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系的苗导和计算机系的张导连夜被叫了回来。
大晚上的跑来加班,两个导员都是一肚子的气,只等着见着两个惹事的学生狠狠骂一顿。
多大了都,还当自己是小学生吗!
又挥拳头,又摔东西的,觉得自己很光荣吗!
两人在寝室楼底下碰头,一路上楼一路抱怨。
等进了值班室,苗导冲张导扬了扬头,示意他先说。
张导憋了会儿,憋出来一句:“为什么打架?”
乔文远嘴角裂了,脸也肿了一块,明天没法和蜜蜜见面了,心情糟透了,连惯常的体面都懒得维持,冷着脸一言不发。
何炎一只眼睛眼圈青了,胸膛还在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别过脸也不说话。
苗导一看俩人还一副不配合的死样子,更来气了,冲张导使眼色,让他别客气,狠狠骂。
张导没吱声,废话,乔老先生听说跟校长是老朋友了,他敢骂人家孙子吗?
苗导一脸鄙视。
张导:你行你上啊。
苗导把袖子一挽,装模作样一拍桌子,在屋里三人的注视下,声音从男高音呈降调垮了下来:“你俩要不要换寝室?”
K: "....."
苗导心里也委屈,可何总还在学校设了企业奖学金啊,他怎么骂嘛。
本以为都打成这样了,把这两尊大佛调开就万事大吉了。
没成想。
乔文远语气平静道:“我不需要。”
何炎冷哼一声:“我没错,谁爱谁搬,反正我不搬。”
张导、苗导:“…………”
什么玩意啊,又打又不乐意分开,真是小学生啊!?
两个导员没法子,说了一堆室友要互相友爱,好好沟通之类的废话,看着油盐不进的两人显然是没听进去,只能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让他俩回去了。
何炎自从回了寝室,再也没跟乔文远说一句话。
当然,乔文远也没跟他说话。
住在一起这么久了,两人第一次开始冷战。
晚上,何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乔文远的话就在他耳边来来回回的响。
“江川和蜜蜜十几年的感情,你以为凭你这三个月能比得过吗?”
“你连你那点原则都放不下,你拿什么和我争?”
“我是小人,我都认了,那你呢,明明和我一样无耻,还要装什么好人?”
“你装什么好人?”
“装什么好人?”
“装好人!!!"
何炎蓦地睁开眼睛,耳朵里一阵耳鸣,脑袋像要炸了一样。
他一瞬间想起了他爸,那个看似吃斋念佛的慈善企业家,实际上吃人不吐骨头,不能说良心是黑的,何炎甚至怀疑他有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他厌恶他的父亲,不是厌恶他的坏。
何炎也不是小孩了,他知道无奸不商的道理。
他真正厌恶的,是他的伪善。
明明都那么坏了,为什么偏偏要装出一副大善人的样子,明明满肚子算计,为什么要装成一脸的道貌岸然?
为什么这么伪善,虚伪的一个人能骗过那么多人?
可是今天,何炎突然被乔文远戳破了。
原来自己比父亲的骗术更厉害,父亲骗得是别人。
何骗得是自己。
他骗自己只要那么做了,他就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没有对不住自己的兄弟。
可是无论如何,从他决定不放弃蜜蜜那刻开始,他就已经伤害了江川,他和江川之间也根本不可能存在那种他幻想的公平竞争。
何一夜没合眼,他在黑暗里一遍遍问自己,到底什么才是他不能放弃的,兄弟、原则.......还是蜜蜜?
到底什么才是他不能舍弃的?
晨光划破黑暗,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屋子里,照出了何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在天光亮起的那一瞬,何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放弃的,是蜜蜜。
就算背弃原则,失去兄弟,他也没办法放弃她。
他做不到。
那场闹剧之后,305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何炎和乔文远互不搭理,把对方当作是透明人。
他俩倒是还会跟陈演交流,但是陈演根本不想理他们俩。
他现在看见那两人就心烦,陈演朋友不多,这源于他的挑剔,但是他的每一个朋友在智力,能力,人品等各方面都是没问题的。
可陈演现在怀疑,乔文远和何炎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否则怎么会风度全失,体面全无,像两个疯子一样互相指责,甚至大打出手。
他甚至动了想从寝室搬出去的念头,但是马上就要寒假了,他又把这念头压了下来。
考试周别人都忙,但是陈演基本不需要怎么复习,干脆把范宏和袁高畅叫出来,准备挑战杯复赛的答辩。
范宏和袁高畅还要忙着复习,每天是叫苦不迭。
陈演觉得没劲,放了他俩,自己把答辩材料准备好,又没了事情做。
他索性除了有考试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去健身房或者江城的击剑馆耗着,这几天都是直到睡觉的时间才回寝室,几乎没和何炎,乔文远说过几句话。
陈演考完最后一科,定了周四回家的机票。
虽然并不想搭理那两人,但是到底是两年多的兄弟,总不能就此就绝交了,放假之前陈演还是想着聚一起吃顿饭。
陈演给何炎和乔文远发了消息,问他们在哪,都没回信。
他又给何炎打了个电话。
何炎那头声音嘈杂,说他在三食堂,顿了下,不太情愿地又说了句乔文远也在。
陈演觉得莫名其妙。
江大食堂口味一般,他们几个早就吃腻了,平常基本都是出去吃或者外卖。
何今天怎么会又想起来去食堂,还是和乔文远一起?
难道是他不在寝室的时候,这两人又和好了?
陈演的疑惑在到了三食堂之后瞬间解开了。
何炎和乔文远坐在一个六人大桌的一边,另一边坐着三个女生,最靠边的那个不是姜蜜又是谁?
