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么……李涯一个没忍住,那就是山洪爆发。
好半会。
他感觉整个裤管、皮鞋里一片黏糊。
臭气熏的几近窒息。
还好是在车里,这要是在大街上……向来讲究的李涯脸上浮起一丝酸爽之色,暗自舒了口气。
他摇下车窗,没敢坐下来。
半弓着身子,在腻歪劲中驾着车辆回到了家。
一进家。
肚子又翻浆脑海的闹。
李涯赶紧找了马桶。
这一蹲就起不来了,没完没了的拉稀。
半个小时后,李涯蹲的腿抽筋,还是止不住这劲。
不仅于此。
他开始恶寒、发颤、畏冷,浑身又酸又软。
他立即明白,自己中毒了。
毛万里!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涯咬着嘴唇,眼里闪烁着凶光。
刚刚吃饭,毛万里就喝了点茶水,几乎没动过筷子。
现在想来,他分明在里边下了毒。
这货叔侄俩是出了名的小人。
借着建丰派了任务的机会,套出潜入国际酒店的密道,怕自己临时变卦抢功,他在锅子里下了毒。
让自己今晚没法参与刺杀行动。
自己原本是军统的人,后改投建丰的铁血青年团。
当初提副站长,毛人凤就一直从中作梗。
现在他已经是上校。
若再立大功,就极有可能提少将,到时候津海站还有毛万里什么事?
所以,这个小人对自己先下手为强。
对!
一定是这样的。
王八蛋!
去你十八辈先人祖宗!
李涯知道着了道。
这一生气便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不行,得赶紧去医院。
要不命都得搭进去。
他顾不上洗掉那一身的屎,连爬带挪艰难的到了卧室床边,颤抖着抓起了电话:
“喂,是丁院长吗?
“马,马上派救护车来我家,我快不行了。
“快!”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全身力气耗空,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
下午五点半。
吴敬中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抱外孙子。
别看这丫头是个夜哭郎吵的厉害。
老吴却是怎么稀罕都不够。
“老师,李队长进医院了。”洪智有道。
“严重吗?”吴敬中问。
“严重。
“估摸着得吊上几天盐水。
“不过您放心,死不了的。”
洪智有平静回答。
“那就好。
“美佬就爱捣鼓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下三滥药物。
“你抽空去医院探访下,同事一场该关心还是得关心。”
吴敬中指了指道。
说着,他“吁”了口气,感慨道:
“吊盐水好啊。
“休息休息,总比他去杀人放火强。
“行了。
“我得走了。
“站务就交给你和则成了,我得回去抱妮妮。
“别看是个夜哭郎,这一白天不见,心里想的慌。
“你注意安全,早点忙完。
“三毛恨你不在我之下啊。”
吴敬中笑着叮嘱了几句,背着手走了。
洪智有送他到了站门口。
在肖国华等人的严密护送下,吴敬中的车队往常德路1号驶去。
回到办公室。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是我。
“上个月的财务支出有点问题,你过来一趟。”
很快,孙兴走了进来。
“洪秘书。”自从被李涯赶出行动队,蒙洪智有提拔成了财务会计。
“坐。
“先吃点东西。”
洪智有从抽屉里拿出些外国糖果、饼干什么的,顺手给他倒了茶丢了根烟。
“怎样,会计干的还习惯吗?”洪智有问。
“没啥不习惯的。
“就是得提心吊胆,生怕算错了。
“余副站长在财务这一块,那是一个小数点都不许出错,搞的财务科的人每天光对账了。”孙兴吐槽道。
“老余就这性子。
“马奎的事,你是有功之臣,让你当会计的确是屈才了。”
洪智有没立即提正事,很贴心的闲聊了起来。
“没有。
“要没你,我估计就去被李涯赶去看大门了。
“跟了李涯这瘟鬼,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孙兴笑道。
“想回总部吗?”洪智有问。
“不想。
“马奎的下场我是看的清清楚楚。
“被毛人凤派来当枪使,出了事第一个要灭他口的就是毛人凤。
“他不找我最好,跟了他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跟着您,我好歹可以每天安安心心睡个踏实觉。”
孙兴冒了个烟泡,淡淡笑道。
“跟毛万里熟吗?”洪智有问。
“熟。
“我以前就是跟他的,后来毛局长才把我提上去的。”孙兴道。
“他现在就潜伏在津海。
“来干嘛你知道的。
“津海站破了他的法,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极有可能来找你。”
洪智有道。
“不是,他找我干嘛。
“洪秘书,我发誓我跟他可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孙兴一听慌了。
他用脚指头也知道毛万里来津海干啥的。
在津海站跟这帮老滑头待久了,他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些。
