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作伐子
绿色的帕拉梅拉疾驰在路上,周围两边的树影都模糊成了一条虚幻的线,只有车里暴怒的情绪如此真实。
杨沧的脸冰冷阴森,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突起,那是被挑衅和要占有的愤怒。
周轩的解释在她阴沉的脸色里,像一滴水遇到了冰,只会更寒冷的凝结。
他沉默地望着窗外,飞掠的影子里车窗倒映着她冰冷疯狂又压抑着情绪以至于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他看着,“杨沧,我和一璇只是同事......”
车里是窒息阴冷的无声回应。
车开进公寓车库,杨沧摔门下车,周轩跟着她上楼。
深秋冰冷的玻璃电梯里杨沧忽然转身,狠狠朝他的脸挥过来手臂,周轩早有准备,空中握住她狠厉的手。
“周轩,你拿我作筏子。”杨沧阴恻恻地看他,冷笑道。
“杨沧,你冷静点,我说了,一璇进这个单位只是她择优挑选,我不可能干涉她的工作选择,更何况我们现在毫无瓜葛。”
“是毫无瓜葛还是暗度陈仓?”杨沧一把抽回手,转着手腕讽刺,“校园恋爱结束了,再来场职场恋爱?周轩,你玩的挺花啊,一边晚上被我睡着,一边白天跟青涩初恋再续前缘,你看我像大善人吗?”
“杨沧!”周轩的脸也彻底冷下来,“言至于此,你要是非要按照你的揣度去联想,我也无可奈何。”
他按下一楼,乘电梯要回去。
“是无可奈何还是顺水推舟,周轩,你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她径直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地进了宽阔客厅,只有冷冷的声线传入慢慢合上的电梯,玻璃门外只看得到她走向沙发的强硬冰冷的背影,“既然这个单位非要留,那就留一个。”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走出公寓的大门就在眼前,周轩直直看着,半晌,僵硬的手指又按上了二楼电梯。
电梯门开,他大步走出去,杨沧靠着宽大的长沙发,手中晃着一杯红酒,生动风情的眼睛薄薄勾着凉意,整个客厅一百多平,却都摄在她强大的气场里,沉闷逼仄的氛围似乎也都匍匐在她脚边。
周轩站到她跟前,他问:“什么意思?”
一声轻蔑的冷笑响起。
她靠回沙发,两米多长的沙发在她悠闲耷拉上胳膊时丝毫不显宽大,夺人的气场使得她抬头朝他看,却有一种自上而下的审视。
“你不是清科院研究员吗?难道还听不出我的意思?”杨沧慢条斯理地翘起二郎腿,脚尖锃亮的皮鞋有一下一下地掠过他的裤腿,撞击他的心口,“既然这工作你想要,一璇也很想要,那么……………给你个主动选择的机会。”
“你留,或者她走......”
杨沧起身,细腻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如夏日闷热的风粘稠地贴在他的脸上,挑眉柔情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调侃地笑:“别说我对你不够偏爱,让你先选哦。”
“不可能。”周轩紧绷着脸,这个工作是他当时再三慎思做出的决定,而傅一璇也需要这个工作来还钱养家。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杨沧脸上的温度又低了一分。
“周轩,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她嗤笑反问,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在盒子里四处胡乱蹦?的蛐蛐,而她才是那个斗蛐蛐的人。
周轩垂在裤边的手紧紧攥着,心却愈发的凉。
两人对视,他喑哑地问:“你到底想我怎么办?”
