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林贝还是推开了他,她的嗓音轻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脏啊......
那么高大雄武的躯体,有可以轻易制服她的能力,当林贝用手去推他的胸膛时,他圈紧她细腰的手臂还是不情不愿地缓缓松开了。
手是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可是那相比她而言足够遮天蔽日的身躯还是紧紧地挨着她,松开的小臂还在虚虚地无意识地抬着,距离她的腰身还是很近,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再次围上去,再也不分开。
林贝仰头看他,那一头金黄的头发全都是毛绒绒的灰尘,八方炸开花,濡湿的皮肉上汗水与泥土都混在一起,俊朗的脸庞上也布满灰迹,唯有那一双褐色的眼眸亮堂堂的,布满莹润的点点泪花。
林贝连连后退的举动还是让他无法接受,他没再强硬地想要用自己的躯体生理优势去禁锢她,但还是不甘心地,突然地攥住了林贝的两只手腕,腰背弯下的弧度越发大。
“你不喜欢我……”像被什么深深刺痛了似的,卢卡斯失魂落魄,口中呢喃。
他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两大颗有豌豆大小的泪珠砸落,像是已经压抑憋了太久,一股脑地在这个时候想要不吐不快,攥着林贝的两只手腕的力道越发大,拉着她往自己的方向来,炮语连珠: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在庄园的时候要故意接近我?我是傻子吗?要我很好玩是吗?是不是看着我这么狼狈会让你有成就感?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两只手腕被攥得发痛,卢卡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的双手像两把钢锁似的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巍然不动。
她过于娇小的身躯承受不住他这样威逼般的压迫气势,不断不断靠近的高大强壮的躯体,挤得她的两只腿被踉踉跄跄拉着往他的方向靠近。
林贝的心神不宁,费力地仰头看着这样的卢卡斯,她的话语还是发颤的:“.....谁说是骗你的?”
发颤的,慌乱的,带着独属于人类女孩的清甜的话语,于卢卡斯而言无异于是天籁之音。
像是被打开了某个不知名的开关,好似他桌上那用金属水杯插起来精心照料的花朵,早已干瘪枯萎,看起来干脆到可以一捏就碎的程度,可是突然再次焕发出生机和活力,花瓣再次水嫩,茎叶再次蓬勃。
据说这要死不活的花已经枯成这样了狮子兽人还是舍不得扔,同宿舍的人鱼兽人还因为这花和狮子兽人又打了一架,至于是什么时候,林贝无从得知。
瘪了的气球被一鼓作气充满气,卢卡斯那双本来饱含浓烈忧伤的眼死灰复燃般燃起火花,满眼希冀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林贝狠狠咽了咽口水,直视着他的双眼没躲开,鼓起胸腔调整情绪,勉强扯着唇笑道:“我从来就没否认过我喜欢你啊卢卡斯。”
“是谁从认识第一天就只知道拒绝我?”她开始细数起他过往的罪行,“是谁一天说不想见我?不想理我?还总是对我冷脸?”
“你……你喜欢我?”卢卡斯恍然从一种巨大的喜悦与冲击中回过神来,像是震惊无比,又像是在人类社会中中了千万彩票,连话语都说得结巴了,不可置信道,“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林贝点点头,眼神真挚。
卢卡斯低下脸来,脸上露出热烈的笑意,露出一口大白牙,高兴中夹杂着别扭的歉意,似乎是想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林贝对不起,我...我………………”
从前的一切行为什么故意疏离、故意远离、言语吓唬现在看起来都像笑话一样,信仰和心愿其实和她在一起从来就不是冲突的,就像现在这样。他后悔了。
看着他好一会都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林贝也跟着勾起唇。
她的视线垂落在自己的双手上:“卢卡斯,放开我。”
“哦。”他听话地松开了。
林贝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卢卡斯的脸仍然还在自己身前,他的背脊仍然因为迁就她弓得很低,他越发低下脑袋来观察她的伤势,正想和林贝因为再一次弄痛她而道歉。
一直低着头揉着手腕的人类女孩突然抬起脸来看向他,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对于皮糙肉厚的兽人而言,这样的力道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会起个浅淡红印的程度,重点是挨打的位置,他又一次被她扇了脸。
这是一个非常挑衅兽人雄性威严的动作,而且是三番两次被打了脸,如果对方不是林贝的话,或许卢卡斯一定会撕碎他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是,很奇妙的是,因为对面的人是林贝,卢卡斯却没有生气,内心连一丝怒气都没有,还回味沉浸于刚才她说喜欢他的喜悦中。
他没有生气,倒是扇了他脸的林贝打完就像只小兔子似的飞快躲到一边去,正缩着肩睁大双眼打量他。
卢卡斯舔了舔口腔内壁,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脸,不明所以地皱起眉,神情有些哀怨:“你怎么又打我?”
………………不行,他还是要和她说一说的,不能随便就打他......
