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帛夕身上穿了厚实的毛衣裙,白色,柔软,宽松又暖和,是醒来时薄彦放在床头的。
此时她抓了裙摆慢慢走下楼,往薄彦的方向去。
出了露台,后院是很大的草坪,白天刚下过雨,这个时间草枝上还沾着浓重的露水汽。
她被薄彦拉近,下一秒,一只手捂在眼前。
“猜猜叫你下来干什么。
颜帛夕摇摇头,配合着蹲在他身旁:“………………不知道。”
捂着她眼的人轻啧一声,懒懒:“所以才让你猜。”
她绷唇绷了几秒,给了个明显就没走心的答案:“吹风。”
薄彦被她说得无语,把人抱起,往后两步坐在躺椅上,松开她的眼睛:“高兴点。”
他轻扣她的下巴把她转过去,让她看自己从纸箱旁的东西:“带你放烟花。”
草地中央有几米宽的平台,上面随意摆了一些可燃性的烟花,不远处的那个纸箱也是,旁边扔了几大盒仙女棒。
颜帛夕微有些失神,片刻后转头回来:“什么?”
薄彦一手还搭在她腰后,一手搭在扶手,闲散后靠:“你下午打电话不是说想看烟火?"
她睡得有点懵,眨了两下眼睛,想起薄彦说的事。
下午在车上接到李清清的电话,两人简短聊聊两句,结束时李清清说要赶去化妆,晚上要去香港的某个游乐场参加烟花秀。
当时刚从医院出来,她心情还有些低落,随口说了句如果她也能看到就好了。
薄彦抬手提她的唇,笑了笑:“如果还不高兴的话我这些就白买了。”
大少爷气定神闲,哄人的话说得随意,却每一句都说到人的心里。
颜帛夕盯着那处看了会儿,转头看回来:“………………你下午都干了什么?”
“练了会儿枪,”薄彦下巴点远处,“又找人买了这些,还抽空处理了队里的事。”
颜帛夕哦了一下,两秒后,夸到:“那你效率还挺高的。”
她的夸奖有点干,被薄彦捏了脖颈压过去,他笑得总是很欠,拍了拍她的后腰,问她:“没别的了?”
颜帛夕就坐在他的腿面,瞧着眼前放大的脸,他眉梢眼角都好看,眸色很深,专注看人时总会让你觉得你就是他的唯一。
她在心底第十二万次地感叹他这张伟大的脸。
她正失神,薄彦突然问:“都离这么近了,不亲一下?”
颜帛夕看着他,片刻后,忽然倾身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声音低低的:“薄彦,谢谢你。”
她撤唇离开,薄彦手撑在扶手,支着头看她,看了会儿,被她纯得要死的表情蛊到。
他左手捏着她的下巴轻转开,拉着她起身,语气里还沾着那种懒劲儿:“行,先放过你。”
牵着人几步走到平台,带着她跨上去,脚踢了踢散落一地的烟花,下巴点地,挺潇洒的问:“想点哪个?”
颜帛夕看了一圈,各种烟花炮筒,不放也看不出来都长什么样子。
她一只手还被薄彦牵在手里,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头:“哪个都行。”
薄彦松开她的手,右手找在她的后颈,微微弯身看她的眼睛:“选个你喜欢的。
“都是给你买的,怎么都要放个你最喜欢的。”他的口吻霸道又不讲道理,却强势地挤进人内心。
颜帛夕愣了下神,随后左右看了眼,手指微屈,指向旁边的一个:“这个吧。”
薄彦弯身把纸盒拖过来:“喜欢这个?”
“也不是,”颜帛夕乖乖摇头,“这个个头比其它小,真炸了,伤害性也小一点。”
薄彦正蹲在纸盒前看说明书,划了火柴要点,肩膀轻耸,笑出来。
这姑娘总一本正经地搞笑。
“你笑什么?”颜帛夕皱眉不满意,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
薄彦抬手捞住她的手,把她拉近,仰头看着她,拇指在她手背搓了搓:“怎么这么可爱?”
颜帛夕被说得脸红,抬手打他:“神经病………………
薄彦笑得更厉害了,抓着她的手往自己侧颊来了一下:“往这儿打?”
这一下颜帛夕手差点打到他的脸,她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力,手下意识抚上去:“你干什么?我打到你了吗,疼吗?”
薄彦微微挑眉,没想到被打这一下她还能给揉揉。
这活动以后可以多来。
“没事,不疼,”他把她的手抓开,低头又看了眼说明书,“不过下午搬这些东西搬得手疼,能也给揉揉吗?”
颜帛夕把他的脑袋扔到一边,自己往旁边走:“不能。”
“别走。”薄彦逮住她。
之后右手的火柴点上烟火,再起身拉着她往后几步,手捂上她的耳朵扶着她的脑袋往天上看:“快看。”
烟花“呲”的一声带着火光冲入天空,在寂静的黑夜里炸出蓝紫色的花朵。
烟花炸开时发出很重地“咚”一声,此时余音未消,她的心脏砰砰跳动,仿佛还和刚刚的那声响同频共振。
薄彦松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问:“好看吗?”