杨沧走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呼吸,“周轩,我想你乖一点。”
她懒懒捏在指尖的高脚杯,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要、听、话。”
说完,她把酒杯放入他手心,擦过他去了房间。
周轩垂睫,细长漆黑的睫毛在眼睑落下浓浓的暗影,深沉的目光落向酒红色的液体,杯壁流转,挂着细腻香甜的红酒薄膜,淡淡?入鼻翼。
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可能有毒,越是昂贵的东西,代价也越高。
他清楚的明白,感受着。
寂静无声的夜晚,喧嚣纷扰都远离模糊。
窗外连树叶摇曳的声音似乎都听不到了,压抑沉默的房间里,同样静悄悄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做爱,这么无声又无息。
没有激烈的亲吻,没有抵死相拥般的身体纠缠,只是月光下光裸的男女,条条的糅合在了一处,一切都变得极其缓慢迟钝,似乎所有挣扎的、疯狂的情绪都压在了沉沉的冰山下,海面风平浪静,只有无限漫延的情绪透过身体的温度,一遍遍
传递给对方。
汗液在无声地滴落,脚踝在无声地摩挲过膝盖,指腹在无声地掠过细腻的锁骨、脊背、腹部。
一览无遗的大平层里,昏暗的月色下,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进行,欲望回归到了人类最原始的野性,征服和挞伐都变得静悄悄。
结束后,杨沧随手抓起一个毛巾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床上好似只丢了片她用完就能扔掉的乱糟糟纸巾。
周轩混乱的气息逐渐平稳,借着窗户的缝隙看着远处的靛蓝天色,沉默的脸上不知想些什么。
隔壁哗啦啦的水声里,夹杂着屋内一声自嘲的叹气,很快又被水冲走,什么痕迹也不留了。
翌日,周轩七点的闹钟将他叫醒。
虽然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但这里不好打车,去研究院需要些时间。
他从一楼客厅的沙发起来,洗漱出门。
之前都是坐杨沧的车从地下车库进出,这次从正门离开,看着紧锁的大门,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去到二楼,空荡荡的没有人息,只有玻璃房间里凌乱的床单残留着一丝糜烂气息。
周轩给杨沧打电话。
那边接通,他问:“杨沧,大门密码。”
大门锁了,周轩即便是在里面,也需要电子密码。
杨沧冷冷的笑意传过来:“周轩,你没主动做出决定前,我想,我那才是你最好的去处。”
说罢,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周轩愕然,不敢相信杨沧竟是要把他困在家里。
一开始,周轩还不相信她真能这么做,在家里找可以打开门的办法,又去车库,同样是只有紧锁的大门。
时间越发接近上班的点,他只能先请假,电话一个个拨给杨沧,那边没有回应。
周轩站在院子里,瞪着紧紧闭合的大铁门,脸色难看。
晚上,杨沧回来,他听到动静快速出去,然而等他到车库,门已经再次紧紧闭合。
他锤了下门,忍无可忍地瞪向杨沧,“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沧倚靠着车门,转着车钥匙兴致盎然地看着他,“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怎么,一天的时间还不够你做出决定?”
周轩大步上前,“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连工作都换掉。”
杨沧的笑意发冷,“一己私欲?是我有私欲呐,还是你有私欲啊。”
她靠前,俯身贴向他,冰冷的气息如跗骨之蛆攀上他的后脊,他蹙眉往后退,她步步紧逼将人压在车与她的狭小缝隙里,妩媚的视线从他的眉眼掠到他的薄唇,勾着唇笑了声,在她轻喃了一声“不准动”后,踮起脚尖,将冰冷的唇咬上了的嘴。
牙齿擒住他柔软的唇畔,像舌尖舔舐一块粉嫩的糖果一般,轻轻咬着他的唇,温热的气息交换,他蹙眉去推,杨沧冷道:“我说了,别动!”
跟着,她的牙齿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下,在熟悉的血腥味漫延在口腔的同时,舌长驱直入搅弄他唇齿的温度,含着血液同他纠缠。
杨沧吻到气喘吁吁才终于放过身前的人,挑眉欣赏着他白皙的脸上那嘴角艳丽的红,像冬日的雪景里摇曳的红梅,她说:“周轩,我是认真的,你和傅一璇,留一个。”
“不可能。”周轩看着她转身走开的背影,被蹂躏的红唇微肿,沉稳的气息依旧是那样一丝不苟的板正,“杨沧,放我走。”
“不放。”她轻飘飘地丢下这两个字,抬步离开。
晚上,周轩看着桌子上送过来的餐食,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
杨沧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周轩如影随形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对她好似成了一种欣赏和赞美,是她抢夺的战利品。
“杨沧,放我出去。”他说。
刚才他原本有机会出门,却没想到门口竟然还站着一个保镖,直接将他拦了回来,周轩怎么也没想到,杨沧真想把他囚禁在这里!
“我可以报警。”
杨沧夹菜的手顿了下,菜喂进嘴里,才懒洋洋地看向他,“报呗。我给你机会你不用,到时候就不要怪我下手太无情。”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他脸色发青,“我和傅一根本就不可能了,我们只是最普通的同事关系,你因为这个让我换工作?”
他背负的债务,他的职业规划,他的人生理想,就因为一个这么荒唐的理由要全盘打乱,周轩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杨沧的眼睛眯起来,“哦,为什么不是傅一换,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舍得她受苦?”
“……...…她的人生我无权干涉。”
“呵,说到底还不是心疼。怎么,旧情这么难忘?”杨沧随手拿起手边的陶瓷碗往后一扬,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刺耳的破碎声,带着回音落在周轩的耳边,她执拗地望着他:“碎了就是碎了,复合也是疤痕,而我偏要做那些斑驳的碎片,狠狠扎进你
的生活,刺进你的心里。”
只要达到了目的,手段如何又何妨。
她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本就不是只靠些磊落的手段。
周轩陷落在她强势的,毫无反驳之力的尖锐霸道的目光里,忽然浑身发凉,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杨沧是认真的。
做不出决定,今日,只是他被囚禁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