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做这件事情,就要有本事承认,别以为你装的可怜,你就没错了!”“黄大妈应该是哭喊的时间过长,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模糊不清。
“都是因为你, 你知道我家为了你, 多花了多少钱吗?你个丧门星的玩意儿!”
“卖工作的钱呢!我告诉你!不把卖工作的钱拿出来,这事情我们没玩!”黄大妈已经不哭了,毕竟哭实在是一点用都没有。
而且小婷还一句话没说,黄华善就被小婷的几个表情搞得开始心软。
黄大妈看出来儿子儿媳妇跟前,实在是毫无战斗力,想要拿到实际的好处,就只能自己上了。
“小婷你说话啊!”黄华善急的转圈圈,看看亲妈又看看媳妇,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句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好好解决,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就是要一起面对困难吗?”黄华善说着,蹲下身,想要将小婷扶起来,毕竟大冷天的,一直在地上坐着,实在难受。
“黄华善!你敢扶一下试试!”黄大妈注意到儿子的动作,立刻大声制止!
“黄华善,这不是小事儿,你要是在这件事情也偏帮你媳妇,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到时候你就给我滚出去睡大街去吧!”黄华善的行为深深伤害了身为亲妈的黄大妈,怒意上头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说。
即便是就这么一个儿子,她都不准备要了,辛辛苦苦养这么大,要星星给月亮,结婚还没满月呢,就先帮着媳妇,胳膊肘往外拐。
黄华善急的团团转,不好对亲妈说什么,只能催着媳妇快点开口,只要将事情解释清楚,就算过去了,就不用大冬天还在外面受冻了。
这几天逐渐开始结冰上冻,要是继续在外面大吵大闹,踩在冰上滑一跤,这事情可就不一定怎么样了。
但是两人没有一个听黄华善的。
小婷也只是垂着头,不再看黄华善,好像对黄华善失望至极。
黄大妈环顾一圈,将放在门口的小板凳搬过来,自己坐在板凳上,又指示黄华善去给自己端热水,毕竟哭喊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渴了。
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黄华善边走边回头,给黄大妈端了热水之后,又赶紧把媳妇扶起来。
“我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黄大妈扫了一圈大院里里外外,发现有不少人都在,终于不再闹腾,好端端坐在那里,等着小婷的解释。
她方才哭得那么大声,就是想要将大家都吸引过来,毕竟偷偷摸摸把工作卖了的这事儿,一看就是小婷的错,她当然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收拾一顿小婷,到时候抓着小婷的尾巴,又能拿到钱,还能给小婷树立起婆婆的威风,一举多得。
小婷此时也在黄华善的伺候下,坐在了板凳上,还喝上了热水。
至此终于开口说话:“我真没有卖工作,我压根就没考上,我怎么就卖工作了。”
“娘,你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的,你这空口白牙就污蔑人,我是你儿媳妇,不是你仇人啊!您实在没必要这么对我!”小婷一边垂泪一边说,虽然声音不大,但中途并无停顿,想来这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话说回来,我们是一家人,您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可是这事儿还牵扯到别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人家气不过将您告到警察局里去,这事情在我们家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小婷的话音落地,黄华善自己也糊涂了,心中不知不觉偏向小婷,转过头对着黄大妈,痛心疾首,“妈!您骗我?您故意这么说小婷的?你这瞎胡闹什么啊!”
黄大妈本以为稳胜的局面,小婷三两句话就改变了黄华善原本的想法,当下气得大喘气,脱了鞋就往黄华善身上扔。
“我真是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我怎么就是污蔑了,我自己听见的,你要不是把工作卖给人家,人家为什么好端端的给你五百块钱?还说谢谢你?”
“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自己考上了,非说没考上,闹得我儿子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你,让我们掏钱再买份工作,你转手把自己那份工作卖了,里外里都是你得了好处,从我家扒拉了这么多好处,钱有了,工作也有了!你还好意思委屈?”黄大
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工作卖都卖了,我们也没打算要回来,我今天和你说这件事情,就是有一点,你得把卖工作的钱给我!”黄大妈当着大院的人闹腾起来,就是为了钱。
五百块钱呢!存多长时间才能存这么多钱!