从前在庄园打他的时候是因为她知道她有德罗维尔的庇佑,料定卢卡斯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是现在不一样。
瞧着他真没有生气,林贝一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昂首挺胸站直起身体,咳了咳清清嗓子:“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不准随便对我动手动脚。”
“而且??”她上下打量他,难为情般地皱起眉来,“我也不喜欢脏孩子,卢卡斯你把我也弄脏了。”她的身上、手上也沾染了他带回来的满身尘土。
他又朝前了两小步,唇部嗫嚅:“林贝我………………”
“停停停。”林贝往后退,看着卢卡斯果然乖乖站在原地没再向前,她指挥他去洗澡,“你要是再这么脏兮兮地靠近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卢卡斯果然乖乖去洗澡了,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那条尾巴已经摇出残影。
卫生间里响起淋浴的水声,林贝也去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
至于雷蒙德,刚才他确实在宿舍……………………
他站在她的桌子旁边,看着她还在这么勤奋学习,他又凑过来,嗤笑道:“你真以为凭靠努力就能通过测试吗?废物,放弃吧。”
见林贝没理他,他也不恼火,继续说道:“你亲爱的卢卡斯怎么不在啊?”
雷蒙德的唇角上挑,眼中却没有笑意,这是他亲耳听到的,她曾经亲口这么呼唤过卢卡斯。
亲爱的卢卡斯亲爱的卢卡斯………………真是不要脸!
雷蒙德依旧趾高气昂:“我警告你,这可是亚瑟顿学院,可不是你和那只狮子谈情说爱的地方……………”
“你嫉妒了吗?”林贝仍然坐在椅子上,扭过头来看他,双眼格外清明。
“嫉妒哈………………”雷蒙德顿了一下脸上才开始有反应,他扯着唇笑了出来,笑声刺耳明朗,“你是说我?”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表情夸张,“我会嫉妒你们?”
“对啊。”林贝点了点头,“不然你为什么不搬出去呢?从第一天开始,你就说过你讨厌我,你也讨厌卢卡斯,你讨厌所有人,33楼空着这么多房间,你为什么不搬出去呢?为什么要受虐一样继续呆在3301呢?"
一开始对他是害怕的,雷蒙德可以自由收缩尖牙利齿和非人的舌头以及血腥可怕的指甲,他总喜欢找她的茬,上课如影随形,总是在贬低她,无事找事。
可是随着这两周的接触,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会用尖牙吓唬她别靠近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动靠近她,虽然是以一种非常欠揍的态度......这种拙劣的表演和行为,就像是人类社会小学生要引起班上某个女孩的注意、爱揪前桌女孩的辫子似的大
差不差。
这两个标准周她的军事沙盘进步非常块,真是要多亏他的磨砺,言语虽然恶劣,但也确实为她带来了好处。他再也没有对她说过让她离他远点的话,也没有再亮出任何杀伤性强烈的身体部位,她有一种雷蒙德在亲近她的直觉。
并且最重要的是,她在脑海中向系统查验了雷蒙德的好感度,百分之六十。
林贝有查验心动指数的意识是因为在今早的军事沙盘课上,排兵布阵两方交战,有的时候免不了就会有肢体接触。
高低起伏各种数据密密麻麻的沙盘布局复杂无比,操纵者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的手捏着代表坏种的小红人碰到了雷蒙德的手背,他们都看重了这块可退可守的军事宝地。
两块手背的皮肤轻轻相触,勾带丝联,手背上的那一块小小的皮肤若隐若现地传导触感,林贝只觉得好冰,雷蒙德浑身都像一块冰冷的玉石。
她看到了雷蒙德的肩部肌肉肉眼可见地僵硬绷紧,好像他碰到的是什么威力强大的炸弹一样,连脸上的神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飞快将碰到林贝的那只手给移开了,低垂下的眼眸似乎在不动声色地变动。
虽然只是一个微末不起眼的举动,但让林贝想起了当初卢卡斯的反应,也是这么一惊一乍,只是卢卡斯是表现在明面上,而雷蒙德没有那么明显。
百分之六十啊,对于人类社会相当于是小情侣懵懂爱恋的水平,已经超越普通人的正常水平,相较于德罗维尔和卢卡斯当然是相当低的,但是对于雷蒙德这种厌世暴躁的人鱼而言,真是非常高的水平了。
还记得刚刚开学报道的那天,他对她的心动指数还是负的百分之一百。
短短这么几天,在林贝只顾着和卢卡斯快速培养感情的时候,另一边,悄然无声的,雷蒙德对她的心动指数已经无声无息涨到这么高了,从外表上看真是看不出雷蒙德对她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刻薄。
经过德罗维尔之后,林贝现在还是非常相信系统给的数据,刚刚认识的时候,德罗维尔也是这么正经严肃,后来她才真正体会到....系统给的数据的真实性,从此深信不疑。
千万不能相信他们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还是要看系统的数据。
所以尽管对雷蒙德的尖牙和指甲有阴影,但有了系统的数据作为底气之后,林贝突然就不害怕了,鼓起勇气直视他:“所以,你就是在嫉妒。”
“你自己都不敢想这其中的原因,真的是因为讨厌卢卡斯和我吗?真的是厌恶吗?”
