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的声音还未出口,电光火石之间,何炎已经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大手一把捂上姜蜜的嘴,半拉半抱的把她抱回了主卧。
“何炎?......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演和乔文远无声地盯着何炎带着姜蜜回了卧室,直到卧室的门又一次关上,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哪里还有打电话的心思,又说了几句就匆匆结束了这通电话。
陈演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烦乱,留下一句让他们自己随便选房间睡,起身去了次卧。
主卧里,姜蜜还不依不饶地不肯上床睡觉,“阿哥,刚才是江川哥的电话吗,你怎么不让我说话啊?”
何炎觉的脑袋疼,伸手了两把头发,“这个………………”
“因为我们告诉江川,你在宿舍乖乖休息,蜜蜜想让你江川哥知道你跑到酒吧,还玩到这么晚不回去吗?”乔文远适时推门进来,眼睛看向姜蜜。
“哦。”姜蜜缩了缩脑袋,酒劲还没完全过去,闻言扯住乔文远的袖子小幅度地晃晃,拜托道:“文远哥,我知道错啦,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江川哥啊。”
乔文远掀开被子,等姜蜜躺下又帮她把被子盖好,台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面容显得很温柔,丝毫看不出初识时的冷淡,“那你乖乖躺着,文远哥去给你烧点热水,好吗?”
姜蜜下巴缩在被子里,乖乖点头。
等乔文远出了房间,何在姜蜜床边坐下,一手撑在床上,声音里带了那么点酸,“我刚才哄你睡觉你怎么不听,就这么听你文远哥的啊?”
何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姜蜜和陈演还有乔文远相处时的样子,怎么说呢,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陈演那么挑剔多事,好像浑身是刺的一个人,在面对姜蜜时,好像已经自己先拔了一半的刺。
乔文远那么冷的一个人,何炎和他做朋友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何炎压低了点身体,凑到姜蜜近前,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小声说:“蜜蜜,你悄悄告诉阿哥,我和你文远哥,陈演哥,你最喜欢谁啊?”
姜蜜看着阿哥凑到近前的脸,脑袋晕乎乎的,莫名很想笑,她嘻嘻嘻地笑着,就是不好好回答。
何炎又用骗小孩的语气说:“你忘了?陈演和文远天天就知道抓着你学习,对你管东管西的,都是谁带你出去玩的?”
何炎觉得自己大度一点,不跟江川比,那在他们三个里,自己这个哥哥总要排第一吧。
姜蜜眼睛水汪汪的,眨啊眨啊,不知道是听不懂何炎的话,还是装听不懂,伸手扯住何炎额前的一缕头发,小声地张嘴叫人,声音软软糯糯,“阿炎………………
何炎也顾不上头皮被扯动的那点疼了,顺着姜蜜的力道让她扯着头发,咧嘴乐了,“最喜欢阿哥了,对不对?"
那语气不像是在幼稚的好哥哥比赛里拔得头筹,倒像是在奥运会上夺了金牌。
姜蜜嘟了嘟嘴,似乎是嫌弃他声音大了,抓着手里的头发用力扯了下,一本正经道:“小声点。”
何立刻乐极生悲,被扯得呲牙咧嘴,“好好,咱们不让他们听见。”
姜蜜不说话了,只睁着那双水汽??的大眼睛看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近到何炎甚至能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
“蜜蜜,你怎么突然醒了,自己在这害怕吗?”何炎的声音好轻,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姜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皱眉努力地想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好像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小学的朋友了,阿月。”
姜一点点想起了刚才那个梦,不久前她做过同样的梦,在她小学时老师的办公室里。
妈妈拉着她的手,她头上的蝴蝶结一晃一晃的,她的好朋友阿月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被她妈妈扯着。
只是这次的梦里,她变成了阿月,她仰起那张稚嫩的脸,抬头望着自己妈妈开开合合的嘴。
那些话像刀子刺在她心上,过往的关心、照顾,手拉着手上学放学,一起逛公园,半夜被子......那些甜的回忆也混杂在一起,变成蜜糖抹在刀刃上。
那刀子上沾了蜜,所以刺进心里,好像更疼了,那些甜隔在那里,所以伤口总也长不好。
何炎望着姜蜜的眼睛,那么清澈,以至于他以为这双眼睛从未见过这世界暗的一面。
他以为她的世界只有白,所以她才能像阳光一样温暖。
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她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见过黑,那黑带走了她性格里的开朗外向,却给了她更加温柔绵长的力量。
何有点困难才发出声音,“在梦里,阿月还好吗?”