“我都说了我没有!那五百块钱是人家好心借给我的!我到时候要还的,我不提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不想拖累华善,想着自己把这笔债还了,怎么就成我卖工作了!”小婷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手指指向黄大妈,但胳膊却忍不住颤抖。
黄华善站在两人中间,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模样,亲妈说话的时候,就看着亲妈,觉得亲妈说得对。
媳妇说话的时候看着媳妇,觉得媳妇说得对,典型的墙头草,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拱火。
“你别激动,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黄华善走到小婷身边,轻拍小婷的背,将小婷虚虚搂进自己怀中。
“妈,这么冷的天,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先回屋行吗?回屋把事情说清楚,小婷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冻!”
黄华善每一次张口,都让黄大妈气愤不已,索性不再看黄华善,只一心盯着儿媳妇。
小婷靠在黄华善身上,在黄华善看不到的角度,暗搓搓翻了个白眼。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们就把事情都摊开说,省的你们总觉得我沾了你们家多大便宜。”
“这事儿说清楚之后,我们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小婷态度决然。
“我和人家是高中同学,我毕业之后没能找到工作,也没能结婚,下乡去了,人家去电影院当售票员了。”
但是售票员这个岗位是个临时工,工资不高,所以在知道食品厂招工之后,小婷的高中同学就开始准备招工考试,甚至还专门去书店买了资料,一心一意复习。
同学从书店出来之后,正巧碰上小婷,知道小婷也是想要买书学习,参加招工考试,但是却没有钱买书。
这位同学知道之后,十分大方地将自己书借给小婷,和小婷一起学习。
小婷下乡之后,家里睡觉的地方早就被哥哥占据了,回城里之后根本没地方睡觉,小婷都是睡在同学家里。
小婷读书的时候成绩不错,但这位同学的成绩一般,因此即便是现在两人共看一本书,有些东西同学还是不如小婷理解的快,需要小婷讲一遍。
所以小婷向同学借钱的时候,同学才会说要谢谢小婷,要不是小婷,她也考不上食品厂的正式工。
“知道我好端端为什么突然找人家借钱吗?”小婷说着说着,突然将目光转向在一旁的黄华善,“都是因为你妈!要不是你妈,我爸怎么会摔断腿!我爸要不是突然摔断腿!我根本不用找人去借钱!”
“你妈是给了高彩礼不错,但你妈要的嫁妆也不少啊!”小婷似乎彻底崩溃了,喊出这句话后,又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才终于整理好情绪,继续说下去。
小婷没能找到正式工作,黄大妈自然不愿意,但是心里又清楚儿子和小婷磋磨这么多年,如果自己再阻拦,儿子真有可能和自己离心。
因此一直憋着一口气,让小婷和黄华善结婚,还拿了自己之前说好的彩礼钱,但同时也向小婷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
黄家出彩礼出的大方,小婷娘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因此要求小婷娘家除了基本的嫁妆床铺脸盆,家具之外,还要求另外拿出来一百块钱当嫁妆。
并且声称现在男女平等,既然男方出了这么多彩礼,那么小婷家里就应该出这么多嫁妆,这样两家才算真正的平等。
小婷家里孩子多,本身就没有多少积蓄,小婷哥哥去年刚刚结婚,一家人还在挡窟窿,压根拿不出这么嫁妆钱。
小婷知道后就不准备这婚不结了,反正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日子都是一样的过,但是小婷爸爸不同意。
小婷爸爸觉得自己亏待女儿,好不容易女儿能留在城里,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女儿继续下乡。
因此就背着家里人开始给自己接零活。
小婷爸爸是个电工,真要找零活,是不缺的,但都需要下班之后加班加点。
小婷家里只有一个手电筒,被上夜班的哥哥拿着,而小婷爸爸为了缩短在路上的时间,放着安装了路灯的大马路不走,摸黑走一些小巷子。
一不小心踩在冰上,把腿摔骨折了,连腰都受到了影响。
这事情又不敢让厂子里知道,担心厂里知道工人私下接活后,会有别的惩罚,对外只说是半夜起床上厕所摔了。
因此厂子那边只是让妇联的人过来看了看,并不能提供多少帮助,家里本身就没存款,而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婷爸爸至少有三个月都不能去上班。
小婷那边又着急结婚,只好先借钱过日子,但小婷的邻居亲戚,早前哥哥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借过一遍了,实在借不到什么钱。
所以小婷才会找到同学那边,从同学那里借了五百块。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什么的话就这样吧。”小婷将故事讲完,站起身失望地看向表情茫然的黄华善。
“黄华善,我们离婚吧,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小婷!你说什么呢!”黄华善终于从一种迷茫的状态中走出来,下意识抓住小婷的胳膊,“我们怎么能离婚呢!我不同意离婚!”
