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姜漫回川南住了两天,把结婚的事和姥姥姥爷交代了一下。
两位老人家受惊不小,生怕姜漫遇到什么事,才不得不结这个婚。
后来听说姜漫的结婚对象是之前送汗血宝马的那位,姥爷当即一拍大腿,欣然同意。
姥姥却骂他,“那匹马,比你外孙女金贵是不?”
“哎呀。”姥爷慌忙解释,“你是不知道那马多难得,能送这马给咱漫漫,证明对方不仅家境好,还会疼人。”
“大过年的,悄悄送马过来,却没上门来打扰咱们过年,可见对方懂分寸,尊重漫漫。”
“再说了,漫漫要是不喜欢,她能答应嫁?"
姥爷最后一句,算是姥姥也说开窍了。
姜漫当时就在旁边听着,愣了一下,耳根发烫,红晕一路染到了脖颈。
后来姥姥再没异议,只让姜漫去市医院和姜家明也报个喜。
5月4日,姜漫飞回京北。
5月5日,翠羽明珠那边正式开工,姜漫一早就赶去了拍摄现场。
顾蔚然执导,从姜漫的形象设计,到拍摄宣传海报,她诸多不满。
先是不满姜漫的妆容,其次是她的气质,最后是她拍照时僵硬的动作。
从上午一直到午后三点多,顾蔚然才让大家休息,去吃饭。
这个点,翠羽明珠公司内部餐厅已经不再供应餐品。
姜漫的午餐,是华梦给她新安排的助理小芝买回来的。
偌大的休息室里,就姜和助理两人。
小芝一边摆饭,一边在姜漫跟前吐槽:“那个顾导也真是的,这不是存心折腾漫姐你吗。”
“而且她看着那么年轻,一点也不专业的感觉。”
小芝言语间的怨气,比姜漫这个当事人还要大。
旁人看着,只会觉得她这个第一天上任的小助理,对姜漫爱护有加,与她同仇敌忾。
姜漫一边看着历届代言人拍摄的广告视频,一边吃着饭。
听小芝大声编排顾蔚然,不由朝她看了一眼,“你反应怎么比我还大?”
小芝神色一僵,转怨气为笑意,“我这不是心疼漫姐你,这翠羽明珠也太不把漫姐当回事了,找个新人导演来应付您。”
姜漫微微挑眉,“你还替我挑剔起导演来了。”
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艺人,能拿到翠羽明珠的代言本就不易。
拍摄不顺利,作为代言人,她的确应该担负主要责任。
而且顾蔚然作为导演,也没说错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漫上午的状态的确不好,拍海报时也确实有点僵硬。
毕竟她是个演员,不是专业的模特。
姜漫是第一次当代言人,她在这个领域,就是一个懵懂的新人,需要专业人士的鞭策和引导。
顾蔚然是纽约大学相关专业毕业的高材生,虽然在导演圈里,她也是个新人。
但她对翠羽明珠这个品牌的认知了解,肯定比姜漫更准确。
拍摄广告,她也一定比姜漫更专业。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虽然顾蔚然不喜欢她这个代言人,拍摄过程中对她严苛一些。
但她的行事章程是没问题的,也没有故意刁难。
比起姜漫之前遇到的某些导演背地里给演员穿小鞋,顾蔚然已经算是这个圈子里比较正直讲理的存在。
哪里有问题,她都会当场明确指出。
虽然语气不当,言辞犀利,但却能让姜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挺好的。
而且整个拍摄过程中,顾蔚然始终坚守在岗位上,也是和姜漫一起熬到现在才吃上午饭。
实在看不出她是故意折腾。
姜漫觉得,她和顾蔚然,作为代言人和导演,只是需要磨合而已。
小芝还想说什么,但姜漫已经低头继续看资料了。
她只好撇了下嘴角,作罢。
下午的拍摄,姜漫的进步很大。
她一改上午在镜头前的僵硬不自然,每个动作与造型都恰到好处地契合。
顾蔚然一直坚守在镜头前,很直观地感受到了姜漫的蜕变。
仿佛破茧的蝴蝶。
姜漫总算调整好了状态,将骨子里演员的故事感和模特该有的气质韵味糅合在一起。
在顾蔚然看来,姜漫整个人像是被重塑了一般,从眼神到气质,从骨相到皮肉,由内而外地嵌合进佩戴的珠宝首饰中。
她个人的美被压制收敛,将自身融入珠宝,与它们完美融合,互相陪衬。
人和珠宝合一,被熔炼成一件完整的,惊艳绝俗的艺术品。
这正是顾蔚然想要的效果,完全贴合翠羽明珠品牌主题理念。
她打起了精神,从镜头里看美漫的眼神,由挑剔逐渐变成惊艳欣赏。
姜漫就像一块未经打磨的原石。
现在一点点在顾蔚然面前展露出她内里的流光溢彩。
两人默契配合,后续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
中场休息时,顾蔚然去了一趟洗手间。
恰好听见手底下的工作人员在议论姜漫的表现。
“老实说,这个姜漫还挺有潜力的,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就彻底get到咱们翠羽明珠的品牌理念,还很好的在镜头前把它诠释出来。真挺厉害的!”