姜蜜长长的睫毛扑闪几次,慢慢闭上了眼睛,她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声音越来越轻,“阿......这里好疼。”
姜蜜的呼吸一点点变得平稳,她睡着了。
她拽着何炎头发的手自己松开了,一点点垂了下去。
没有了拽着何炎的力道,他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所牵引,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看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竟然看得入了神。
明明是在梦中,不知为何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何炎不想让那滴泪落下。
那滴泪好像是在他心口滑过,留下一道潮湿的微热的水痕。
很快,水痕蒸发,消失得没了踪迹,可是何炎的心口,那道泪痕的位置微微紧绷着,像是哭过后脸上绷紧的皮肤。
鬼使神差,何炎的身体越来越低,他的唇轻颤着凑近了那滴将落未落的泪。
那距离好近,姜蜜的呼吸就打在他脸侧,下一秒,何炎就要碰到那滴泪了,在它隐没入发间之前。
“你在干什么?”
这道声音像是当头一棒,敲在何炎头上,让他瞬间清醒。
何炎猛地坐直了,他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门口处,房间的门半开着,乔文远手里握着一杯盛了水的玻璃杯,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何炎慌忙站起身,动作有些急切地推开站在门口的乔文远,夺门而出。
“何炎。”乔文远回头叫他,声音很轻。
何炎站住了,后背却僵硬得厉害。
两人站得很近,乔文远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背对他而立的何说:“我知道,你把蜜蜜当成妹妹,也知道你心疼她,不过即使是亲兄妹,长大了也要避嫌,别忘了你刚才对江川的承诺。”
何炎没有回头,在原地站了几秒,但乔文远的话好像奇异的带了点安抚的作用,何炎紧绷的肩背慢慢放松了,喉咙里含糊地“嗯”了一声,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乔文远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何炎的背影走远,他才缓缓转身进屋。
卧室的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
主卧的顶灯关着,只有姜蜜床头的台灯亮着昏黄幽暗的光。
乔文远站在门口,没了客厅传进来的光源,几乎看不清他,只有一个模糊的,黑暗中的身形。
他背对着门站了几秒,才一步步向床边走过去,脚步很轻。
乔文远慢慢从门边走过去,从黑暗里一步步走到台灯昏黄的光线下,那光终于照亮了他。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半高领毛衣,白色的休闲裤,像是纤尘不染的浊世佳公子,带着点跨越红尘的古典气质。
乔文远很轻地把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一双眼睛静谧地注视着。
床上的女孩睡得很安稳,呼吸绵长轻柔,黑色的床品衬得她的肌肤更加莹白如玉,一只手伸到了被子外面,露出光洁的面庞和一截小臂。
乔文远平静地移开视线,看向刚才何炎坐过的地方。
何炎在床上留下了些褶皱的痕迹。
他盯着那些痕迹看了一会儿,动作很轻地拉了下被子,然后把那些痕迹一一抚平。
直到被子又变得平整,看不出丝毫刚才有人坐过的痕迹,他好像才满意了一样,终于移开了视线。
乔文远始终站在床边,没有坐下过。
他在那站了半晌,什么也不做,只是在看姜蜜的睡颜。
直到卧室里的挂钟分针走了两格,他才不算太情愿地准备离开。
转身前,乔文远俯身,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扫开姜蜜额前的刘海,露出额头一块莹白的肌肤。
乔文远动作流畅,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俯低了身子,嘴唇很轻地在女孩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他的眼睫半垂,动作带了丝虔诚的意味,被睫毛遮住了些的漆黑眸子平静无波,昭示着他此刻很清醒。
乔文远从卧室出来,正碰上从次卧开门而出的陈演。
陈演看见他从主卧出来,皱了下眉,没说话,眼神里带了丝寻问的意思。
乔文远面无表情地关上门,继续往空着那间卧室的方向走,路过陈演时像是在解释,“我给蜜蜜送杯水。”
这话没有哪里不对,可陈演心里又划过一丝怪异。
这种怪异感就好像晚上听见乔文远对江川的保证时那样。
陈演去厨房拿水,冰箱门打开,冰箱里的灯亮起的一瞬间,陈演想明白了是哪里让他感到奇怪。
乔文远晚上说的是“我会好好照顾蜜蜜”,而自己和何炎平时在说同样的话时,只会说“我们”。
陈演拧开水,把瓶盖放到厨房的岛台上,抿唇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满脑子胡思乱想。
何炎也就算了,但是文远,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