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记得眼前的人是谁,是那个在教学楼大门口想缠着林贝,但是被林贝拒绝的,和他一样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圆钝的钢棍顶端泛着森冷的寒光,头部粗硕圆润,冰冷的镜面映照出他的脸。
如同他一样,都是想靠近月亮而没有任何成效的人,不,他现在有突破口了,可不是只像这只丑陋的海豚一样只会遭到厌弃。
一想到这些,卡尔的表情都平静下来,钢棍离他的鼻尖不足一个拳头,这对于兽人而言无论如何都是挑衅意味,可他的目光柔和,仿佛面对的不是主动上前来找死的敌人,而是什么挚友。
说起来他还真知道这只持续苦苦求爱不得的海豚,毕竟他提前调查过的,除开卢卡斯和雷蒙德,就属他敲锣打鼓地追求林贝惊天动地,在整个帝国最高等级军校里追求同性情人,无论是最底层的洗碗工人,还是最高级的皇储公爵,闻之惊骇发
笑。
可是这只海豚却从来不在意般,见缝插针地给林贝标准币,还想用标准币收买下心上人的心,因为愚笨,自知所有的优势在更强的竞争者面前不值得一提,只能卑微地献出所有的筹码,妄图以此打动林贝的心,真是可笑,跳梁小丑。
只是可惜,不能直接杀了他,林贝已经记住了他,要是亚瑟顿学院调查起来让林贝发现是自己动的手就不好了。
被钢棍指着的脸不为所动,卡尔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看在你是林贝的同学,我不会还手的。
与众多族群的贵族兽人不同,克莱尔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家境优渥无人管教,又不用担心家族庞大的财产会被其他兄弟分走,从小因为家境和能力受其他兽人追捧,所以与帝国残酷的成长环境不同,克莱尔一路顺风顺水,就连升学考上亚
瑟顿学院也顺利无比。
教训教训那些看不顺眼的事他没少做,就像现在这样,根据以往的经验,势单力薄的卡尔应该下跪,应该向他求饶才对,可他的脸色有点太过于镇定了,镇定得卡尔都没反应过来。
这条蛇怕是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了,以至于说出了让着他随便打不还手这样的话。
克莱尔难以置信地蹙眉,狂笑了两声,与周围的小跟班对视了一眼。
既然卡尔都这么说了,他当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给老子使劲打。”克莱尔脸上的温顺和可爱在此时荡然无存,凶横地皱鼻,“留着一口气就行。”
小跟班们得令,立刻一蜂簇拥扬起钢棍上前,这个一脚那个一腿,不知是打的第几下,高挑的少年倒在地上,如雨点般的棍棒和拳脚落在他的身上,他护着自己的脸,如亲口所说的那样,从头到尾,没有还一次手,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连
闷哼都没有,沉默得叫人心里古怪又诧异。
克莱尔狠狠皱眉,看向那个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其他小跟班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收了攻击的动作。
这样的围殴最无聊了,那个侧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少年兽人,应该痛哭流涕着保证再也不敢靠近林贝,再也不敢多纠缠林贝才对啊。
克莱尔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往的兽人早就求饶了,他不耐烦地用手中的钢棍敲砸地面,在烈阳下闪闪发光的钢棍在地面上砸落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哑音。
“你倒是还手啊!这么没骨气!你到底算是哪门的军校学生?唉你是怎么出生在世界上的,你爹怎么不在帝国医院门口把你掐死?”克莱尔暴躁极了。
蜷缩在地面上的少年缓缓露出脸来,灰暗色的头发和侧脸都沾上了灰尘,如此狼狈不堪的场面,被兽人踩在地上打,即便是帝国最底层的兽人,也会感到愤怒或者是其他什么情绪,可是拥有翠绿色眼眸的少年却是无波无澜。
他躺在地上虚虚喘着气,短促的呼吸进出,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上,耀眼的太阳发出刺眼的光芒,烈日灼烤着大地,卡尔微微眯着眼,避开其锋芒,面无表情看向不远处的克莱尔:“要打就打,我还有事。”
克莱尔气得后齿咬得嘎吱作响:“打!往死里打!”
