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天花板,长方体形状的摄像头冰冷,摄像头镜面上半弧形的光黯淡不明。
“这不是自甘下贱。”林?勉强口齿清晰地回答,“只是资源合理利用而已。’
“卢卡斯知道你这么说??”雷蒙德顿住了,似乎他也没想到林?会这么说。
“或许知道。”林?也低低回复了一声,语调平和得不像是被压迫威胁的那一方,“或许不知道吧。”
喘息慢慢调整,刚才的慌张,反而变得平和了,本能的畏惧消失,潜意识告诉她,雷蒙德其实不会对她怎么样,凭借的,就是已经到达百分之六十一的好感度。
门外的走廊里,已经有比赛完的学员陆陆续续出来的声音,硬皮靴踩在地板上格外清脆。
卢卡斯敲门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雷蒙德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你只是侥幸而已,希望你下一科目还能这么幸运。”毕竟他们长久地在军事沙?上对?过,林?一次都没赢过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甲比?的事算他粗心大意,且她有卢卡斯帮助,下一个科目就是军事沙?,这是谁都帮助不了的,雷蒙德有?下这局的信心。
林贝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腕,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您快?择重新对?的对手吧,我在沙?竞技场等待您的到来。”
她的面容依然柔和娴静,如月光一般恬静纯洁,嗓音沉缓清脆:“我等着您。”
这是明示了,彼此心知肚明,他们将会在下一场测试中重逢,不再是猜?。这也是在告诉雷蒙德,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故意针对。
雷蒙德冰蓝色的眼珠看不出喜怒,注视着她离开,没有慌慌张张,而是镇定自若地提着书包往外走,门从里打开时,他看到了卢卡斯将她拥入怀中。
门缝越来越小,直至合上,他们相拥的身影消失在夹缝中。
那具娇小的身躯依然柔软纤弱,她的面容依然优柔,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温柔和友善,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雷蒙德却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另一面??褪去温柔无害的面具下的另一面,就像是兔子背着光的眼依然通红。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面,不同于兽人世界情绪的波动,或痛哭流涕或歇斯底里,只是平和地说话而已,只是对他不卑不亢平和地说话,他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种磁场能量,柔和得好像他对她的感知像是一场错觉。
毕竟她看上去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依然手无缚鸡之力,依然没有武力对抗压制他的能力。
而那个三两下就打败了他的纤?背影,牵动着他心神的娇弱兽人,在眼前投入了其他兽人的怀抱。
手上的终端已经在催促他进行最后的测试,重新最后再选择一个对?对手。雷蒙德狠狠搓了一把脸。
只有?了的人才能从房间里出来,当然雷蒙德刚才那种行为不属于正常举动,正常情况下第一次?掉的兽人还有最后一次?会,在剩下还未参加的兽人中挑?,挑?的顺序依然按照实力来进行,终端教务系统会搞定一切。
当其他兽人看到房间里出来的是林贝的时候,各种惊诧怪异的表情遮挡不住,甚至惊怪到瞪大双眼,连手上的包都掉落在地。
今日令人匪夷所思的第二件事发生了??第一件,雷蒙德机甲测试科目选择对战能力弱小的林贝;第二件,雷蒙德?了,林贝?了。
林贝从卢卡斯的怀中出来,笑嘻嘻道:“看吧,我就说不用担心我。”从那间窒息布局的房间里出来,?下第一局测试这个念头才缓缓植入脑海,小小的窃喜慢慢涌上来,她欣喜不已地对卢卡斯笑,“我赢了!”
卢卡斯勾唇,声音还算稳重,不像她这么喜形于色:“是的,你赢了。”
她故作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边往电梯走去:“等全赢了,回去多给你讲讲泰坦尼克号的故事!”
卢卡斯也不避讳其他兽人的目光了,神情宠溺地看着她。
等到了第一层的时候,林贝又突然回头说起:“我赢了机甲比赛唉,你就没什么奖励要给我??”
如果按照卢卡斯一开始的性格,那么他肯定会说,林贝,这都是你自己的比赛,新生测试是你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可是和林贝呆久了,这些话在他看来好像变得那么冰冷无情不近人情,和林贝在一起久了,生活中的空气都变了味道,特别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吸入肺腑的味道都是甜蜜蜜的,就算不做些什么,只是在一起都觉得特别幸福,生活不再平淡无趣,只是一起用餐一起上下学,都变得有趣愉快。
黑压压的军服庄严,数量众多,有通过了第一关而庆幸的,也有没通过最终在第一?科目就被淘汰而失落的,兽人的情绪在冷漠沉静的公众场合是内敛的,不会大哭大笑,各种情绪全藏在?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里。
周围都是新生学员,大家穿着同样的衣物,大多与其他兽人相隔着一定的距离,这是属于兽人之间保持界限的礼貌和礼节。这令所有人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
??唯有她不一样。
一想到站在一群兽人之中,身材娇小的她居然是已经灭绝于亿万年前拥有完美无缺的基因的人类女孩,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阵酥麻的电流窜夺脊髓,浑身都变得飘飘然了。
要是,要是以后她的身份被所有兽人发现了,被帝国发现了,那么曾经共处一处的新生们该会多么震惊和懊悔,该会多么痴迷??至少比他从前还要痴迷地去追溯她曾经的一丝一迹、一举一动。
她的眼眸比兽人的要和润,比初升的太阳还要耀眼迷人,含着冰雪融化时汨汨溪流般的柔情笑意,更是令人迷醉。
卢卡斯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你,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吗?”林贝笑着反问。
“当……………”卢卡斯想要一口答应,但是又回想起昨晚她的“豪言”,激扬尘土的大卡车蓦地刹下,他只觉得面颊更热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耻得连舌头都伸不直,可还是要强忍着羞耻,酥酥麻麻的背脊像是有数不清的蚂蚁在漫游碰撞,“………………你先说。”
黑色冷冽的军装面料下,包裹着饱满的胸膛,庞然大物般的躯体本该刚强坚毅,可却容纳着似水般的柔软,外表看上去依然像一座小山似的威武地矗立在地面,不动如山,可当仔细看时,他粗硬的脖颈泛起粉红。
他的胸口因羞耻而微微震颤,林贝笑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会弹,好神奇啊。”
这句话林贝昨晚说过一模一样的,就在她天含、药着玩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不仅仅只说了这一句话,还说了??
