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织很少关注电表,每个月都会有专人来收费,程织也会专门留出电费的钱,每个月的电费消耗都差不多,程织不会分出心神关注。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街道上的路灯亮起,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在路口乘凉说话。
电表就挂在外墙,但偏偏那一片的路灯,明明灭灭,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程织盯着那个路灯看了一会儿,将路灯的维修也加入到工作清单之中。
好在除了这一个灯,别的灯还在工作,虽然有些暗,但程织还能看清。
但顾一舟的准备比程织想的齐全很多,在路灯灭了之后,顾一舟很快就打开了手电筒。
“怎么了?家里停电了?”路口说话的人看到程织,扬声打招呼。
“这个月电费太高了,我看看是不是电表有问题。”程织回了一声,但打开之后,看的并不是自己的电表,而是刘文全的。
“有问题吗?”顾一舟其实并不清楚程织想要做什么,只是在一旁打配合。
“看起来没问题,等收电费的时候再问问。”程织收回目光,主动牵住一盛的手,向公园的方向走去。
食品厂和机械厂都是京市的大厂子,两个厂子距离很近,因此这边的居民区也很热闹。
公园这边也有不少小孩子在玩耍,顾一盛看到了熟悉的同学,也把持不住,同顾一舟和程织说了两句后,就去找朋友。
程织则是去了刘文全白日里工作的地方。
修车点在公园门口的一个小房子里,面积不大,现在锁着门,程织也只能从窗户略微向里面看看。
“小年轻你们车子坏了?这会儿修车的人在家休息呢,你要是想修车,得明天来。”旁边正在下棋的大爷,冲着程织扬声喊道。
“我就是来问问,要是换个车轮多少钱,要是贵的话我就不换了。”
“那你从门口那里看看,我记得门口有个牌子,修车的是个聋子,专门写了个牌子挂在那里。”
程织收回自己的目光,拿起牌子看了一眼,嘴里嘟囔着太贵了,离开了小木屋。
“这人有不对劲的地方?”顾一舟低声询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担心刘大爷一个人活着想不开,所以想看看平常刘大爷不修车的时候都在做什么。”间谍这件事情毕竟不能确定,程织不愿意同顾一舟多说。
顾一盛还在和同学一起玩,程织又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弹幕,开口道:“顾一舟,等有时间带我去祭拜一下你母亲吧。”
“你外公家里还有亲人在吗?”
或许是弹幕看多了,又或许是自己容易胡思乱想,时不时的程织总觉得顾一舟可能真的是书中那个所谓的大佬。
“我外公那边没有亲人。”顾一舟的声音沉寂下去,“我妈的墓埋在了乡下,等有时间我带你去。”
顾一舟的家庭背景其实很简单,顾一舟的外公本来是商人家族出生的,光兄弟姐妹就有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也扛不住炮火无情,最后只剩下顾外公和外公的姐姐,姐弟两个相依为命。
顾外公自小就是商人家庭耳濡目染长大的,即便是家产被毁,也用最快的速度开始积累财富。
但想要积累财富,难免东奔西跑,外公的姐姐身体不好,后来干脆嫁人了,顾外公给姐姐留下了安身立命的钱财,本想着每次跑货回来,就专门去看看姐姐。
但是他出门动辄就是两三个月,外出回来后顾外公去看姐姐,却发现姐姐所在的那个村子已经空了,据说是村里的人集体搬迁,走得又急又快,顾外公在家里没能找到相关的只言片语,就这么姐弟两个各自分别,不知死活。
再之后顾外公为了家庭安稳下来,只是外婆也并非是长寿之人,还没有等到给女儿挑选夫婿,就已经撒手人寰。
等顾一舟的母亲到了嫁人的年纪,公私合营刚刚开始,顾外公成为街道第一个接受工商主义改造的人,与此同时他敏锐的嗅觉让他觉得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毕竟社会主义到了,因此他没再遵守所谓的门当户对守则。
而是给女儿挑了一个乡下小子。
小子长得不错,家里都是正派人,本身也是个有本事的。
有顾外公看着,顾一舟的父母着实过了很长时间夫妻恩爱的生活,顾一舟也是在这种氛围中诞生的。
但是很快,时局再次改变,顾家分崩离析,那个时候,顾一舟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从始至终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程织拍了拍顾一舟的手当做安慰,视线又放在顾一盛身上。
顾一盛有心脏病,不能剧烈跑跳,他自己也清楚,因此就算是遇到同学再高兴,也还克制着。
“一盛的病……………”程织向顾一盛招招手,时间不早了,她们该回家了。
“会好的,我不会让一盛出问题。”顾一舟声音有些低,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程织转悠了一圈,最终只能确定一件事情,刘文全家里的电费消耗不同寻常,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刘文全家里有无线电之类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固定传送消息。
