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卿倒也不算是告状,只是有些好奇乌尔衮的来历,顺便想通过常宁去讨一个刨冰用的工具带回去玩罢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她原以为能出入恭亲王府又笃定能尚公主的蒙古人应该是来自太皇太后的娘家,要迎娶大公主的科尔沁部人,但其实乌尔衮来自巴林部。
“其实算起来,你们应该喊乌尔衮一句表哥”
常宁给丹卿科普,“他是巴林部札萨克郡王鄂齐尔的次子,他祖母是固伦淑慧长公主,老祖宗的亲闺女,你们该叫一声姑祖母。”
原来如此。
固伦淑慧长公主是太宗第五女,也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康熙的亲姑姑。
这么算下来,乌尔衮也身具爱新觉罗的血脉,怪不得敢如此笃定能尚公主。
常宁转了转眼睛,促狭道:“怎么样,他长得可入得了你的眼?"
丹卿不解,大公主跺脚道:“阿玛,你在胡说些什么!”
常宁嘻嘻一笑:“哎呀,这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避讳的?五姑姑这次让乌尔衮提前进京来打点,本就是想叫老祖宗和皇上相看的,小丹卿,你若是瞧上他了,就赶紧叫你汗阿玛给你定下来,当心被旁人给抢走了!”
丹卿这才恍然,原来乌尔衮笃定要娶的公主,竟然有可能是她。
也是,太皇太后养了两个公主,大公主要去科尔沁部,而她给了太皇太后的亲闺女,好像十分合情合理。
可乌尔衮也比她大太多了吧!
若是放在现代,这年龄差或许还不算什么,可如今这个人人早婚的时代,以乌尔衮的年纪都已经可以开始议亲了,而她,不过五岁。
“怎么样,到底看上了没啊?”
常宁不死心的追问。
丹卿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他太老了,我才不要他!”
她暂时还没有英年早婚的打算,可别耽误人家了。
常宁劝道:“巴林部可是个好去处,又有五姑姑疼你,乌尔衮那小子定然不敢胡来,更何况他本也是个老实孩子,若是错过了,当心后悔。”
丹卿依旧摇头:“若真的好,那就让给二姐姐吧,荣妃娘娘一直想让她能去个安生的地方,我瞧着倒也合适。”
荣妃为了二公主曾经做过的一些事,虽然没有人告诉她,但她心里也有些猜测。
既如此,就让荣妃和二公主如愿好了,本来以乌尔衮的年纪就正好配二公主,她又何必非要去抢自己姐姐的亲事?
天底下的男人千千万,等她长大了,自然也有属于她的那个在等着。
“阿玛,您可别胡说了,若是叫汗阿玛听到你挑唆四妹妹嫁人,非得将你赶回盛京守陵去不可!”
听着这两个人越聊越不对劲,大公主干脆亲自动手捂住了常宁的嘴巴,以免他再乱说话。
“还有你,小姑娘家家的,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公主们的亲事自有老祖宗和汗阿玛做主,回去之后你可不能乱说啊。”
大公主又对丹卿说道。
她也不知道这个乌尔衮到底是要配给二公主还是丹卿,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她们该讨论的问题。
丹卿吐了吐舌头,乖乖的听话闭嘴,只是催着常宁去问那刨冰的工具到底是什么。
常宁拗不过她,便亲自去看,不多时有奴才来回话,说那几个小子都跑了,常宁亲自去抓他们去了。
常宁一去不复返,一直到天色渐暗,宫女们催着回宫之时也不见他回来。
丹卿严重怀疑他是中途跑路跟人喝酒去了,可惜她没有证据,只能留下话叫常宁要到了记得给她送进宫里去。
好不容易讨到的出宫一日游,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乐趣,不过是出了宫墙进了王府,看到的依旧是那差不多的天。
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她才能有机会真正自由自在的出门。
“乌尔衮的事情,回宫之后别跟旁人提起,”
大公主不放心的再次叮嘱,“以后可不能随便跟旁人走了,知道吗?”
还好今日丹卿没真的跟那些小子们玩到一处去,否则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那真就是她的过错了。
丹卿或许不知道,但大公主却很清楚,乌尔衮是荣妃一直想要的女婿,也是二公主早就悄悄属意的人。
只是毕竟涉及二公主的名声,大公主也不想多言,只希望丹卿不要搅和进去,以免旁生事端。
丹卿知道大公主是好意,乖乖的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回到慈宁宫的时候,白雪摇晃着大尾巴出来迎接。
一进门,却见二公主和荣妃也在。
“你们俩还知道回来?”
