全靠周家每月几百万的生活费过日子,这种没家底没本事的人他死瞧不上。
“阿赫,你的意思呢?”
当着老爷子的面,周白赫很大度,“我没意见。”
他嘴上说着没意见,江惠却觉得不简单。
“那就行。”周循说:“你和江蔚有些误会,正好趁家宴的机会说开,不至于为个女人伤了和你弟弟的情谊。”
“我没有弟弟。”周白赫说,“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找佟央。”
一时半会,周循没想起来佟央是谁,想了片刻,才回忆起来是那个诈骗犯的女儿。
“她一个诈骗犯的女儿,先后与你和江蔚在一起,我找她是为你好。”周循语重心长:“小小年纪家世不清不白,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是亚恒总裁,连这点利害关系都想不明白吗?不仅如此,她还狂悖无礼,那天……………"
“她是谁的女儿,有什么样的父母,对我来说无所谓。”周赫打断他,“若你再找她,我就不客气了。
不止周循,周庆康和江惠都愣住沉默了。
他们都没想到,为了一个诈骗犯的女儿,周白赫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几乎等同于宣战。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周循怒火攻心,“她是诈骗犯的女儿,她爸爸骗了我们周家600万美金,说不定那些钱袁廷偷偷转移给她了。”
“她没花过袁廷一分钱。”
“这谁说得清?”周循面色冰冷,“就算她没有花袁廷的一分钱,但她与袁廷有血缘关系是事实,你们在一起的事如果曝光,人人都会将亚恒和诈骗犯绑定在一起,对亚恒,对周家没有一点好处。你到底怎么想的,从小就教你害群之马要清除,要舍弃,那女孩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告诉你,
立马和她分开,并且开除她,我不许她和亚恒再有任何关系。”
周白赫语气平静却威严,一字一句道:“我也告诉你,不许再找她。谁为难她,我就为难谁。”
“你......你真是疯了。”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周循带着江惠怒气冲冲离去。
人走了,该说的话也说了,周白赫没兴致喝茶,起身颔首:“爷爷,时间不早,您休息吧。”
“等等??”周庆康开口,目光意味深长,“阿赫,你变了。”
这个孙子他从小就器重,当然,周白赫也没让他失望。有野心,有手段,利益至上,工作为先,把亚恒交给他,他很放心。
但今天,为了一个女孩,周白赫竟然当场翻脸。
周庆康太意外了。
周白赫没有解释,只是道:“爷爷,你也要拦我吗?”
佟央的事周庆康一直没管,但今天听父子二人争执,他猜也猜到了。
“爷爷不知道。”周庆康长叹一口气,“亚恒是几辈人的心血,爷爷希望亚恒好,也希望你开心。”
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出厅房,萍姨拿着他的外套追出来。
这个在周家做了三十多年的保姆有操不完的心,“阿赫,晚上凉把外套穿上。”
“嗯。”
萍姨打听,“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真是诈骗犯的女儿?”
“不确定。”
“哎呀呀??”萍姨急得嗓子冒烟,“要我说你一把年纪,有个喜欢的姑娘不容易,是诈骗犯的女儿也没关系,只要小姑娘人品没问题就行了,她的身世你编造一个嘛。”
周白赫:“萍姨,回去吧。”
“不过??”萍姨话锋一转,夸奖说:“你刚刚维护她的样子,挺帅的。”
周白赫穿上外套,“我走了。”
走到外面,钟叔等在门口,压低声音提醒说:“您父亲和江女士的婚事,您真没意见?我看那位江女士不像省油的灯。”
“我自有安排。
上车后,周白赫吩咐郑修在美国找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周循和江惠既然在美国领证,自然是在哪儿结婚就回哪里去。
过了几天,佟央要离职的事整个办公室都知道了,大家纷纷表示不舍,工作交接二十天,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约佟央吃饭。
这天下午,佟央请办公室所有人喝咖啡。没一会外卖到了,佟央和彭悦一起下楼取。
“央央,你真的要离职吗?”
“嗯,离职审批都通过了,下周五就是last day。”
彭悦叹气:“好舍不得你。”
佟央笑笑:“没事,说不准以后还有再合作的机会,你如果想我了,可以约我出来玩呀。”
“肯定的。
两人拿了外卖,走到电梯间的时候,正好看到总裁办一行人从外面回来,周白赫被保镖和助理簇拥在中间,高高的个子尤其显眼。
佟央注意到,他身边跟着一个女人,正是那次在酒会上,周循指给她看的那个。
叫汤璨,康实集团的千金。
四月天气转暖,汤璨穿一身水波纹翻领连衣裙,白色高跟鞋,从头到脚一身优雅,很符合她的千金气质。
“那个美女是谁?周先生的女朋友吗?”
