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欧容是非常勤奋且有天赋的导演。
他几乎能保持每年一部电影的频率创作,内容多数为一贯关注的主题,但总有独特之处。
他今年刚结束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将其投到柏林电影节。
往年这种时候,他都会短暂休息半年,调整状态,再慢慢修改新剧本,谁能想到他接着就要拍下一部?
权钟灿本来还想打听一番究竟是何题材的电影,直到试镜当天,仍是一无所获。
徐礼夏并不紧张,她还在思考无关紧要的事。
试镜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部电影拍摄时,她曾坐在导演身边,看着推门进来的演员推销自己,按照工作人员给的片段表演,留下印象再转身离开,等待试镜结果。
她本以为这次也是大差不差??当她推门,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邀请她的导演欧容坐在摄像机前,神情专注的调整参数。另一位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察觉动静转身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自然地对他露出微笑。
视线中的少年大约六尺二高,黑发蓝眼,苍白的皮肤,精致又锋利的长相,有着典雅内敛的气质。
欧容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视,“你来的正好,我们可以试试这一段......”他说着向面前的人比了个手势,让对方将剧本送过去。
费利克斯淡淡的“嗯”了一声,拿着剧本向徐礼夏迎了上去,礼貌性的与她打招呼,“你好。”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靠近,递到面前的剧本恰到好处,是她伸手就能碰到的程度。
“谢谢。”
费利克斯清澈透亮仿若海水的蓝色眼珠折射着她的影子,看她低头看剧本,才自然的移开目光。
这个电影的名字叫《蔚蓝之下》。
夏日,一对普通的情侣??希尔薇与洛朗前往地中海的岛屿度假。
本该是寻常的一天,希尔薇在沙滩上享受温暖的阳光,洛朗下海深潜,谁料他竟一去不回。报警找寻无果,她只得强忍着担忧惶恐独自返回巴黎。
洛朗的消失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她依旧是每个派对里最受欢迎的中心人物。
失踪的人被遗忘之际,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某一日,希尔薇在街头突然发现了与洛朗容貌相仿的路易斯,而他似乎对她颇具好感,追求示好,甚至邀请她一同旅行??目的地恰好就是洛朗失踪的海岸。
相同地点的邀约,相同的一张脸,这一切太过熟悉,她开始产生犹疑,下意识地准备拒绝,但又难以拒绝路易斯的请求。
这段时间,她深深地迷恋上了与洛朗性情迥异的路易斯,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境地。
递到徐礼夏手中的简要剧情到这儿就结束了,她将册子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向欧容示意,“是现在开始吗?”
他撑着下巴,沉吟着看了他们两眼,忽然道:“费利克斯,你来与她对戏。”
费利克斯眉心浅浅蹙起,“可是我没有学过表演。”
欧容挑起一边眉梢,招手给了他几页台词本,轻描淡写地说,“先看看,尝试一番又怎么了?”
费利克斯默了默,还是接过了。
欧容站在摄影机前,准备为他们拍摄试镜片段,“好了,孩子们,现在我们开始??”
徐礼夏把扎起来的长发散开,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手指插进发间持了一遍,营造出凌乱自然的感觉。
她找到沙发坐下,脊背慢慢弯了下去,双手交叉在膝盖上,看起来极为焦躁。
费利克斯上前一步,按照剧本上的台词说道:“希尔薇,你到底怎么了,为何如此抗拒,难不成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吗?”
他的声音实在是平淡,就像是在背诵课文,没带丝毫感情。
徐礼夏有些想笑,但没有显露出来。
“不,并不是这样……………”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地板上,神情惶恐难安。
“这只是小事,我实在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亲爱的,你有点太拖泥带水了。”
徐礼夏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说与不说间,更倾向于害怕他失望。
终于,她下定决心,抬头望着他,难为情的回答,“诶,路易斯,我是害怕,你明白吗?”
“可是,我并不理解。那个人已经死了,哦不,你不要颤抖,我承认他是失踪......”
他依旧不解,提步走到她面前,向下俯身,漫不经心的猜测,“你为什么如此害怕,有难言之隐?总不能是他的失踪还有内情?”
对上那张脸,她的瞳孔慢慢放大,仿佛被刺痛般,霎时间挥开了路易斯??不,在她眼中这是在推开阴魂不散的洛朗。
手掌与肌肤相触,疼痛感袭来。
她猛地清醒了过来,站起身走了几步,勉强压下突如其来的害怕,转身担忧地问,“没事吧?”