“我也觉得,下午的拍摄,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海报拍得很有故事感。”
“是啊,我之前看过她的作品,是个演技很好的演员。今天合作下来,感觉她当模特也挺有潜力的。”
“可是我听说她拿到翠羽的代言是靠走后门啊?”
“什么呀,她试镜那天我在现场,走秀超惊艳好吧!人家靠的是实力!”
"......"
几人离开洗手间后,顾蔚然才从隔间里出来。
她站在洗手台前,正蹙眉回味着姜漫今天的表现。
镜子里忽然挤入一抹倩影来。
正是刚从另一个隔间出来的姜漫。
顾蔚然看了她一眼,姜漫神色从容与她对了一眼,礼貌地笑了一下。
那举止神态,好像还没从拍摄状态走出来,清雅端庄,有种从骨子里渗出的矜贵。
顾蔚然愣了一下,竟有种被压了一筹的错觉。
镜子里映着她俩的身影,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姜漫才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
她实在是演得太像了。
“顾导,我先出去了。”姜漫款款一笑,擦干手,转身欲离开。
“等一下。”顾蔚然叫住了她。
姜漫站住脚,侧身回首,姿态妍雅。
美眸噙着淡淡疑惑,她的声音如翠玉碰撞般清脆:“顾导还有事?”
顾蔚然蹙眉打量她一番,想到之前那场饭局上,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沉了嗓音:“你的确很适合做翠羽明珠的代言人。
姜漫幽幽看着她,淡淡一笑:“谢谢顾导认可。”
顾蔚然走近,“抱歉,之前是我先入为主了,以为你是借着谈序的关系,才拿下这个代言。”
她停顿片刻,神情不自然地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那些投机取巧的蝇营狗苟之辈。之前对你有成见,是我不对。”
姜漫微愣。
投机取巧,蝇营狗苟吗。
不知怎么,她久违地想到了周劲安。
虽然周劲安那样的做派的确令人感到不适,但成见倒也谈不上。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选择。
姜漫不欲与顾蔚然讨论这个话题。
她颔首笑了一下,“没别的事,我先去为后面的拍摄做准备了。”
顾蔚然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些诧异姜漫的淡然。
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之前误会她靠着谈序走后门,也一点也不在乎她眼下对她的欣赏和另眼相看。
姜漫比她想象中,更从容冷静,通透理智。
和圈子里其他艺人不太一样。
近半个月的时间,翠羽明珠的拍摄圆满结束。
品牌方又安排了一次饭局。
这次饭局,是姜漫自己去的,陈沁有其他工作要忙,没办法陪同。
饭局上,姜漫和顾蔚然坐在一起。
她能感觉到,顾蔚然似乎有话想和她说。
果然,散席时,顾蔚然叫住了姜漫。
递给她一张名片,正式向她抛出橄榄枝,“六月中,我执导的电影要对外海选演员,你有空的话,可以来试镜一下女一号。”
姜漫虽然猜到顾蔚然是有什么事,却没想到是邀请她去试镜。
她还以为,顾蔚然是要和她聊谈序。
毕竟,她好像就是谈序家里打算为他安排的那桩“婚事”。
姜漫呆愣片刻,低眸为自己的揣测感到自愧。
顾蔚然把名片递到她眼前,“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适合这个角色,可以来试一试。”
“并非是想补偿你,也不是看谈序的面子。”
姜漫抬眸,看她一眼,接下了名片。
顾蔚然:“这是我工作室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你想好了可以打给我。’
姜漫将杂乱的思绪剥离,重新打起了精神,“谢谢顾导,我会打给您。”
顾蔚然笑了一下,眉宇间是满满的自信:“我知道。”
“毕竟我这个剧本,连谈序都觉得好。”
姜漫刚刚清明的思绪,又因谈序被搅乱。
她看着顾蔚然,很想问她和谈序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是否知晓谈序对他自己的婚事另有安排。
这个念头好几次冒出来,都被姜漫压了下去。
既然已经答应了谈序的求婚,她就应该相信他能处理好后续所有的事情。
思绪回笼后,姜漫和顾蔚然道别,先行离开。
回到家里,池月把下午收到的快件交到姜漫手里。