在雷蒙德要反驳之前,她继续紧接着插嘴接口:“是因为难以言说的嫉妒,看着我们每天生活在一起,你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浑身难受,做什么都不再提得起兴趣,因为看不得我和卢卡斯过得快乐,在你的眼前过得幸
t......"
“少自以为是!”雷蒙德暴跳如雷,如同被踩到了痛脚,“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是不要脸的贱人!?少自以为是认为了解我!"
“我就是讨厌你们!讨厌你整天扭捏做作的笑脸!讨厌那只臭狮子总是随地发青…………”
“可是你忘记了!”林贝打断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在禁闭室里发青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个.....啊!”
脖子被卡住,后背传来疼痛,蝴蝶骨被一个坚硬的物品隔着,天旋地转眼前的光线变换,雷蒙德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桌上。
雷蒙德并没有什么大的力气,但是林贝细嫩的脖子还是在他的眼皮下红了,他的手不动声色地移了移,改为按住了她的锁骨。
她的身体哪里看起来都十分脆弱,脖子是细细的,浅淡的青紫经脉被包裹在皮肉下若隐若现,两道稚嫩的锁骨易折,掌心下的温热肉细腻到过分,令他挪不开手。
想触摸她的皮肉......可是这是不对的,雷蒙德压下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变故来得太突然,林贝眯着的眼慢慢睁开,思绪归位,虽然雷蒙德没有实质性地压住她,可是因为重力的作用她还是起不来,宽大的桌子对于她的身高体型而言本来就很高,现在这样的姿势更是脚尖踮不到地,背上还隔着疼。
雷蒙德放在她身上的手像是冰块一样,冻得她狠狠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之后她胆战心惊,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开始后悔没把握就招惹他。
这是一个非常被动的姿势,他的手的位置非常危险,如果他真的恼羞成怒长出比匕首还要锋利的指甲,那么会直接插进她的喉咙。
脑子慌乱无比,自然不会仔细去看近在咫尺的雷蒙德的神情和目光,脖颈和锁骨处像细小的游蛇一般的手指开始摩挲,她的后背汗毛倒立。
“我......我是开玩笑的....”林贝哆哆嗦嗦地说,她交叉搭在胸前的双手试探性地推了推他的手,没推开,那只手的指尖细致缠绵极了,一路细致地从锁骨摸到了她的侧脸。
虽然雷蒙德的身形没有德罗维尔和卢卡斯看起来那么强壮,可他仍然是强悍精瘦的,颀长的身体比她高了好多个头,精壮的细腰缓缓朝她靠近,漆黑的影子笼罩住她,那双玻璃珠般冰透的眼眸比雪还要干净冰冷。
他冰凉的指尖触摸她的眼皮,她无法控制地眼角抽搐,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动作像是最无知纯净的孩童般,怀以一种好奇,指腹轻轻刮过她长长的乌黑睫毛,再向下,是她小巧挺拔的鼻梁,绵软有弹性的脸蛋,以及肉嘟嘟纹理凌乱的唇瓣。
“你这么喜欢那只臭狮子,那只臭狮子也这么喜欢你。”他的话语平静如湖面,诡异得好像寂静无波的湖面下有千百只茁壮粗.黑的触手在张牙舞爪,“他怎么没把你肝得下不了床啊。”
他的食指仍然放在她的唇瓣上,冰蓝色的眼珠也跟着低垂落到她的唇上,纯白如初雪将落的睫毛就在林贝眼前,她甚至能轻浅地感受到他冰冰凉凉的呼吸。
林贝的呼吸凌乱,惊诧涌上她的脸,映照进那双冰蓝剔透的眼珠里。
他宽大冰凉的手掌抚摸上她的脸颊:“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是因为那只臭狮子满足不了你吗?”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脏的话,“想刺激我让我肝你吗?”
林贝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在医疗室的时候,他看到了她身上留下的属于德罗维尔的暧昧痕迹,而且她来到这个学院之后第一件事也是找他问求卢卡斯的下落,所以现在他心里,她真成了为了勾引他们这些有钱有势、同性的雄性兽人不择手段
的人了。还是说他以为她在因为勾引到卢卡斯而有了倚靠在向他炫耀,在挑衅他吗?
卢卡斯在亚瑟顿学院是鼎鼎有名来自有钱有势的族群而且能力还强的兽人,雷蒙德与卢卡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也不输卢卡斯。
“虽然我不喜欢同性。”他讥讽的嘴角上挑:“但我不介意。”
在此之前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这条人鱼在脑子里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