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兮女目光微闪.落在灯芯上.垂着眼睑低眉不语.那乱來大师似是还要大动干戈的趋势.我瞪了他一眼.悠悠道:“佛是如何说众生的.”
他回瞪我道:“佛说众生平等.”
我点点头:“佛又是如何为众生的.”
他默了黙.道:“佛曰愿舍其身來渡众生.”
我道:“即是如此.那你乱打乱杀的.是要弃佛而去做个俗人么.”
他将手中的佛珠放下.沉思良久.抬头道:“姑娘打算如何.”
我说:“这个么还沒想好.”
乱來大师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來.
默了许久的荀师傅突然出声.房内的烛火被穿窗而过的夜风拂的一摇.灯光照在脸上.辨不出他此时的神色.幽幽的声音撒在冷冷夜风里:“今日叫你们來.不是为了让你们在此胡闹的.”眉眼扫过我.续道:“前些日子倩兮女的忘我之境坍塌.我和小叶子入被困在里面久久不得出.后來我让小叶子把这境已经修好.所以随之倩兮女的封印已经解除.只是当时不知为她施术的人竟然用了上古禁术”
乱來大师奇道:“是甚禁术.”
从窗户往外看去.一轮清月挂在枝头.周边有柔柔的微光映照出模糊的轮廓.微黄的灯火映照在融融月色中.照出泠泠清冷.荀师父沉吟良久才道:“追魂术.”
耳边听到乱來大师的抽气声.
我好奇问道:“听这个名字感觉很厉害.那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荀师父将手中的胭脂白玉簪放入怀里.微微侧目看向我:“传说使用此术的人.灵魂永生禁锢.直至魂飞魄散.所以此术又称散魂铃.此种禁术有两种情况才可破解.一者被下术之人魂飞魄散.二者.转移.《上古传经》里曾有记载过此术.施术者.需以魂命为界.以血为引.勾魄搭梁.施与彼身.将二者魂命系为一体.追溯千年不散.故名为追魂术.而施此术的人.亦终生不得入轮回.直至双方魂消魄散日.”
我说:“他为何要施此术.”这种禁术如此厉害.又百害而无一利.想想觉得即便脑子搭错了筋也不会施这么繁琐的咒术.
荀师父望向倩兮女.淡淡道:“这还要问你.”
倩兮女一怔.似是忆起往事种种.灯光微弱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有无限伤怀的事不愿多说.抬头望向窗外.皎月映空照的屋外清冷.清冷的风中传來她幽幽的语调.将夜色抚的更深:“这故事有个传说.不过要倒回到千年前.”
原來那日大火后.倩兮女由于心中怨念慎重.死后有无鬼差引路.于是便做了游魂野鬼.可生前的种种不能忘.压在心里日积月累成了怨灵.所过之处非死即伤.更有甚者.另一座城池一夜之间称为鬼城.人人避之不及.惶恐难安.
彼时一位高人途经此地.见怨气太重想要压住她的怨气为她超度.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灵识被吞的那一刻.他用毕生修为施了此术.不仅封印了倩兮女心中的怨念.也将他和她的魂魄系在一起.千年不入轮回.不往生道.直至魂飞魄散之日.
她望向灯火的眼神浮现出空洞.有种往事悲凉的错感.本就苍白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有些蜡黄.看的颓唐.
她继续道:“那些日子其实我并不自己如何过來的.只是每天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杀.当真心里不存半点正念.如今想起來若不是碰见他.只怕我这一直都存在杀念中.过着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地步.”说到这里.她哆嗦了一下.我亦哆嗦了一下.
桌上的烛泪流了一半.将破旧的烛台包裹起來.新泪一层.旧泪又一层.重重叠叠绕在烛台上.似是银装素裹了一般.
荀师父无视我和乱來法师的惊讶目光.淡淡道:“所以.这是你找我來的原因.”
她抬头看向荀师父:“那日我从忘我之境里醒來时.我就在想.其实这段念我已经放下.在那场大火里.我唯一不甘的是.天公如此不厚薄.我与他们其实有缘无分.我向來不曾执着.这份情在我焚火时便已经断了.”
她垂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心中所谓的怨念大抵是对命运不公之恨.可却终是命运弄人.死后化为怨灵.游走于各地.若不是遇见他.只怕我千年前已经消散.”
我们屋内的几人难得一致的相互瞅了瞅.表示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她声音渐渐低哑.垂首埋进手中.指缝中浸出泪:“你们说的执念不错.而我心中的执念不是流照.也非羲舒.而是隐落.”
乱來大师又吸了一口.惊讶的看向她.
其余的三人沒有言语.未晞和荀师父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猜不透他们再想什么.而我是因为她今日所说.和我以往的认知出入太大.我觉得得好好理一理.
“为何.”再次开口的是乱來大师.
她抬起头时.眼中透露出凄惨來.衬着滚过的泪痕的脸.缓缓道:“当日并非我吞了他的魂魄.也非和他交手大战.虽然我怨气厚重.可终年的飘荡在外.魂魄已经淡的不像样子.是他舍了自己的命.施了追魂术.将我记忆封存.也一并封存了我的怨念.防止将我的残念吞噬掉.而如今.我魂魄已经出现松动.我恐怕”
我迷离道:“恐怕会怎样.”
荀师父接过话头.神色淡然.瞧不出半点的情绪:“恐怕时至消魂散魄之日无期矣.”
浓幕裹夜.灯影绰绰.一盏寒灯幽幽暗暗地照在尘间.似是要拨开迷蒙重重.
许久.我才摸索着找到自己的下巴给按回去.愣愣道:“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执着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吗.”
她抬起头.缓缓道:“我想了许久.这段相遇若说是缘.便是个孽缘.他的孽缘.他本就不该遇到我.若非如此他现在也应该过的逍遥自在.无须、无须陪我耗了千年.到头却是魂飞魄散.”
我沒有提醒她.如果他沒有同她耗了这么就.说不定也是早百八十年就挂了.因为人间还有一个叫生老病死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