“这个是谈总让人送过来的,说是书面协议。”池月认真转达,“让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修改的没有。”
姜漫接了,回屋拆开看的。
这是一份婚前协议。
里面白纸黑字写着姜漫手机备忘录里那些要求,以及谈序之前所承诺过的事项。
姜漫认真看完了,没有异议。
她在上面签了名字,然后久违地给谈序发了一条消息,将这件事告知他。
自从求婚事件后,他们有大半个月没有联系。
谈序似乎很忙,让vinson加了姜漫的联系方式。
姜漫从vinson那儿听说,谈序这次去伦敦出差,是他父亲临时委派的任务。
那晚她喝醉打给谈序时,他们已经抵达机场,准备飞伦敦。
但因为那个电话,谈序让vinson改了航班,特意回来见她一面。
后来把姜漫安顿好,他们又连夜飞去伦敦。
谈序这次出差任务很重,替谈氏集团谈一个重要项目。
合作方的身份非同一般,是英国王室成员。
这段时间谈序不好分心,所以才让vinson加了姜漫的好友。
姜漫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并没有打扰过谈序。
这段时间,她有事都是和vinson联系的。
只是签协议的事,她还是觉得直接联系谈序比较合适。
这个点,伦敦应该是下午两点多,不知道谈序忙不忙。
姜漫发了消息,便放下手机,先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谈序:[你上次回川南,有没有把户口本带出来。]
姜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捧着手机在梳妆台前坐下。
[带了。]
姜漫回川南那几天,去市医院探望过姜家明。
顺便去拿了户口本。
郑茜也因此知晓了她要结婚的事。
只不过她不清楚姜漫的结婚对象是谁,也不关心。
谈序:[好,那就明早见。]
姜漫思绪回笼,视线落在刚收到的消息上,神情微微一滞。
脑中似炸开了一簇烟花,怦然绚丽。
她的心脏缩紧。
好半晌,才迟疑地回了消息:[明早?]
谈序秒回:[嗯,明早。]
片刻后,男人又回:[早点休息,谈太太。]
姜漫的心怦然鼓动着,速度极快,力道极重。
坐在一室静谧中,她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会?
明早!
谈序回国了?!
无数疑问挤在心里,姜漫抱着手机,对着聊天框,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
她抱着手机坐了半个小时,打出一行字又删掉,最后还是作罢。
似是怕回了这条消息,会暴露自己此刻的激动难言的心境。
这一晚,姜漫睡得并不安稳。
天没亮,她就起了。
先是翻出户口本和身份证,然后上网查了一下去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的流程。
不仅如此,为了平复心绪,她把家里大扫除了一下,还给池月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做完这些,天差不多亮了。
姜漫又去冲了个澡,然后在房间里挑起了衣服。
池月昨晚熬了通宵,在自己房间写了一晚上程序。
早上出来活动筋骨时,她闻到了厨房里烤面包的香味,这才察觉到家里的异样。
客厅窗明几净,地板一尘不染,沙发上的抱枕也全都归位,摆放得整整齐齐。
厨房里熬着粥,还有现烤面包!
家里进田螺姑娘了不成?
池月揣着满心狐疑去姜漫房间,看见她在试衣服。
似乎挑了很久,床上已经堆了不少衣服。
池月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房门,清了清嗓,“漫漫,我进来咯。”
姜漫顾不上回头:“月姐,你帮我看看哪件衬衣更好。
她查过了,拍结婚证穿白衬衫最好看。
所以把衣柜里的白衬衫都翻出来,挑来挑去,却不知道穿哪件好。
池月随手拎起两件白衬衫,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材质不一样,样式有点细微不同。
但是这些区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你这是干嘛?”池月茫然。
姜
漫举着一件白衬衫比划,“谈序回来了。”
池月:“谈总!他出差回来了?”
诧异片刻,池月想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俩今天要去登记结婚?”