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来自于刘文全那个养子,还有一小部分可能来自于刘文全在公园附近听来的八卦。
穷人算来算去还能有几个富裕亲戚,能天天在公园附近喝茶侃大山的人,家里的条件估计也都不俗,说不准就是什么时候听过有用的消息,从而吹?出来。
只是这些暂时都是程织自己的猜测,她在刘文全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她想要去探一探刘文全那个养子的虚实。
刘文全的养子,并不姓刘,而是姓叶,据说是刘文全妻子的姓氏。
养子的全名叫叶重阳,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日都会来刘文全家里。
叶重阳是学校里的英文老师,已经娶妻生子,学校里还给分了房子。
叶重阳结婚第一年的时候,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回了一趟大杂院,最终和刘文全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在结婚之前,叶重阳是半个月来大杂院一次,但是在婚后,叶重阳就是一个月回来一次。
程织没见过叶重阳的妻子,但此时的她有了好奇心,如果叶重阳和刘文全都是传递消息的间谍,那么叶重阳的妻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程织决定去见见叶重阳的妻子,而现在有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让她去见叶重阳的妻子。
“刘大爷毕竟是第一次在忆苦思甜会上发言,我想着请叶重阳过来,对刘大爷也有好处,万一到时候刘大爷在台上说不出话来,叶重阳也能帮忙,叶重阳虽然现在不算咱们居委会的人了,但以前也是在咱们这里长大的。”
程织将自己准备好的理由说出来,史主任也觉得程织说得对,但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叶重阳不愿意,不要强求。”
叶重阳住在学校里,程织骑车过去,站在叶重阳家门口敲门。
她来之前专门找人打听过,这个时间是学校的英语大课时间,叶重阳身为这门课的老师,这个时间肯定在上课,家里只会有叶重阳的妻子一人。
叶重阳的妻子张梅听闻程织的来意,愣了愣,将程织请回房间里。
“刘大爷毕竟是第一次上台去讲以前的事情,我们这边担心刘大爷讲不出来,又担心到时候太激动,对身体不好,想着刘大爷到时候能一直看到熟悉的人,情况估计会好一点。”
程织说话过程中,将叶重阳家里的大致环境扫了一遍,普普通通的一间半房。
做饭在楼道里,进门就是吃饭的地方,再往里走是床,床的另一边看起来还有半间,程织猜测大概是书房,只是以她的角度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那天正好是周日,要是嫂子有空的话,也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看看,刘大爷这个人嘴硬心软,心里其实盼着见你们呢。”
张梅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不过口头上还是应城,“你放心,如果重阳有空,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肯定全都到场。”
“我这儿带着孩子撒不开手,一直没去看过刘大爷,多亏了你们照顾。”张梅同程织客套,想要打听刘文全的情况,程织也还有问题想要问张梅,两人索性就这么说了起来。
程织也顺带知道了张梅的情况,父母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叔叔在大学里工作,学校里有联谊活动,叔叔帮她报了名,在活动上遇上了叶重阳,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地结婚。
“我就见过刘大爷一次,他看起来不太喜欢我,这次和重阳一起过去,希望刘大爷不会生气吧。”
程织又安慰了张梅几句,才终于带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回家,时间一晃就是忆苦思甜会的日子。
程织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准备,终于等到了开始,原本她要和厂工会的人一起在台下等着,应对突发情况,但肚子疼来得突然,程织只好先离开。
好在举办忆苦思甜会的地点同大杂院不远,程织飞奔回家,一直到进了大门,程织脸上痛苦的神色才完全消散。
这个时候大院静悄悄的,大家都出去看忆苦思甜会了。
程织想着自己见到的叶重阳一家三口还有刘文全那人,直接去了刘文全家里。
张梅单纯到不像是能藏住事情的人,而且如果张梅也是间谍传递消息的一份子,不可能和刘文全毫无接触。
张梅和叶重阳结婚多年,只接触过刘文全那么几次,十有八九是叶重阳有意为之,所以传递消息的机器藏在刘文全家里才是最合理的。
程织最先盯上的是刘文全的箱子,但将所有箱子都找了一遍后,程织想要找到的东西,还是毫无踪迹。
与此同时,程织听到了大门推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