他被她打的有点懵,愤怒的情绪还未涌上来,坐在沙发上怔愣的仰头看她,下意识挑了一边眉梢,半带嘲讽的说,“你觉得呢?”
好啦,这了不得的试镜。
就算剧本里真的有这个情节,以及她也调整了力道,不过是轻轻拂过??
但是!但是......对于演戏从来不了解的费利克斯心头漫上了一层说不上来的委屈。
她怎么能无缘无故的打人呢?
他无法继续维持住一名绅士应有的教养,真情实感的开始迁怒于她。
徐礼夏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下颌处带着极为明显的一片红,那是被她打的??
哦,他这样就不太像洛朗了。
洛朗总是漫不经心的挑剔且刻薄的,看人的时候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绝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倘若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大发雷霆,当场发作,谁也拦不住他的怒火。
路易斯则不同。
他是温吞软弱的,就算是被扇了一巴掌,也不过是用埋怨的眼神冷冷的望着她,就像一只亮爪子的猫咪,张牙舞爪,危险性不高。
她为什么会害怕与他旅行呢?
现在想想,真是愚蠢极了。
想通了一直担忧的事情,她的脸突然变得像孩子一样明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柔声喃喃说,“好啦,路易斯。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费利克斯平铺直叙,夹杂着埋怨,“但是你打了我。”
“亲爱的路易斯,听我说,请别再为这么点小事生气了。你也看得出来我有多么爱你,乃至热烈的崇拜你,渴求你,我又怎么舍得伤害你啊。”
她俯身捧住了他的脸,羞怯的望着他,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且深刻的爱意,嘴角露出隐约地微笑。
费利克斯不情愿地掀起眼皮,表情冷漠。暗想,不论是她对自己说多少次对不起,又用多么柔和的声音祈求,他都坚决不能原谅她的失礼。
与她的视线相对,他就像被蜜蜂蜇到了似的,眼睛震颤,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
金色的光芒洒在她的身上,如火的欲望在眼底燃烧。分明是由上至下地低头,却像是在仰视他,透过皮囊注视着他熠熠生辉的灵魂。
本该出现的愤怒已经消失,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按了暂停键,他只能看见她,也只有她。
徐礼夏忽略了他的走神,手指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脸颊划下,最终停在了他的左胸口,展开手掌贴在上面,感受着不断跳动的心跳。
“就听你的,我们去旅行吧。”她用最轻柔的声音说着,半跪在沙发上,与他靠的更近,“我并非是担忧与你出去,不过是觉得这一切就像做梦......”
她陷入了回忆,神情如梦似幻,放轻了声音,近乎于呢喃,“我又想到了洛朗??上一次的旅行他留在了那儿,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这太可怕了。”
她瑟缩了一下,想要向他汲取温暖,却一无所获,失落地垂下头。
她的声音落下许久,费利克斯都没有接话。
他僵直了身子,两只手展开搭在沙发上,不敢去碰她,可是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与她接触的部分都开始变得酸麻。
这感觉太怪了,他实在是难以忍受,狼狈的开口,“试镜结束了吗?”
他将氛围打破了。
徐礼夏眨了眨眼睛,站起来温和地看着他,“对不起,刚才我碰到你了。”
费利克斯不自然的将视线从她柔软的发梢移开,冷淡地说,“没事。”
站在摄像机前的欧容望着费利克斯,忍不住皱眉,慢吞吞道:“费利克斯,你真的该进修演技。”
生着一张出色的脸,演技却如此糟糕,实在是暴殄天物。
徐礼夏用手梳着头发,拿出发绳将头发扎了起来,松散的碎发落在颊边,被她随手撩到耳后。
费利克斯情不自禁的将余光落在她的身上,白皙的侧脸,柔软的黑色发丝…………………
他走神了。
欧容瞥了他几眼,没有探究他的变化原因。在徐礼夏推门出去时,对着她露出狡黠的微笑,“记得练一下法语。”
门关上,将屋子里的声音隔绝掉。
“费利克斯,你要不要试试当演员?”
她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权钟灿,面对他暗藏期待的眼神,笑着对他比了个手势。
看来这是一场完美的法国之旅。
徐礼夏坐在飞机上,将手机关机,戴着眼罩躺下去。
【我非常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首尔的天气很好,告诉你我在想你,时刻想和你见面,真的很想很想??但我怕影响你试镜,不敢跟你讲】
【我看了时间,试镜已经结束了吧?希望一切都好!】
【今天就是演唱会了,你还能来吗......不能来也没关系哦,我会主动去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