姜漫没打算瞒着她,但也不是很确定谈序的安排:“应该是。”
昨晚谈序点到为止,没把话说明。
但姜漫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
“好啊好啊,今天可是520,太适合领证了!”池两手捂脸,激动起来,“谈总故意的吧,赶在今天回来。”
“520?,他还挺浪漫。”池月越想,越是一脸姨母笑。
正在试衣服的姜漫却愣住了,心脏扑通乱跳。
许久才迟疑地问了池月一句:“今天20号?”
池月笑着,拿手机给她翻日历:“自己看,5月20号。
姜漫暗暗深呼吸,面上维持着淡然。
半晌,她才沉了口气,继续挑衣服,“应该是巧合。”
她才不信谈序那人,会是罗曼蒂克主义者。
肯定是刚好出差回来,凑巧罢了。
上午九点,姜漫站在单元楼下,拘谨地拉了拉脸上的口罩。
她穿了一件偏温柔风的白衬衫,配黑色半身长裙,温柔知性,有种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风韵。
黑色宾利车刚停稳,后座的谈序就已经隔着车窗,把路边的姜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拿着文件的手不由攥紧,心跳无声中快了些。
vinson从副驾驶下去,满脸堆笑迎向姜漫,“姜小姐,早上好。”
“抱歉,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有些堵车,让您久等了。”
其实vinson是在进小区的时候才给姜浸发的消息,还以为会是他们等姜漫。
没想到,车子远远开过来时,就看见姜漫纤细的身影在路边一棵花树下站着。
vinson觉得,她可能已经等了有一阵了。
姜
漫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vinson熟练地拉开后座的车门,等姜漫坐进车里,他将车门轻轻带上。
姜漫的视线从车玻璃上收回,却没有去看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从上车起,就莫名紧张。
之前维持炮友关系时,她还挺游刃有余。
现
在要变成夫妻关系了,反倒不知该如何在他面前自处了。
姜漫心里暗暗有些尴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上车后,呼气很轻,坐姿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僵硬。
谈序察觉到了,他一直在看她。
一想到姜漫是因为他才紧张,心里不禁有几分愉悦。
这大半个月在伦敦,他无数次想起那晚。
想起姜漫喝醉酒说的那些话,每个字每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姜漫说,她是坚决不会对他动心的。
可她明明很喜欢他的身体。
即使醉了,也会想亲他,摸他。
这种发乎情的喜欢,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谈序不信她。
男色当前,她个小色鬼能有多坚决。
思绪回笼,谈序敛起唇角浅浅的弧度。
他
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一旁,指节修长的手探过去,很自然地牵住了姜搭在膝上的手。
淡声问她:“户口本和身份证,都带了吗?”
低冷沉磁的男音在寂静的车厢里荡漾开,轻柔地撞击着姜漫的耳膜和心脏。
被他牵住手时,她轻颤了一下。
感受到谈序掌心干燥的暖意,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冷香。
姜漫的心率明显往上飙升了一截。
几秒后,她才吞咽一下,点了点脑袋。
本来想应声的,但嘴巴张不开。
殊不知,她这副模样落在谈序眼里,是何等秀色堪餐。
口舌莫名有些干燥,谈序滚了下喉结缓解,牵着姜漫的手,继续同她说话:“协议呢?”
姜漫恍然,忙从包里拿协议。
右手下意识要抽走,却被男人微微施力抓住。
谈序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姜终于朝他看了一眼,轻盈的视线,撞入男人浑沉的深眸。
她的心跳和呼吸,同时停了一秒。
耳根似被点燃般,蓦地滚烫燥热。
连呼吸都变得不那么均匀。
寂静密闭的车厢里,两人的视线隔空交缠在一起。
氛围暧昧旖旎,胜过他们曾经夹缠不清的每个深夜。
姜漫从未想过,她会因为一次牵手,就想和谈序滚到床上去。
这个想法占据她的大脑时,姜漫红透了脸,用尽全力从男人心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低着脑袋从包里拿出协议,慌乱递过去,“......我已经签好字了。
谈序好一会儿才接过,低沉嗯了一声,嗓音磁哑得厉害。
要不是正事要紧,他真想让司机掉头,去就近的公寓。
驾驶座的司机和副驾驶的vinson大气不敢出。
生怕破坏了车内这黏腻得快要拉丝的氛围。
待
后座两位没了动静,车内只剩下钢笔签字的沙沙声。
vinson才倾身对司机小声道:“稍微开快点吧。”
司机愣怔一下,会意地点头,默默踩了油门。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
。
他可不能在路上耗费太多时间,耽误小谈总和小谈太太云情雨意,酿酿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