“还会闪。”
卢卡斯的脸彻底红透了,还好周围的学员都离得够远,现在没人敢凑近他们,包括和林贝一直要好的奥利弗,奥利弗抽中了一个他们谁也不认识的陌生学员,也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人类女孩的笑容甜美,可用那种甜腻的气音压着声音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坏。
“亲爱的卢卡斯,你克制一点,不然每个兽人就都看见了。”她黑润的眼珠向下。
卢卡斯的理智还尚存,侧过身去,金色的发梢从黑色军帽的帽檐下露出,顶尖部分微微蜷缩着,只留给她一个宽硕的背影:“你,你要是再这样,我生气了。”
你明明可喜欢了。
林贝抿唇笑了笑,这一会儿的休息已经很大缓解了她对于下一科目的紧张,精神也不再那么紧绷。
高耸入云的大厦身穿学员军服的兽人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有悲有喜,没几分钟的时间,一直在淘汰学员,终端教务系统上实时变动的数据,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真实的学员。
眉宇间淡淡的忧愁还未散去,终端教务系统发来信息,她第二?科目军事沙?竞赛已经被选定了,选定她的兽人是雷蒙德,要求她在两分钟以内进场。
看来在她出来之后,雷蒙德再次选择对手后战胜了对方,所以已经和她一样到达了第二项科目。
林贝告别了卢卡斯,独自用终端坐电梯上了指定的楼层,用终端刷开门,紧紧皱着眉的雷蒙德已经坐在了另一面。
房间类似于刚才第一项科目的布局,对战人选一人一边,中间有对战产地,刚才中间摆放的是生态模拟景观,现在他们中间放着的是军事沙盘课上的全智能模型,只是这个全智能模型相比军事沙盘课藏在课桌桌面下不同,这个全智能沙盘更大,基本占据了整间房间一大半的面积,沙盘上方漂浮
着实时变动的数据显示着各项数据变化。
一直皱着眉的雷蒙德静静看了她一会,最终微微松开了眉宇,大概也是认为她绝对不会赢,那么多节军事沙盘课,她一次都没有赢过,每次都不敢对他的霸行有所不满。
当天花板上的机器进入倒计时时,林贝低垂着眉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有句话还是说的不错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努力按照目标去争取,本来就没有能失去的了,输了也无所谓。
于是,林贝又赢了。
“我说过的,总有一天,我会赢你一次。”林贝微微颔首,浅笑着说道:“这么多天,你对付我的招式还是一成不变。”
脑海中雷声轰鸣。醍醐灌顶,没有再比这个词更合适用来形容雷蒙德此时的心情。
不温不火的目光眼神,偶尔因为话太难听才微微皱一下眉的莹白小脸,原来不是不想理会自己,原来是在等着现在这一刻。
这么多天,他都在陪练哈。
连他会选择她对战这件事,她都算到了。
“林贝,你算计我?”雷蒙德向来清冷如清泉的嗓音音调陡然升高,他缓缓从沙盘对面的座位上站起身,修长精壮的腰身像行走的衣架子,他并没有同他们一样庄重地戴着军帽,银色的发全部慵懒随性地抹到脑后,全然坦露出富有攻击性一眼叫人挪不开眼的美貌,冰蓝眼瞳如千年冰山,美丽得就
像是机械制造出来的。
不像第一次输给她那样失态暴躁,他坐在椅子上,两条手臂张开扶住把手,眼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面的她,尾音?盈细腻,带着独特的属于人鱼歌喉吸人魂魄般的动听:“你真不怕我掐死你吗?”
“你听说过一个词语吗?”林贝没有回复他,而是另起话头,“人类社会里的词汇??龟兔赛跑,兔子有更快的速度,可是因为贪恋中途的美景,它最终输给了速度更慢的乌龟。
“你总叫我废物,现在输给废物的感受如何?”她?轻地微笑着,神态自然到就像是问及身旁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外的阳光和风景如何。
就在雷蒙德要发火之前,几乎只是一两个眨眼的瞬间,秀气的眉毛柔弱地蹙起,林贝低垂下脸,刚才刹那间露出的攻击性荡然无存,她又变成了寻常弱小的模样。
嗓音低缓,如潺潺流水,柳枝轻拂水面:“对不起,雷蒙德,我只是.....太想赢了。”
覆盖着一层莹亮的眼膜下,柔情似水。
“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在意我。”
她的话语如叹息:“或许能更在意一点就好了。”
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那样,颗颗粒粒的珠子坠落平静的心底,激起雷蒙德心中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他雌雄莫辨的脸上攻击性和敌意无意识地淡去,只留下直直的,挪不开眼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