烟花抖落在空中,明亮的光色下坠,划出夺目的线条,再逐渐消弥于无边的黑暗,她听到自己虚着嗓音开口:“好看。”
“刚听到烟花响了吗?”他又问。
颜帛夕还仰着头,温吞:“听到了,好响……………….”
“那你听到烟花炸开时我说喜欢你了吗?”他轻声笑。
她偏头看他。
他扶着她的脑袋,捂上她的眼,微微低头,唇靠近:“你爸妈是不是很少跟你说他们爱你?”
“那你听我说?”他又笑,还是很轻很淡的嗓音,“你想听多少遍我都告诉你。”
不年不节的时间,烟花供应很少,即使薄彦想了很多办法,买来的也不多。
平台上的烟花点了大半,颜帛夕找了衣服,往刚过来的草坪走,纸箱旁还扔了好几盒仙女棒。
她弯腰,从盒子里挑出一些举起来,对薄彦示意了一下:“这个能点吗?”
大少爷能坐绝不想站着,搬了把躺椅到平台上,这会儿正瘫在躺椅里回消息。
跟教练确定好时间,后天归队。
听到颜帛夕的声音放了手机看过去:“为什么不行?就是给你买的。
颜帛夕把抓起的那把放回去,抱了两盒子走过来,人还没走近,薄彦起身下来接她。
他接过她怀里的烟花盒,反身两步把盒子扔在台子上,再接着蹲下,捡了打火机,从盒子里捡出来几根,给她点上。
颜帛夕从他手里接过点燃的仙女棒。
绚烂的火光点燃在此时清冷潮湿的空气里。
十二月末,天气已经很冷,但可能是这微弱的火光散发的淡淡热量,她竟然觉得此时的室外也并没有比屋子里面冷多少。
“我妈……………”在手里那支仙女棒即将燃尽时,她忽然开口,“她其实并不爱我爸。”
她在薄彦身边蹲下来,抓了抓头发,语气淡淡,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爸当然也不爱我妈。”
“应该是不爱,他们两个是那种在外人面前和和睦睦,但是在家里对对方都有点冷淡,”颜帛夕托着腮,努力组织语言去描述父母的关系,“他们不吵架,也不会对对方说甜言蜜语,很多时候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像合作伙伴。”她语声温吞,用手里的仙女棒在空中画了个圈。
薄彦蹲累了,往后席地而坐,单臂搭在半屈的膝盖,落眸瞧着她。
她这会儿难得的很有表达欲,他不想打扰她。
“你刚刚问我他们是不是很少说爱我,不是很少,是从来没有......而且他们互相也不说爱。”
“我们三个之间都是淡淡的,”颜帛夕皱了皱眉,努力回想,“他们可能是也是爱我的,不然也不会为我的未来,为我的生活考虑。”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语调比刚刚失落那么一点:“但他们从不表达。”
薄彦?了滚喉咙,他想说不表达就是不爱,但犹豫了两秒,忍住了。
那是他的价值观,但不代表就是别人的,而且他也不该妄自揣测她的父母。
颜帛夕拉着衣领,稍稍攥紧,避免夜风钻进去,偏头,仙女棒在薄彦眼前晃了晃,试图语调欢快:“我好多时候都觉得他们只是在养一个乖巧听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符合书香门第家族脸面的女儿。”
“并不是在养''我''。”她尾音重点放在“我”字上。
这句话很拗口,她怕自己表达的不清楚,想再解释,薄彦却已经开口了。
“我懂。”他说。
颜帛夕微怔,倏然又一瞬间的轻松,再转回去时,看着自己手里的仙女棒笑了笑,声音有一瞬间的飘忽和不可置信:“你懂啊……………”
好神奇,有人懂她的意思。
“仙女棒也是,有一年我生日,想放,后来我爸的秘书看我真的喜欢,给我买了一点,回家后被发现了,他们很生气,那天都直到最后都没有给我说生日快乐。”她语气淡淡,阐述这件事情。
良久,她右手拿的仙女棒在空中挑了挑,看向身边的薄彦,语气并无悲伤:“......我家大概就是这样。”
她手里还拿着两簇仙女棒,绚烂的火光,点燃黑夜。
薄彦忽然看了眼表:“零点了。”
分针指在十二,不多不少,是新的一天。
“嗯?”她心情放松了一些,也开玩笑,“你要补祝我生日快乐?"
他等了几秒,在秒针也同时指到十二时,忽然倾身,在满地的仙女棒里吻上她的唇:“是祝你明天快乐。”
她没懂,没来得及后退,在零点的这个时刻和他婧婧接吻,再接着又听他低声笑,补了句:“生日快乐有什么意思,要以后的每一天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