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的确是回来了。
可回来的不只她一个人,还有她从外地带来,全国著名的几位名教。
从跟着顾宴白坐到书房的那刻开始,黎殊就有些坐立难安。
跟同龄人比起来,她的成绩不算差,也勉强称得上名列前茅。
可这毕竟是顾宴白的课本,难度早就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黎殊全程像听天书一样,课本上有些字她甚至都不认识,只能假装跟得上老师的进度。
回答问题的时候,顾宴白点头她也点头,顾宴白说什么答案她就说什么答案。
好不容易熬完了两小时,黎殊还没刚松口气,老师就从包里递过来两套卷子。
“这些测试题你们自己先写一下,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检查。”
满满一套卷子,黎殊一题都看不懂。
她装模做样的翻了两下,偷偷朝着顾宴白的方向望去。
那人早就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似乎是知道她看不懂,还特意侧了一下身让她看不清答案。
黎殊:“……”
小气,不就是看一眼答案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宴白卷子都快做完了,黎殊还一题都没动。
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问:“你能不能……让我抄一下你的答案。”
顾宴白眼皮都没掀一下,淡声道。
“凭什么?”
黎殊:“顾夫人如果发现我学习不好,她会赶走我的。”
顾宴白哦了一声。
黎殊捏了捏铅笔,意识到他依旧没有打算给自己看的意思。
“你,你要是不给我抄,我就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顾夫人!”
毫无作用的威胁。
顾宴白轻扯了一下唇角。
看他铁了心不打算帮自己,黎殊也只好拿出杀手锏。
她站起身,蹲在顾宴白轮椅旁抬头看着他。
黎殊瘪了瘪嘴,一双漂亮的杏眼红扑扑的,眼底渡上一层水雾,声音显得可怜兮兮的。
“顾宴白,我家里很缺钱的,我弟弟还要做手术呢,就当我求你了,你??”
话还没说完呢,门外就响起了熟悉的高跟鞋声。
声音极有节奏,越靠越近。
黎殊立马收起快要憋出来的眼泪,乖巧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门被推开,顾夫人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你先出去。”
黎殊慌忙抱着书往门外走。
临出门之前,她悄悄看了一眼顾宴白。
顾宴白眼皮都没掀一下,依旧在垂眸写题,神色平淡漠然,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夫人的到来。
门刚关上,房间内顾夫人质问的声音迅速传来。
“我交代你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做?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定要配合媒体,以后顾家可都是要交到你一个人手上的,你是要气死我吗?”
“顾宴白,我对你不好吗?你说你不愿意出门,我就找了最好的家教,怕你孤独,我找了这么多伴读陪你,你全都不满意。”
顾夫人气极了,新账旧账一起搬出来算。
顾宴白却始终一声不吭,像是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他越是这样,顾夫人就越觉得自己的歇斯底里显得特别可笑。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收养一个孩子,也不会把你接回顾家。”
顾宴白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是我想回顾家的吗?”
“你是顾家唯一的孙子,要不是你爸走得早,我又何必到这种地步,你简直和你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们母子两个??”
“不要再提她!”
一道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顾宴白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气氛寂静几秒后,他的声音恢复平静,声线沉稳,一字一句。
“你不要忘了,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
顾夫人声音有些失控:“顾宴白!”
自从来到顾家之后,这还是黎殊第一次听到顾宴白和顾夫人争吵,平时两人都是关系淡漠,生活在一个家里却像陌生人一样。
黎殊不敢再听下去。
她走到走廊尽头,推开最角落琴房的门藏了进去。
蝉鸣声孜孜不倦,阳光透过全景窗,肆意的挥洒在木地板上。
黎殊坐在地板上,脊背贴在墙壁与钢琴夹角处的位置。
今天天气很好,她仰头看着枝叶缝隙间晕出的光圈,阳光正好,像是渡了一层柔软的轻纱。
静谧,悠扬,有种忙里偷闲的感觉。
“你是谁?你怎么藏在这?”