太皇太后故作不满,“瞧瞧外面的天都黑了,恭亲王府里的饭菜就这么好吃?”
丹卿蹭蹭跑过去爬到太皇太后的座椅后面,殷勤的给她捶肩膀。
“王府里的饭菜哪有慈宁宫的好吃啊,我跟大姐姐晚膳都没吃饱呢??”
其实她们出门的时候康熙特意叫带上了膳房的太监,所以她们在恭亲王府用的膳食与宫里的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为了哄太皇太后高兴,就这么一说罢了。
大公主也凑过来附和道:“可不是么,我陪老祖宗吃惯了,总觉得外面的饭菜味道不对。”
太皇太后这才高兴了,喊宫女去端了大公主和丹卿喜欢的点心来,又说叫她们夜里饿了自己要吃的,不要怕麻烦就饿肚子。
二公主端端正正的坐在下面,只是含笑看着大公主和丹卿哄太皇太后,满眼羡慕。
她也想像姐姐妹妹那样同太皇太后亲近,但额娘说身为公主她要端方持重,不能做出小女儿的姿态,会让人觉得不贵重。
二公主也不知道荣妃说的对不对,但她习惯的听额娘的话,也习惯了做一尊只会微笑的雕像,不轻易说话,也不乱动。
荣妃看了一眼二公主,开口说道:“还得是老祖宗会养孩子,大公主和四公主都如此天真活泼,不像二公主,小小年纪就像大人一样,没有半点孩子气。”
这话说得明褒暗贬,叫人听着有些不舒服。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但见二公主有些紧张的看过来,却又忍下了嘴边的话。
旁人或许还不知道,但太皇太后早就有数,二公主是定了要嫁到巴林部去的,便是为了淑慧公主,太皇太后也总要顾及着二公主的颜面。
“都还是孩子,平日里也别总抱着她们,”
太皇太后对着二公主慈祥的说道,“以后二公主也常往我这儿来找你大姐姐和四妹妹玩儿。”
二公主站起来福身应下,心中多了几分欣喜。
她自是愿意跟姐妹们在一处的,只是以往没有太皇太后的话不敢乱动,如今既然得了话,那以后就可以常来。
荣妃也笑道:“那敢情好,以后大公主再回家也带上二公主一起,正好也叫她多见见世面。对了,听说淑慧大长公主过了年要回京城小住,不知道可安排好了?”
苏麻喇姑答道:“老祖宗思念淑慧公主,说叫她就住在慈宁宫里。”
“这样也好,不过这么一来慈宁宫里难免拥挤了些,也不知四公主与淑慧公主同住可能习惯?”
荣妃此话一出,大公主先说道:“丹卿倒也不必与姑祖母挤着,先暂且搬去与我同住便是了。咱们之前去五台山的时候就一直住在一处,也没有不方便的。”
丹卿仔细琢磨了一下荣妃话里话外的用意。
既然淑慧公主回京存了给孙子相看的意思,那她住在慈宁宫里这段时间,乌尔衮定是要时常进宫来相见的。
如果丹卿跟淑慧公主挤着住,那她就会跟着一起时常见到乌尔衮,而这位乌尔衮是荣妃想要的女婿,自是不愿意让旁的公主总跟他相处。
所以,荣妃今日特意留下来说这些话,是想叫她自己搬出去,离二公主未来的额驸远点儿?
那估计她搬去大公主那儿也不能叫她合意了,毕竟西三所就在慈宁宫后面,也离得太近了些。
可若是不去跟大公主住,她又能去哪里呢?
翊坤宫里早就没了她的房间,偌大的紫禁城,从来就没有独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这一晚上,丹卿都在琢磨自己究竟该去哪里躲上几个月才好。
让她回去求郭贵人收留,她是肯定不肯的,而在宫里不比在外面,她一个公主也不可能跟着康熙住。
若说能去的地方,皇太后宫里是一处,可偏偏她跟皇太后也不对付,当初在五台山上闹过一场后,回京的路上皇太后都没搭理过她,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叫她同住?
哎,这公主名头好听,好似金尊玉贵,可也不还是得依赖旁人过活么?
紫禁城这么大,为什么就不能有一间屋子,让她能随时想住就住,不用去看旁人的脸色呢?
丹卿心中纠结,自然夜里睡的不好,第二日被康熙叫到乾清宫去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反应也比往日慢了许多。
“怎么了,魂儿丢在宫外了?”