黄大妈本来就看不惯儿子向着儿媳妇,再加上方才那么几句话,更是觉得自己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丝毫不想低头。
“离婚!你们现在就离婚!不过离婚之前先把我家的工作给我,把我家的彩礼钱也退回来!”黄大妈为了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点,专门站到了小板凳上,居高临下。
“您放心,我肯定不占您家便宜,不过您既然这么说,那先来算算给我家的赔偿吧。”小婷离开的动作停下,深吸一口气,甩开黄华善的手,正视黄大妈。
“我爸之所以会摔断腿,都是因为您提出来的无理要求,所以在这点上您应该负全责,之前我爸觉得两家是亲家,从来不提自己是为什么摔,现在既然要离婚了,您先把赔偿拿了。”
“还有您知道我爸摔了,特意拿着麦乳精去看我爸,当时把自己手上的麦乳精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爸老实,没见过世面,信了您的话。”
“觉得您这个亲家大气敞亮,结果没想到喝了您送的麦乳精之后,连着三天上吐下泻,我们把家里的饭菜都怀疑了,就是没怀疑过您送的麦乳精。”
“结果您是怎么做事儿的呢?那麦乳精都过期两年了,您改个日期,当成新的送我爸,加重了我爸病情,您也应该赔偿吧?"
“您不舍得花钱探病,您可以不去,没必要拿着过期的东西去糊弄我们家!”
“我问过了,您这种情况和投毒都差不多了,警察都可以把您抓紧去了!”
“咱们先把这些事情掰扯清楚了,再说到底是我应该给您钱,还是您应该给我钱!”
小婷说话的时候,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到最后终于绷不住了,不顾黄华善的阻拦,朝着黄大妈冲过去。
举起胳膊,似乎就想打黄大妈。
黄大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妇打自己,立即对儿媳妇发出反击。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小媳妇别的什么都不能,就是长了一张好嘴,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那麦乳精是我在供销社买的!吃了拉肚子是你爸命不好,就算是找麻烦也找不到我头上!”
“你爸摔了,那是你爸倒霉,怎么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扯?你怎么不说是你这个小妮子克你爸?”
“本来你爸什么事儿都没有,结果你刚从乡下回来,你爸就接连出事儿,说不定就是你这个亲闺女给克的!”
“你不仅克亲爸,你还克丈夫!”
黄大妈越说越气,手上的力气不再收着,使劲去推搡小婷,想要这个儿媳妇知道她这个婆婆的厉害。
“小婷!小婷!你怎么了!”黄华善看到自己妻子倒地不起,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妈,您都做的是什么事儿啊!您就不能有个长辈的样子吗?小婷是您儿媳妇,又不是古代封建社会的长工,您现在都把她打晕了!”黄华善抱着小婷哭得惊天动地,“这回好了,等小婷醒了,肯定更要和我离婚了!”
“您儿子没媳妇了!您满意了吧!”
黄华善的情绪一股脑冲着黄大妈发过去,黄大妈此时也很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明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碰到小婷,但是现在小婷晕倒,自己简直是有口也说不清。
“别吵了,别吵了,先把人搬到房间里!”一大妈站出来阻止两人继续吵架,指挥慌神的黄华善将小婷抱进房间。
随后目光又落在顾一舟身上,“一舟你来,你是大夫,看看小婷到底是怎么了?”
程织本来觉得热闹结束,自己也应该回家了,但一大妈叫住了顾一舟,程织也就跟着一大妈去了黄家。
“怎么样啊?小婷是被我妈气到了吗?什么时候能醒?”黄华善的眼泪止不住,但偏偏话很多,一个劲询问。
顾一舟:“安静!别吵!”