一道清浅的男声从头顶响起。
黎殊立马回过神来去看。
阳光透过全景窗户漫射而下,少年乌黑柔软的碎发镀上了一层清浅的光。
他穿了件粉白色的外套,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双眼皮细长深邃,五官轮廓都周正的挑不出毛病。
好漂亮啊。
这矜贵模样,绝不是普通人。
黎殊忙站起身,有些局促的打招呼。
“你好,我叫黎殊。”
“你就是黎殊啊,这次居然是个女孩子。”
少年坐到钢琴前,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搭上琴键。
“我叫白闻?,是顾宴白的表哥。”
说着,他苦笑一声:“应该也是他最讨厌的人,今天是来参加宴会的。”
名字像女生,模样也漂亮的像个女生,身上的气质却有种清风朝露般的少年感。
和顾宴白那种阴沉沉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一样。
“是顾宴白欺负你了吗?你怎么一个人藏在这?”
黎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他……”
白闻?浅淡的笑了笑,他垂眸看着琴键,动作娴熟精巧。
“你别怕,我不会告诉他的。他这人就是这样,傲慢顽劣,从来都看不起任何人,我也被他戏弄过许多次。”
钢琴声袅袅传来,如同清风明月,悠扬悦耳。
黎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她不免看的有些愣神。
“黎殊!”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黎殊吓了一哆嗦。
顾宴白正坐在琴房门口的位置,他脸色阴沉,漆黑的眸盯着她,握住轮圈的手臂线条紧绷着。
明显情绪已经在忍耐的边缘徘徊了。
黎殊莫名心虚。
也不知刚刚说的那些话,顾宴白有没有听到。
钢琴声戛然而止,白闻?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外套,笑意中带有几分挑衅。
“好久不见,表弟。”
顾宴白脸色铁青,沉声道:“你还站在那做什么?”
黎殊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她正打算过去,白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别怕他,你越是听他的话他就越敢欺负你。”
黎殊小声解释:“可是他最近没欺负我。”
琴房很大,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
光线晦暗不明,两人靠得很近,顾宴白完全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虽说只是简单的对话而已。
落在顾宴白眼里,就是两人凑在一起,不知在背着他说什么悄悄话。
明明才第一天认识而已,他们就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
耐性已经彻底消失殆尽,顾宴白紧紧攥住轮圈,眼底满是戾气。
半晌,他松开手,手臂线条松弛下来,眼底的情绪从阴沉变为平淡,深邃又寂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像是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黎殊莫名觉得毛骨悚然,慌忙从白闻?身旁跑了过来。
“我们走吧。”
顾宴白没接话,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眸静静落在白闻?身上。
“谁放你进来的?”
白闻?慢条斯理道:“是姑婆邀请我来参加今天的晚宴。”
气氛寂静了两秒,顾宴白忽然笑了,胸腔微微起伏着,看的黎殊背后一凉。
白闻?蹙眉望向他:“你笑什么?”
“你家里人有没有教过你,去别人家做客最好低调些。”
顾宴白语气平淡,不急不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掀眸看向黎殊:“对了,你记不记得,我昨晚练琴时有个腕表落在钢琴上了。”
黎殊愣了一下:“啊?”
顾宴白昨天不是生病,在床上躺了一天吗?
白闻?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你胡说什么?我没偷你东西。”
“嘴上说不算。”
话音刚落,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齐刷刷出现在琴房门外。
顾宴白笑得人畜无害:“几位叔叔,麻烦帮我好好搜一搜,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白闻?咬紧牙关,刚才的几分淡定早已淡然无存。
“顾宴白,你污蔑我,我根本没拿你东西。”
因为今天要来参加姑婆的宴会,白闻?特意将自己收拾的体面,没想到却在人家家里被搜了身。
简直是奇耻大辱。
保镖拦在白闻?身前。
“麻烦您配合一下。”
一直到跟着顾宴白走出琴房,黎殊都没反应过来。
她稀里糊涂的跟在顾宴白身后,时不时还回头往后看几眼。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早已彻底收敛,顾宴白面无表情的划着轮椅往前走,眼底似乎还含着几分燥意。
气氛寂静的可怕,几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好一会,黎殊才试探性地问。
“白闻?……真的偷了你东西吗?”
顾宴白淡声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冤枉他啊,刚刚好多保镖过去,万一被人看到??”
黎殊话还没说完,顾宴白就不耐烦的打断她。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