康熙揶揄道,“常宁,还不快回去把四公主的魂儿给朕找回来?”
常宁偷笑:“这个锅臣可不背,昨儿四公主离开王府的时候可是好好的,皇上还是叫人沿途仔细找找吧。”
丹卿左瞪瞪,右瞪瞪,感觉眼前的两个男人神烦。
梁九功十分有眼色的给丹卿送来了醒神的薄荷茶,丹卿灌了一碗下肚,只觉得胃里开始往外冒凉气,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许多。
“昨儿四公主不是要刨冰的工具么,我问了一圈才知道,那玩意儿是孙家小子带来的,”
常宁说起来意,“孔格格的性子皇上您也知道,我哪敢上门去要东西啊,只好进来告诉四公主一声,若是想要,得请皇上帮您想办法。
孔格格?
丹卿疑惑的看向康熙。
康熙叹了口气:“他们母子回京也一年多了,怎么就还不能释怀呢?朕几次叫人去请她进宫,她始终不肯,她恨朕,就连老祖宗都不愿见了。”
丹卿竖起耳朵听着,心道这其中必有八卦,可惜康熙心绪不佳不愿多说,打发了常宁带丹卿回慈宁宫。
这一路上丹卿锲而不舍的追问,终于听明白了个大概。
孔格格叫孔四贞,是定南王孔有德的女儿,父母死后被部下送来了京中,曾养在太皇太后身边。
起初太皇太后有意让孔四贞留在宫里,但孔四贞不愿为嫔妃,选择履行婚约,以太皇太后养女和硕格格的身份嫁给了孙延龄。
起初也是夫妻和睦,孔四贞跟着孙延龄去了广西,为他诞下了两个儿子。
后来康熙突然宣布撤藩,三藩之乱骤起。
孙延龄为吴三桂所惑,意图起兵从之,却被孔四贞提前发现了端倪,果断联络旧部,就广西兵权握在自己手里,宁肯夫妻反目,也未让孙延龄做出危害大清之事,并暗中与大清交换消息,成为策应。
然而吴三桂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在确定孔四贞和孙延龄不肯从命后,他命人突袭桂林,刺杀了孙延龄及其长子,以幼子为要挟,将孔四贞带回了昆明,以此笼络定南王的旧部。
从康熙十五年开始,孔四贞和儿子孙天阙被困在昆明整整六年,直到二十一年清军彻底平定三番后,才又重新回到了京城。
没人知道这六年他们母子两个生活的如何,只是那个聪颖坚毅的女子再不复往昔的风采,回京之后便深居府宅之中不再出门,就连曾经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太皇太后都不曾一见。
“你可别在老祖宗面前提起孔格格,免得叫她伤心,”
常宁叮嘱道,“你想要那东西,等什么时候我逮到孙天再帮你讨来便是了。”
丹卿点头应下,又道:“也不是非得要不可,讨不到便算了。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丹卿已经能想象出孔四贞的模样。
她本是将门虎女,有拒绝皇权的勇气,又是那般口,能以女子之身统摄广西兵权,不因丈夫的首鼠两端而动摇自己的信念,可谓是真正的奇女子。
可她应该也是深爱自己的丈夫的,更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失去了丈夫和长子的本就痛彻心扉,却又被仇人囚禁在云南六年,也不知为了保护好唯一的幼子,她又曾经付出了多少,经历了怎样不堪回首的折磨。
丹卿扪心自问,若换做是她,身处孔四贞的境地,能不能比孔四贞做得更好,然而思来想去,似乎除了早些弃城而逃,竟是没有其他解法。
可那是定南王曾用命守护的地方,是孔四贞的故乡,即便她当时提前知晓吴三桂的举动,又当真能舍得抛下桂林的万千百姓逃走吗?
这本就是个无解的局,孔四贞能保住幼子已是最难得,无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可再坚强的人经历了如此种种,也会变了心性,孔四贞回到京中不愿再见旧人也在情理之中,故而即便是贵为天子的康熙,也不能不愿去勉强她。
“也不知如今的京城对她来说,算不算另一个牢笼。”
丹卿感慨了一句。
常宁赶紧捂住丹卿的嘴告饶:“小姑奶奶,这可不兴胡说的,要是让老祖宗和皇上听到,你五叔我的腿就保不住了!”
丹卿扒拉开常宁的手警惕问道:“五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没告诉我?”
