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有志就站在山门前那条小路,抬起腿来,又放了回去。
换了一只腿抬起来,却又放回去。
抓耳挠腮、急的浑身乱抖。
旁人看到路明明就在他眼前,他却走不上去。
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忽然“不会”走了!
就像许源之前想去看桥洞下的剑一样。
换了别人来,想要走上这条路,也是同样的状况。
傅景瑜三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向着观外走去。
也是抬起脚来,明明是一步迈出去,身体却不受控制转了半圈,这一步落下,便不是向外走,而是向观内走去!
众人神色凝重,飞快回了道观中:“走不出去!”
邪祟得意洋洋,隔着车厢道:“在这里,你们只有遵从规则,才能和我一样从这里解脱。”
郎小八怒道:“大人烧死了你,这里的一切就会消失,我们就出去了!”
“你这小废物,学剑天赋极差!还真是又愚蠢又自以为是!”邪祟道:“烧灭了我,对我来说也是解脱。
你们更要替我留在这里!
想要出去,就只有一条路,就是跟我一样,找到新的替死鬼。
你们的替死鬼,也得继续找新的替死鬼。
找到的越多,越能证明大家都会做下同样的事情,也越能证明,我、没、有、错??哈哈哈!”
郎小八不信,看向自家大人。
许源正在思考着什么,紧皱眉头没有反应。
郎小八心里咯噔一下,这邪祟说的居然是真的!
傅景瑜和其他的检校,也能猜出来,多半真是如此!
自己这些人就要永远被困在这枯寂无聊的诡异场景中了!
时间长了,说不定自己也会变成这邪祟一般,挖空心思将人骗进来,替代自己!
祛秽司每一个人,想到此都觉得后背发凉、寒毛直竖。
如果是那样,还不如直接死去!
邪祟越发得意猖狂:“哈哈哈,尔等不肯践行誓言,斩妖除魔,都是背信弃义之辈!
别想出去!永远、永远也别想出去!”
许源忽然道:“果真永远也出不去吗?”
“出不去,留下来陪我吧,哈哈哈!”
许源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在路上留下那一道脚印?”
“脚印?什么脚印?”邪祟的声音中,藏着一丝不自然。
“哼!”许源一声冷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直以为那条小路上的脚印中,藏着什么轨诡技。
但是直到现在,所谓的“诡技”也没有发动。
许源刚才便仔细的又想了一下,对这些脚印有了另外一种猜测。
许源一招手,车厢飞起。
许源扛着车厢朝山门走去。
傅景瑜等人立刻跟上。
许源站在山门前的小路上,忽然转身背朝着路,向后倒退。
“你当年做错了事,痛苦于这世上没有后悔路可走,让你回到当年改正自己的错误。”
“所以你留下了这条后悔路。
许源倒退而行:“这条路也是你早就明白自己错了的证明,否则你后悔什么呢?”
说话间,许源已经退出了十几步。
傅景瑜眼睛一亮,立刻学着许源,倒退走上了小路。
车厢内,邪祟癫狂大吼:“不是的,绝不是这样的......我斩妖除魔,绝没有错!”
“我从不后悔,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路!”
它疯狂撞击想要冲出来。
“不准跑!都不准跑!留下来陪我!”
这一番做派,更证明了许源猜测正确。
走不上去,便是方法不对。
那么如何才能走上所谓的“后悔路”?
让一切按照原本的轨迹,回归最初的起点。
老道长当年,想必是无比渴望如此吧。
所以许源尝试退上小路。
老爹当年跟许源讲述七大门掌故的时候,聊到过这一类执念邪祟。
并且说过“有个朋友”遭遇过相似的场景。
果然一试就成功了。
许源已经退到了石桥上,猛朝车厢内喷出几口腹中火。
可是这邪祟非同小可。
连番撞击之下,车厢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留下来!都必须留下来!你们跑了我怎么解脱一
咚!咚!咚!
猛烈撞击车厢。
许源重又在车厢外面裹上了皮丹。
“还是要尽快烧化了。”
许源便一边后退,一边不住向车厢内喷火。
火焰滚滚,可是这邪祟强大,车厢内黑风黑沙四处乱窜,和腹中火互相消耗着。
许源退行到一半,自己的腹中火已经耗尽了。
许源一咬牙将最后一贴膏药贴在了肚脐上。
轰??
腹中火猛涨。
许源持续喷吐火焰,脚下飞快的退了出来。
很快所有人便都退着走出了那一片诡异场景,回到了山中。
傅景瑜等人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虚软,不由得坐在了地上。
“终于出来了......”
“幸亏大人看穿了那邪祟的诡技,否则我等的下场,不堪设想啊。”
那一条小路在众人的眼中,笼罩了一层雾气。
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地将整个小路都遮住了。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浓雾散去,那诡异小路也跟着不见了。
但诡异场景显然并未消散,也不知道未来的时光中,会不会有某些倒霉的家伙,误入山中,又走上这条路!
许源却仍旧在喷着火焰。
执念邪祟难以炼化。
狗皮膏药的药效消耗了一大半的时候,车厢内终于发出一声最终的嘶吼,再也没了动静。
一股青烟从车厢中飘散出来。
各种记忆画面,如同一层层淡化的影子一般,慢慢的消散不见。
幼年家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父亲辛苦耕田,母亲勤奋纺织,养育了三个孩子。
兄长友爱,妹妹乖巧。
日子清苦却其乐融融。
父亲常说,再过几年,待兄长成人,家里添一壮劳力,便可以让自己吃饱,给妹妹买一件新褂子。
可是那一年的冬天,乡里闹起了鼠妖。
吃粮食更吃人!
全村人将仅剩的口粮聚集在祠堂中,每个人都拿着菜刀、锄头、粪叉,要和鼠妖们决一死战。
妖祸之下死路一条,只能拼了。
父亲、母亲、哥哥都在其中。
可那只如老虎般巨大的鼠妖,带着几十只猎犬大的小妖,对于村民们来说,就是不可战胜。
那一日的他的处境,便如走时的那个小男孩和村民,一般无二。
父亲死了,兄长死了、母亲死了,妹妹死了......村里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