“怀孕了,月份小,还不太明显,等醒了之后就先在床上养几天,把胎坐稳,等过几天我再来把脉。”
“我去开药,你们晚上煎药给她喝。”
顾一舟冷着脸,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随后便带着程织离开了。
倒是大院剩下的人,表情不一。
大夫能把怀孕的脉象把出来,怎么也得有一个月,小婷和黄华善两人结婚还没一个月呢。
这不就是说两人结婚之前就睡一起了,又或者小婷肚里的孩子不是黄华善的,嫁给黄华善,就是想给肚里的孩子找个好爹。
一时间大家怎么想的都有,黄大妈却已经开始往外赶人。
她今天本来想用大院这些邻居,挟制住小婷的,结果没想到小婷把自己挟制住了,搞得她现在上不上下不下,心慌慌,连知道自己即将有孙子了,也高兴不起来。
“可真热闹啊!”程织回到家,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还有好几个人都围在黄大妈家门口不愿意离开。
“有了孩子应该就不会离婚了吧?”程织和顾一舟一起收拾蔬菜,顺带聊天。
“小婷根本没打算离婚,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也没打算离。”顾一舟说得笃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小婷爸爸的病也没那么重。”
程织眨眨眼睛,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你都知道什么?那黄大妈说小婷卖工作这件事情是真的假的?”
程织对小婷这个人不够了解,但对于黄大妈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既然黄大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儿媳妇卖工作,那她至少是知道点什么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大。
“差不多就是卖了,但卖的不是工厂出来的名额,而是自己的试卷。”顾一舟果然没让程织失望,可以说是什么都知道。
小婷确实有一个家庭不错的同学,小婷回城的这几天也都睡在这个同学家里,两人关系很好。
一起学习的时候,小婷还帮着同学补习。
等到复试考试的时候,小婷的试卷写的是同学的名字,小婷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用自己的名字考进去。
从最开始,就是准备用招工的事情赚钱,随后又从黄家这边获得工作。
小婷和这个同学,在参加食品厂的复试之前,找了前几年各个厂子的考卷,每次不管是什么样的内容,总是小婷的分数高。
所以两人才决定用这样的办法。
小婷写同学的名字,同学写小婷的名字。
如果两个人都考上了,皆大欢喜,如果只有一个人考上,那就是同学来食品厂这边的正式工。
小婷去做同学之前那份工作,当临时售票员。
但小婷拒绝了,主动提出如果是自己代替同学考上,让同学给自己五百块钱,同学答应了,这件事情小婷家里都清楚。
至于小婷爸爸,也确实在加班接私活的时候,摔了一跤,但并不严重。
毕竟这会儿刚开始上冻,最近也没有下过雪,薄薄的一层冰,滑了一跤没什么大不了,但小婷主动让她爸装的严重一点,就是为了之后万一黄大妈发现这种事情,到时候还能从黄大妈手里拿到钱。
程织听完顾一舟的话,眨眨眼睛,心中忍不住惊呼。
“那小婷嘴里那瓶坏的麦乳精?”
“那就不清楚了。”顾一舟摇摇头,但他倾向那瓶麦乳精是黄大妈从家里带过去的。
毕竟这只是个小事儿,小婷没必要在这种小事儿故意诬陷黄大妈。
“咱们大院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精彩了!”程织知道人多了之后,大院肯定一天比一天热闹。
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热闹方法。
“所以小婷现在不仅有正式工作,还有五百块钱,现在还怀孕了,以后黄大妈得把小婷当祖宗供起来吧?”
程织感叹了一句,又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这几天医院东奔西跑,无意间听人说的。”顾一舟简单解释,其实有一部分是从医院听来的,有一部分则是他上辈子的调查。
否则这种事情他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幸好咱们家人少,安静,不会搭台子唱戏。”
程织又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院子里也没了看热闹的人,大院似乎真的安静下来。
但程织心中却完全不这么想,安静只是表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个热闹。
不过此时程织的心思已经转移,她冲了三杯秋梨膏分别放在桌前的三人身边。
同顾一舟商量起正事儿。
“你真准备让我拿着方子去和食品厂谈合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