陈演在原地停住了脚步,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有点突兀的站着,周围端着餐盘的学生路过他时,多数都好奇地瞥上两眼。
陈演对各种视线恍然未觉,他盯着何说话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和乔文远体贴地递上纸巾的动作,一股火气蹭地窜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闲了。
因为太闲才会瞎操心他们两个的破事。
他那两个“兄弟”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正带着饱满的热情投入到追求姜蜜的事业中。
许久没见的姜蜜看起来脸色红润,吃东西的时候脸颊鼓起来,正目光专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跟她说话的何炎。
陈演咬了咬牙,莫名觉得手痒,只想捏住她的脸,狠狠地掐一把,最好要那闪着光的眼睛变得通红才好。
陈演觉得这里又吵又憋闷,各色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钻进他的鼻子,他感觉自己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的跳,这些天一直隐隐的不适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清晰,然后又被放大。
陈演觉得自己像被一张巨大的保鲜膜裹住了,被无形的东西禁锢着,他胸膛剧烈地起伏,有些吃力地呼吸着。
这里空气实在太差了。
陈演急匆匆地转身,大步往食堂门口走,他转身时的动作太急迫,和身后走过来的一个男生正撞上,男生手里端着的一碗蛋花汤就这么溅了出来。
“嘶??”陈演倒抽了口气,手背上的皮肤被烫的有点发红,黑色夹克的袖子上一片黄灿灿的蛋花,袖子还往下滴滴哒哒的滴水。
“天………………对不起,对不起??”对面的男生有点慌。
更多的视线落在陈演身上,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机。
陈演毫不怀疑很快他狼狈的照片就要被发到学校论坛。
他只想赶紧离开,胳膊却被那个男生拽住不放。
“对不起同学,我赔你干洗费吧??"
仅剩的理智和体面让陈演没办法对人发火,烦躁的情绪只能指向自己,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在他身体里要被扎破个洞的前一秒,微凉的触感贴在了灼热的手背上。
他的手被拉住了。
姜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低着头认真盯着他的手,眉头皱起来,用微凉的湿巾敷在他手上。
“好在汤只是温热的,要是再热一点就要起水泡了。”姜蜜专注地盯着他的手,皱眉念叨着。
陈演低头看自己的手,他的手很大,搭在姜蜜的手上,几乎把她的手完全盖住了。
陈演盯着交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两只手。
他怀疑自己的手可以把那只纤细的手完全攥进掌心。
陈演的手指轻轻动了下,一下秒,姜蜜的胳膊被人拉开了,只剩下陈演的手孤零零的悬在半空。
“没事吧,用不用去校医院?”何炎凑过来问。
“不用,没那么严重。”陈演的手垂了下去,他没看何炎,盯着姜蜜的眼睛。
如他所愿,那双眼睛有点泛着红。
眼睛里写着担心,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
陈演收了视线不再看她,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没事,吃饭吧。”
姜蜜感觉很久没见过阿演哥了,从那天阿哥的演出之后,阿演哥和阿哥就不约而同地疏远了她。
她知道阿演哥是因为画的事情生气了。
她不想失去阿演哥,可是她真的很笨,徐妙说“哄一哄”就好了,可是姜蜜怎么也不懂要怎么“哄”。
阿演哥的手受伤了,姜蜜一边同情可怜的阿演哥,一边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偷偷涌起股窃喜。
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和阿演哥和好的好机会。
姜蜜自告奋勇地拿着饭卡要去帮受伤的阿演哥打饭,她刚要冲出去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阿炎哥拉住她,把她按在座位上,还不等姜蜜说话就道:“你吃你的,我帮他打。
“哎??”
姜蜜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阿哥已经去排队了。
姜蜜有点失落,脸颊鼓了鼓又憋了下去,她恍惚间似乎察觉到了阿演哥的视线,看过去时却发现阿演哥并没有看她。
之后吃饭的时候美蜜也没能找到和阿演哥说话的机会。
姜蜜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旁边是谢冬和徐妙,王慧雅中午去学生会开会了。
姜蜜对面坐的是阿哥,挨着阿哥的是文远哥,阿演哥坐在最边上,姜只能瞥几眼他的脸色,心里努力想找出点话题跟阿演哥搭话。
“蜜蜜,这个排骨味道不错,你尝尝。”阿哥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到她的盘子里。
“谢谢阿哥。”
算了,先不想了,还是先干饭吧。
姜蜜的筷子冲着排骨过去,还没等碰到,就眼睁睁看着盘子里躺着的排骨被另一双筷子夹走了。
姜蜜有点愣地抬头。
乔文远抽了张面巾纸放在桌上,把排骨放到纸上,无视了旁边何炎愤怒的目光,用很客观的语气说:“你没有使用公筷,不合适给蜜蜜夹吃的,虽然你没有乙肝之类的传染病,但是万一有幽门螺旋杆菌之类的??”
“乔文远!我每年都有体检!”何放在桌上的手臂青筋鼓了起来。
乔文远的语气则要柔和的多,在何炎的怒气中显得格外的温和又宽容,“何炎,我只是担心蜜蜜的健康,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你误会了的话我向你道歉。”
好一张大度的面皮,好一副歹毒的心肠,衬得他像是脾气暴躁又小心眼的幼稚鬼!!
何炎眼睛要喷火,知道乔文远是故意激怒他,自己要冷静。
冷静,冷静??
何炎和乔文远对视,乔文远嘴角是温和的笑容,眼底却带着抹讽刺。
那天晚上乔文远的话又在何炎脑袋里一遍遍响起。
“你拿什么跟我争?”
“拿什么跟我争?”
“跟我争?”
靠!冷静个鬼啊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