就这种事牵扯进去,自己这种小角色那铁定是炮灰啊。
“别紧张。
“我知道你跟他没联系。
“但他是你曾经的上级,又代表毛局长的意志,你若不应,以毛家叔侄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洪智有翘着二郎腿,夹着香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是啊。
“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洪秘书,您有大智慧,得帮我啊。”孙兴皱眉请求道。
“你信我吗?”洪智有问。
“信,当然信。”孙兴道。
他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洪智有从不给人穿小鞋,行事磊落,又有钞能力,站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就他当初反马奎的水。
钱,洪智有没少给。
事后也替他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一关你躲是躲不过了。
“你不应,按照保密局的家规,他们不会放过你。
“你应了,干这差事多半也是个死。”
“所以咱们得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怎么能保你不死。”
洪智有往沙发上一靠,吁了口烟气。
“洪秘书,您指示。”孙兴道。
“这活你得接了。
“但不要动手,只要二位夫人没事,我就能捞你出来。
“只是这事影响很大,你要全身而退很难。
“到时候你可能会被美军抓住,并遭受残酷的审讯。
“我唯一能做的是,让他们不要动用电刑、水刑等。
“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因为不动刑,你没法向审讯的人交差。
“到时候会审你的人可能有建丰、夫人、毛局长、包括陈司令官。
“你记住了,只咬毛万里。
“就说他为了津海站站长一职,私下派你设计嫁祸给站长,余者多一个字都不要提。
“尤其是不要针对委座、建丰。
“要他们问你有没有其他人指使,万不可扯到毛局长身上。
“扛住后,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我会动用关系,让津海本地司法处理你,你可能要在水屯监狱待一年半载,那边我会打点好。
“并安排人伪装囚犯,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熬个半年,我再以你身体有病,保你去香岛治病。
“那边我有宅子,你要不介意就先过去给我当个管家,女人、钱这方面别担心,绝对是人上人的日子。”
洪智有叼着香烟,语气缓慢,尽量让他记清楚了。
“必须得这样吗?”孙兴面颊紧绷问道。
“你也可以不这样。
“自由发挥,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洪智有笑道。
“去那边,他们会追杀我吗?”孙兴道。
“你留在津海或者去京陵,他们就不追杀你了吗?
“你也是老军统人。
“我们左右不了别人,我只能说去了香岛,那边保密局的力量不强,谢力公与站长是密友,他会暗中给你通气。
“再者,那边有荣家、漕帮精锐,你去了至少比在津海安全。
“你好好考虑下。”
洪智有捻灭烟头,徐徐吐出了烟雾。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我铁定不信,但洪秘书你,我信。”孙兴略作沉思后,看向他眼神坚定道。
“好,我去香岛。
“反正爹娘早让鬼子弄死了,老子无牵无挂,早就想去外边见识,过一过花花世界的日子了。”
他豪爽的笑了起来。
“放心去。
“你爹妈这边,清明、寒衣两节,我会托人给他们上坟烧纸。
“准备吧,我估计牛新贵很快就会来找你。
“另外毛万里问你,李队长干嘛呢。
“你就直说,他闹肚子住院了。”
洪智有笑着叮嘱道。
“谢谢。”
孙兴起身,向洪智有深深鞠了一躬。
洪智有微微点头。
……
孙兴回到财务室。
没一会儿牛新贵就晃悠悠的来到了财务室。
他人都快麻了。
刚传了个李涯的信,毛万里又托暗子来传话了。
“孙会计,还没下班啊。”牛新贵笑问。
“没啊,有事吗?”
孙兴叼着香烟问道。
“毛主任让你干个活。”牛新贵递过来一张纸条。
毛万里又不傻。
这种事能不直接面授自然是最好。
到时候孙兴要被抓了,一张纸条也证明不了什么。
“你特么有病吧。
“毛主任远在京陵。
“再说了,我现在是津海站的人,干什么干?”
孙兴脸一沉,直接揉成一团砸在了牛新贵脸上。
“你就说你以前是不是跟过毛主任吧。”牛新贵嬉皮笑脸的也不恼。
“是又怎样?”孙兴问。
“那毛主任有令,你要不要从?”牛新贵又问。
“那是当然。
“不过也得看是什么令,让我去杀斯大林、杜鲁门这种就免了。”孙兴冷笑道。
“那倒不至于。
“我就是个传话的,你还是收下吧。”
牛新贵又把纸条递了过来。
“滚滚滚。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毛主任的命令。
“还有,毛主任远在京陵。
“要有命令,可以通过站长协商转达给我。
“用得着让你这么个狗东西来传话?