佟央看了好几眼,在周白赫投来视线的同一时间,飞快地移开视线,正好这时候电梯到了。
佟央躲什么似的,推搡着彭悦进电梯,“快走快走。”
“你这么着急干嘛?”
周白赫盯着关上的员工电梯门,一时间没动。
他们最近的联系很少,周白赫给佟央打过几次电话,佟央都没接,也没见面。
一方面周白赫担心只要见面,佟央就会提分手,而他不想听到这两个字,另一方面亚恒与康实集团有个合作,周白赫最近又开始出差,他也想等事情完全解决了再和佟央说,让她完全安心。
没想到今天刚从邻市回来,就碰见了她。
这姑娘,躲着她呢。
汤璨将一切看在眼里,进了电梯,笑着打趣说:“那女孩就是你女朋友?”
周家与汤家是世交,周白赫与汤璨又是同学,早年家里也想过把两人凑一对,可惜周白赫和汤璨都没那个意思,也就作罢了。
“我可是听周爷爷说,周大总裁为了你的小女朋友,要和家里翻脸呢。”
周白赫无视她的揶揄,到了总裁办,把文件递给她,“你可以回去了。”
“别呀,我还有问题要问呢。”汤璨和萍姨一样八卦,“你和你的小女友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
“你和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你呢。”汤璨一猜一个准,“人家要和你分手?”
周白赫没说话。
汤璨当他默认,提点说:“女孩子是需要哄的。”
正好这时候,郑修进办公室,提醒他五分钟后,在十九楼有个会议,周白赫起身:“慢走,不送。”
到达十九楼,途径法务部的时候,周白赫朝里面多看了两眼,可惜没看到人。路过茶水间,却意外听到熟悉的声音:
“央央,等会下班,我们一起吃饭吧。”
佟央点点头:“行,我请客。”
“对了,能带家属吗?”
“带吧。”
不知是谁提议,“央央,把你男朋友一起带来呗,都是年轻人大家认识一下,我倒要看看你这种姿色的美女,被什么帅哥拿下了。”
佟央顿了下,说:“不了,我们......”
“怎么,感情出问题了?”彭悦猜测:“不会分手了吧?”
佟央想到刚刚周先生和汤璨站在一起的那一幕,含糊其词:“差不多。"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先生”,佟央一怔,朝茶水间门口望去,果真看到了周白赫。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男人黑色西裤笔挺,白衬衫熨帖,他定定站着不动,就这样看着佟央。
所有人,不约而同感觉到压力,甚至有人打碎了水杯。
周白赫不是有亲和力的上司,相反,他总是冷着一张俊脸,非常有距离感。他缓步走进茶水间,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水,漫不经心问:“你们在聊什么?”
大boss忽然出现,大家都有点慌,彭悦大着胆子说:“周先生好,佟央要离职了,我们说一起去吃顿饭。”
“去哪吃?”
“没定呢。”彭悦脑子卡顿了一下,口不择言问:“周先生,您要一起来吗?"
周白赫抬眸看向佟央,问:“方便吗?”
“这………………”佟央脑子一片空白,怔愣片刻,在一众目光下又不好拒绝,咬唇说:“方便的。”
周白赫点头,“嗯,时间和地点发我。”
短暂的交谈后,周白赫便去开会了,留下茶水间怔愣的众人。
“彭悦,你胆子太大了,竟然邀请周先生一起吃饭。”
彭悦也很后悔,“我真的只是随便问问,谁知道周先生会答应?天呐,你们觉不觉得今天周先生很奇怪,好像心情不怎么好,是不是被人甩了?”
“胡说八道,哪个女人敢甩周先生?眼瞎了吗?”
“就是就是,不过和周先生一起吃饭好有压力,要不等会我不去了………………”
佟央默默吞咽,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
从茶水间出来,她左思右想,鼓起勇气给周白赫发了一条信息:【等会下班,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周白赫回:【嗯。】
佟央:【为什么?】
过了几秒,周白赫回:【陪我女朋友吃饭,需要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