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在......城西的斜柳巷。”郎小八知道几位大人都是外来户,很贴心的小声解释了一下这斜柳巷是个什么地方。
斜柳巷只有七八十丈长,幽静清雅,里面有十几个院子,一位姑娘租着一座院子。
这些女子年轻美丽,而且知书达理。
单论学问的话,一般的秀才也要甘拜下风。
只是造化弄人,沦落到了这般处境。
她们和一般的青楼女子不同,院子里养着自己的乐师、侍女、厨子等人。
进了院子便会想要多住几日。
姑娘这几日便贴心陪着你,绝不会再接别的客人。
这里卖的是一个“雅”字。
郎小八在衙门口会合了一个铁船帮的档头,领着许源等人去了斜柳巷。
到了其中一座小院门口,铁船帮的人便停下来,抱拳道:“许巡检,小人的差事便到这里了。”
随后想了想,又低声道:“大人,这巷子里有几家是不同的,这家便是其中之一。”
提醒一句结下一个人情,那档主便快步离去。
郎小八不悦:“话也不说清楚,装神弄鬼的。”
许源却摆手道:“能提醒一句就不错了,去叫门吧,礼数要周全。”
“是。”郎小八就上前扣门。
院子深处,绿柳轻垂,随轻风斜摆。
西南角上有一座荷花池,池中造着假山。一道回廊半绕着荷花池,前接小径后通竹舍。
竹舍里,一只雪白的狐狸正慵懒的缩在锦衾中香睡,尖嘴里露出一小点粉嫩的舌头。
口水不知不觉中流出来,随着呼吸吹出了一个气泡,有节奏的变大、缩小。
忽然炸开来,便有无数美梦幻境散落四周。
这些美梦碎片迅速幻灭,却在那一?那可以看到,里面有着才子佳人、公主驸马、皇子民女、人鬼殊途等等,桥段俗套,却颇吸引人的情爱故事。
随着这气泡破灭,白狐也随之醒来,打了个哈欠不满的嘀咕一句:“老张头,你住在我这里不但不给钱,还总给我招来麻烦。”
话音刚落,小径上便有待女快步而来,穿过了回廊,在竹舍外禀报:“姑娘,门外有祛秽司的差官拜访,一位副巡检、一位检校和两位校尉。”
“知道了,就说我正在梳洗,马上见客。”
“是。”侍女万福去了。
竹舍后面当然是一片竹林。
竹林的地下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你就让老夫住在这里,还想要钱?”
竹林的地上,挖着一个地洞。
若是有家人来探望,白狐就将它们安顿在这里,免得它们的气味泄露出去。
因而洞内实在是不大好闻,白狐自己都懒得下去。
屋中,白狐已经轻盈的跳下了床,然后吹出口阴气,气息中落出来四个鬼侍女,战战兢兢,速度飞快,将整个竹舍整理一番。
床上的锦衾也叠好了收进了箱笼里。
这院子里只有白狐一只诡异。
其他的都是活人。
白狐姑娘招她们来的时候便告诫过:不得暗中窥探本姑娘。
前面四个侍女就是忍不住好奇心,白狐姑娘便只好将她们都吃了,留下鬼魂继续伺候自己,还省了一份工钱。
鬼侍女收拾完,白狐便是张口一吸,又将她们吞入了腹中,然后笑道:“按照你老张头的说法,这世间的一切,都标明了价格。
别管是我这竹舍,还是林里的地洞,给了你一个容身之处,便该有相应的价格。
“当年你从祖地来,初到占城,是老夫指了斜柳巷这个地方,最适合你修行,这份人情的价格,难道只值地洞一夜?”
白狐已经化作了人形,开始对镜梳妆:“咯咯咯,我给你半张床,是你自己不敢上来。”
“睡你一夜价钱太贵,老夫肉痛。”地洞里的张老押钻了出来,满脸不满的哼哼着回答。
“老东西有色心没色胆。”
“说谁是老东西呢,我年纪还不到你的零头……………”
“张老押!”狐狸炸毛了。
“好好好,你年方二八行了吧?”张老押没有进一步触怒她,哄了一句后道:“你把人喊进来,我瞧瞧是不是我要见的人。”
白狐姑娘疑惑:“你到底在躲着谁?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大对头,我警告你,真有强敌找来,我是绝对会立刻把你卖了。”
“你别问那么多,我也没指望你,我今天就走。”
许源四人被请进了前院的一处偏厅。
这里不是姑娘招待客人的地方,是姑娘会见“朋友”之处。
但布置一样是素雅中透着一种高端的奢华。
郎小八和于云航是开了眼界了,屋子里挂着的字画,尺幅不大,寥寥几笔,却是前朝名家的作品。
桌上摆的几件瓷器,也是前宋官窑出来的。
至于桌椅这些就更不用说了,款式并不复杂,但都是名贵木料,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两人啧啧称奇。
许源根本不认识。
傅景瑜本来饶有兴趣,背着手站在字画下,准备欣赏品评一番,却是一皱眉头,又坐了回去。
许源悄悄问道:“假的?”
“不是正主的作品,但也是前朝高人仿的,到如今也算是古物,而且仿的确有七八分的神韵。”
许源点点头,暗中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就是大姓子弟的底蕴,你再看看郎小八和于云航两个土锤,被震撼了都找不出一句风雅的文字来形容,只怕此时心中只有“牛笔”两个字。
一阵环佩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侍女进来道:“我们家白姑娘到了。”
许源抬眼一望,看的却不是女子,而是“命”。
居然不是人!
也幸得那档头提醒了一句。
许源不动声色,白姑娘进门便露出一个淡如幽兰的微笑,正待开口说话,许源却冲着门外道:“前辈让我们找的好苦!”
还有一道“命”跟在不远处,却不现身,除了张老押还能是谁?
白姑娘一愣,掩口葫芦,然后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坐下,示意待女给自己上茶点。
张老押你一向自诩老谋深算,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后生晚辈叫破了行藏吧?
张老押还不大肯信,觉得这年轻的巡检在诈自己。
他连换了几个方位,可是不管换到哪里,许源的眼睛都跟着他。
张老押只好显了身形,气哼哼的进来:“当真是不公平!”
他已经猜到许源是命修,许源也知道他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