昏暗且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四个角放置了复古的烛台,因为屋子的空间过于宽敞,而摆设陈设家具用品过少,所以看起来空寂静默。
辽阔广袤的星空璀璨明亮,又充满包容性的静谧,容纳吞噬下所有的声响,让夜晚如此安静沉默。
很古老的珠帘屏障,以及厚重的纯色帷幕,复古老旧样式的台灯,四角都竖起木桩的宽阔床榻,靡丽的被褥,精美又简洁的家具,如果忽略充满科技感时不时闪烁的信号点,整间屋子如同回到了古代欧洲。
封闭死寂的屋子一面墙壁上有一面占地辽阔四四方方的巨大镜子,足足占据一整个墙面,包揽屋中景色,烛台中的暖黄色的电子荧光斑斑点点映照在镜面,像是染下一团团的污渍,模糊了映照出来的景象,也模糊了宽大的床面上流动爬行的那
条巨蟒尾巴。
黑色的巨物将整张床挤满,在难耐地蜿蜒爬行着,原本宽大的床面也变得狭小拥挤。
巨蟒尾巴上的鳞片鳞次栉比,凹下凸起形成一条条微浅翕张的纹理,密密麻麻有规律,像是一个个菱形,有的部位有些不规整,在静谧幽暗的夜晚下,凸起的油滑纹理上也印染上浅薄暗淡的黄光。
游动的尾巴,相互摩擦着疏解燥郁难耐,凸起的纹路紧密贴合缠绵。
卡尔急促地喘息着,上半身重重靠在床头,露出的上半身光果着,白皙的皮肤富有弹性,两条锁骨的沟壑很深,精瘦的腹肌沟壑纵横,再往下便是半兽之身的衔接。镜子里,直直竖起了两条模糊的小蛇影子,气势冲天,在扭动着颤抖着,发狂
叫嚣着。
可是身为主人的卡尔的安慰已经不能够平息它们的燥郁了,所有的血液都在逆流,尾巴尖尖颤抖抽搐。手中的叉子已经被他手心的汗完全浸湿,亲吻过去时完全没有了那种甜美的味道。
卡尔的喘息沉重,赤果着的胸膛大幅度起伏,他抬起一只手,泛着幽冷寒光的勺子被他咬进嘴里,含着口着,以此汲取所有残留的味道,像是久久行走于沙漠中的旅人,舔舐着瓶子,妄图想从种再舔出些来,如果不能,那么他就会即刻死掉似
的,干渴致死。
舔够了,微微张开的嘴巴里露出猩红的舌头,濒死般仰起的头颅,脖颈青筋与粉红交相辉映,用勺子差弄着喉咙和嘴巴,然后两排牙齿又轻轻咬着它,像是在对待什么小情人,想象着,如果这句子是那人的舌头,想要退缩,那他也会用牙不轻
不重地这样咬,让它不敢退缩。用全身上下最温暖的口腔严严实实包裹住它。
回想着,那个狮子小兽人在用这把勺子吃饭时这勺子碰触到他的唇舌的?那,少年浑身上下的肌肉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全都绷死,口中吐出的低吼打破了一室静谧。一条小蛇被他驯服,另一条还在昂扬着挺直脑袋。
昏暗的房间,巨大的镜子,卡尔已经从风雨中渐渐平息下来,找回了所有的心智。
双脚再次长了出来,卡尔下了床,来到了镜子面前。
以为会因为疏解了心绪而感到心情愉快的,就像是几天前的那件外套一样,欲仙欲死,所有的不悦都会因此而清空。
可是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有一张充满戾气的脸,烛台的光忽明忽暗,高耸的鼻梁将他脸上的光毫不留情地斩断。
今夜的月亮和初次见到她时是一样的美丽,她就如天上高高悬挂着桂月,柔和美丽皎洁,没有任何一丝瑕疵阴暗,这么多年以来早已习惯旁的兽人的冷嘲热讽,什么样的地狱他没有经历过?可是就在那个独一无二的夜晚,林贝出现了。
即便知道了他有先天缺陷,在其他人前露出丑态,可是她也没有嫌弃他,没有告诉他是他还不够强大,她还说他很厉害。
在他被其他兽人欺负时,她.......想要救他。
她是夜空中最美丽的月亮,独一无二的月亮,而他只是地面上仰望月亮的众多老鼠之一,对上了所有的相反面,丑陋,恶毒。
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乖顺和善,她相信。如果她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居然是这么………………令人嫌恶,她一定会不想和他待在一处的。
她所信任的、所救下的他,其实是一个对她痴迷到癫狂的疯子,是一个偷了她用过的餐具,用她的衣物抚慰自己的变.态。
即便只是想一想她嫌恶他的这种可能,卡尔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样随意搓揉的痛苦。
他只是阴沟里的老鼠,他从小到大杀过数不清的兽人和坏种,以血淋浴数不胜数,他肮脏无比。一开始几天前初见初相识时只是想着,想着......能多看看她就好了,可是在得知了她身边的老鼠很多,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老鼠围绕在她的身边祈求
她一个回眸,他还是觉得郁怒不已,好想.......把他们都杀了。
再见面,再次见到她柔和莹润的面容和眼神,他越发着迷,特别是她夸赞他时黑色的双眸像是在发光,一想到这些,卡尔越发沉醉进去,自卑自厌被飘渺的迷醉幻梦所替代,恍惚中那双眼一直只看着他对着他笑。
一眨眼,镜子里陡然出现了另一个他。
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体,只是镜子中的他却是满脸讥讽:“卡尔啊卡尔,你只不过是最低贱的兽人,你都被逐出皇室了,从小就被嫌弃的家伙,忘记了那些贱种的眼神了吗?你以为现在没有兽人敢欺负你了你就敢忘却那些苦痛
了?”镜子里的卡尔语气轻得不能再轻,反问着镜子外的他,“你怎么敢对她痴心妄想啊?"
美梦破碎,镜子外的卡尔脸上压抑着愤怒和难堪,所有的心思都无法遁形,丑陋的过往,肮脏却肖想幻想着美梦,这使他偏过头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急切地想要阻止:“你别说了。”
镜子中的那张脸神情骤变,暴怒染上他的言语,如同当头棒喝:“别想用你的恶臭肮脏去污染她!她就该和卢卡斯和雷蒙德那样的强者在一起!你只是阴沟中的老鼠!你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你不配!”
“我让你不要说了!”卡尔抱住脑袋,紧闭双眼,捂住耳朵,好像只要这样那些话语就不会进入大脑,他就可以逃避躲开。
短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占据了沉静的屋子,卡尔睁开眼,镜子里,那个讥讽的“自己”身边又出现了另一个“自己”,“他”不再怒目而视,而是和平常玩弄他人时的自己一样,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问镜子外的他:
“他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臭老鼠。”他抿唇笑道,“可是你真的会放弃她吗?让她躺在其他兽人的怀抱里,让他们尽情去查她,品尝她,而你只能默默看着?"
“他”咂舌:“那可真是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