如果这就是全部事情,那孔四贞的牺牲都是为了家国天下,康熙和太皇太后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去补偿她,就算她不肯要,她还有个儿子在呢,总该给个爵位之类的,或是干脆叫进宫来伴读,许他一个好前程。
可如今孔四贞着,康熙和太皇太后也任由她不管,丹卿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常宁心觉不妙,趁着丹卿思索的功夫放开她转身就跑??
就说皇上这养闺女养的有问题,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么敏锐!
不行,他暂时还是别进宫了。
真要叫四公主给套出话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西华门附近的南北长街上,一户门庭简朴的人家大门紧闭。
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的左邻右舍都开始挂起了灯笼彩布,唯有这一家依旧一片黑灰,若不是门口有门房守着,真叫人以为是无人居住的空宅。
宅内后院西北角有一间小房,里面供奉着许多牌位。
最中间的一个牌位上写着【定南武壮王孔有德灵主】,在他的左侧是其妻子白氏、儿子孔庭训的灵位,右侧则是孙延龄、孙天河的牌位。
那日在恭亲王府的黑衣少年孙天阙跪在地上,神色萎靡。
一个白衣妇人提着灯笼从外面走进来,停在孙天阙的身后,淡淡道:“可知错了?”
孙天阙不语,只是跪的更直了些。
他年岁并不大,还不足十岁,身上却自有一股子傲气,不认便是不认,就算挨打受罚,依旧不认。
“昨天我让你出去买香烛,你却跑到恭亲王府去玩,那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去得的?”
白衣妇人斥道,“你竟然还敢用你做的那劳什子玩意去招惹公主,怎么,你跟乌尔衮认识久了,觉得自己也能尚公主了?”
孙天阙许久未喝水,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招惹公主,我连公主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
“你没招惹公主,恭亲王会上门来打听你?”
白衣妇人完全不信,“你不好好读书习武,整日里就想着那些钻营之道,我告诉你,就凭你的身份,这辈子都没资格站在公主面前!”
“母亲,我没有!”
孙天阙辩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那样的事情,而且四公主才多大,我便是想,也不可能去寻一个孩子吧!母亲,我只是想交几个意趣相投的朋友而已,无关身份更无关利益,难道这都不行吗?”
白衣妇人面色冷清,虽眉眼清秀动人,但脸上却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给她平添几分阴森的狰狞。
“你是觉得我拘束了你,不准你出去交际了?如此,那以后你就别姓孙,改姓孔吧,”
这白衣妇人正是孔四贞,“只要你还姓孙,就是罪臣之后,永远都是个上不得台面罪人!”
孙天阙抬头看向面目狰狞的孔四贞,哑声问道:“当初在昆明的时候,我要改姓,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肯,如今却又为何肯了?”
孔四贞不理会他,而是转身走到牌位前续上了香,然后方才转回来看向他:“因为当初你要改姓是想以孔家后人的名义觊觎兵权,而如今,无论你姓什么,定南军都再与你无关!”
孙天阙闭了闭眼睛,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在母亲心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当初在昆明我所思所想都只是想要保护你,而你,心里眼里却只有兵权!”
孔四贞看着孙天阙,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他的父亲的影子。
当年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孙延龄也是如此,说他不在乎兵权,只想守着她护着她,可结果呢?
她帮他求来了官职权势,求来了回到桂林掌握兵权的机会,她以为他能秉承先父的遗志,与她一起守护广西百姓,可结果呢?
他娶她不过是为了兵权,一切山盟海誓皆是泡影!
而如今,他的儿子也跟她说他不要兵权,只是想保护她,多么可笑啊!
孔四贞突然伸出手死死掐住孙天阙的脖子,眼神狠厉的不像是看儿子,而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孙天阙起初是不愿挣扎,也不信他的亲生母亲会真的想杀了他,可随着孔四贞愈发用力,他开始无法呼吸,只得赶紧抓住孔四贞的手,想要挣开。
然而孔四贞却如同入魔了一般不肯松手,口中恶狠狠道:“姓孙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孙天阙挣扎几下,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他其实知道怎么逃开,只要他用力掰开孔四贞的手,甚至可以直接将她的手腕折断,他就能逃脱开来。
可看着母亲怨毒的双眼,感受着脖子上真的意图置他于死地的力道,他只觉得满心悲伤,觉得或许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
他的命本就是她给的。
她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生他养他,也曾经几次将他护在身后,拼了命的保护他,而如今,她要他死,他又安敢不死?
罢了,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会一直忘不掉仇恨,忘不掉曾经受过的屈辱,若是他死了能让她解脱,何尝不是尽孝呢?
孙天阙放开了握住孔四贞的手,不再挣扎,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