“利用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跟着毛主任混的时候,你特么还在玩泥巴呢。
“赶紧滚,要不老子大耳瓜子抽你。”
孙兴恶狠狠的骂道。
“嗨,你这人……成,成,我滚行了吧。”
眼看孙兴张手要打人,牛新贵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出了站,他又去打了电话:
“喂,东西给了。
“可是他不信啊,都是老军统,别说他不信,换了我就一张纸条也不敢信啊。
“是,你在上边留了标记。
“问题他压根就不看啊。
“你好歹亲自给他打个电话吧。
“这小子油盐不进,我是真没辙了。
“要不,你自个儿想法子吧。”
牛新贵吐着苦水道。
“好吧。”
片刻,他垂头丧气的又来到了财务室。
孙兴正要下班。
牛新贵这次学聪明了,直接当着他摊开了纸条:
“孙会计,站里人多眼杂,咱别拉扯,你自己看吧,是不是毛主任的手笔。
“要是,你就乖乖照办。”
孙兴凑近看了一眼,皱眉冷笑:“的确像,不过手笔是可以模仿的。
“如果你真是毛主任派来的,好说,带我去见他。”
“你……”牛新贵麻了。
“你等等,我去打电话。
“站里的电话都有监控,我得去外边打。”他苦恼道。
“不用。
“财务室之前是洪秘书管的,里边的监控早拆除了。
“你就拿我的座机打吧。”
孙兴喊住他。
牛新贵觉的不是很稳妥,但一想来回跑了这么多趟,实在是累的够呛,也乐的同意了。
很快他接通了毛万里的座机。
“你自己跟毛主任说吧。”他把听筒递给了孙兴。
“我是孙兴。
“毛主任。
“您,您可算是想起属下来了。”孙兴略显激动的说道。
待毛万里安排了任务。
他正然回答:“是,是。
“您确定是重伤林泰,还是要他的命?”
孙兴故作不解的问道。
“好的。
“刺杀林泰!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刺杀林泰,不辱毛主任所托!”
孙兴正然回答。
挂断电话,他笑道:“老牛,今天的事不要对外声张,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
“等你干完这票,咱们到时候一块随毛主任回京陵,以后还请老弟多多关照。”
牛新贵道。
“好说。”
“你去吧,我还有诸多准备事宜,就不留你了。”
孙兴吩咐道。
“得嘞,您忙,等你好消息。”牛新贵晃着肩走了出去。
监听室。
余则成放下了耳机,把录音样本保存了下来。
然后,起身打开门对外边的肖国华吩咐:
“肖科长,立即抓捕牛新贵,按家规处置。”
“明白。”
肖国华领命而去。
余则成转身回到了监听室,很专业的取证。
必须让牛新贵消失。
毛万里在津海能调动的力量有限。
他就算对电话拨打的地址起疑,也没时间和权限去调查了。
只能硬着头皮让孙兴把这件差事办下去。
前提是牛新贵得永远闭嘴。
不能被毛万里找到。
否则,他随时可能把计划叫停,从而破坏洪智有的布局。
……
晚上。
夫人在酒店大厅如期举行联欢会。
除了平津冀三地的民主人士、军政要员,还有津海的记者、学生、工商代表。
毛万里也不是完全没想招。
他让假装记者,在照相机里安装了改装的手枪,妄图混进会场完成刺杀。
然而。
洪智有的安保太让人恼火了。
这家伙让美佬拿着一些先进的检察设备,进去的人但凡有任何金属品,包括拐杖、相机都要先进保安室仔细检查。
很快。
毛万里安排的两个特务就被揪了出来,逮进了美军基地。
旅馆。
毛万里在房间里不安的踱步。
旋即,他走到桌边,拿起了座机听筒,刚要拨号码又放了下来。
打秦斌被抓后,大哥和毛森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毛万里知道。
他们是在与自己做切割。
眼下除非能刺杀了林泰,否则他就是一枚弃子。
想到这,他一拳锤在了桌子上,有种被大哥出卖的沮丧和愤怒。
“主任。”
很快,一个手下快步走了进来。
“怎样,拍照的记者混进去了吗?”他面带期待之色的问道。
属下摇了摇头。
气氛沉默了两秒,他接着道:
“美军采用了一种新型的监测仪器,能侦查出金属成分,记者的相机,还有两人藏在背包、手杖里的刀子、手枪全被翻了出来。
“人直接被美佬当场带走。
“这会儿估计已经上刑了。”
属下一脸颓丧,不敢再言语。
“该死!
“苍天不助啊。
“这个该死的吴敬中,他那个狗女婿到底想干什么?
“这可是委座和建丰的指示,难道想造反、抗命吗?”心态近崩的毛万里拍桌怒吼了起来。
他现在心里满是怨气。
对委座,对局座。
按理来说这种事应该是津海站全力配合他。
现在好了。
他自诩老军统的一把利剑,戴老板的衣钵传人,结果阴招使尽,连林泰的面都见不着。
“主任,等孙兴消息吧。”心腹道。
“也只能这样了。
“愿孙兴能如委座所愿,成功完成这次任务吧。
“否则,你我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啊。”
毛万里喟然长叹。
话音刚落,就听到巷子里一阵狗吠,嘈杂的军靴震的整条老巷子嗡嗡作响。
毛万里探头一看。
只见上百名全副武装的美军正四处戒防。
其中一队人只奔楼下来了。
“主任,不好,美军来了。”手下第一时间拔出配枪。
“慌什么。
“这可是美佬,你要开枪,他打死你没商量。
“我堂堂保密局上校军官还能怕他们不成。
“看他们想搞什么鬼名堂。”
毛万里还没有气糊涂,赶紧喝令手下把枪收了起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