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短暂的两秒,颜帛夕抽了手。
薄彦手心空下来。
因为刚刚握手的动作,他的右手还悬空虚拢着,空调冷气钻进掌心,丝丝凉凉,空落落的。
他喉结深深滑动,收手,重新抄进裤子右侧的口袋,左肘抵在栏杆上,倚得自在。
因为长久没说话,走廊的声控灯又灭了一盏,比刚刚更暗一些,他就在这昏沉沉的光线里,肆无忌惮地凝望着半步外的人。
颜帛夕没注意,往右边刚亮灯的方向看了眼,也不好再把灯叫亮,转回来时,左手捏着那根手环举高,解释:“我在学校附近的文创店买的,觉得很适合你,专门向店员要的纯黑色。”
她嗓音清透,落在此时安静的走廊,很好听。
但薄彦的注意力既不在她的声音,也不在她食指勾着的手环,而在她的手上。
刚碰过一次,这会儿更想碰了。
“嗯。”他低低哑哑地应声,两肘后靠,随性闲散的姿势依旧带着喷薄的张力。
“不想要。”他说。
他对这玩意儿实在没什么兴趣,小姑娘玩儿的东西。
没想到被这么直白地拒绝,颜帛夕有一丝尴尬,她捏着手环收起来,正准备告别回房,男生忽然抬手,食指点了点她手腕的发圈。
声音荡在粘沉空气里:“想要这个,送我?”
很简单的深灰色发绳,套在女孩儿纤细的手腕。
很私人的东西,要这个实在太突兀,颜帛夕疑惑转头看他。
因为刚刚的动作,走廊的声控灯已经重新亮起,男生微微偏头,低眸,百无聊赖地转着他的手机。
语气没什么变化,依旧没情绪。
“资料袋需要束口。”他说。
颜帛夕愣了下,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要发绳的原因。
迟疑两秒,发绳摘了递过去。
一个皮筋而已,她还有很多,给一个也没什么。
男生接过去揣进口袋,眼皮闲散撩动,没太在乎的轻扫她一眼。
颜帛夕抬手再指自己的房间:“那我回去了。”
倚靠着走廊栏杆的人点头,又转了两下他那手机,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不回房吗?”颜帛夕疑惑问。
薄彦没抬眸:“ 再站会儿。”
颜帛夕隐隐约约还是觉得哪里奇怪,但没多问,握着苏打水的手垂下去,转身回了卧室。
房门嘭一下被关上,迟了两秒,靠拦而站的人换了姿势抬眼,他瞧着那扇门,左手揣在口袋里,反复捻着那根发绳。
指尖发烫,身体的燥热并没有因为摸着她的东西而好一点。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她的手捻磨,按压在他的身上。
-
“摸我一下。”
“你他妈说什么???”吴文宇两手抱臂,拢着自己高大的身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神经一样看薄彦:“我不搞/基。”
薄彦把架子鼓槌扔到一侧软垫,两步走过来,撩了T恤一侧的袖管撸到肩膀,在吴文宇身边的小矮凳上坐下。
只有三十公分高的军绿色马扎,实在委屈了他那双长腿。
他肩膀有伤,不会每天训练,有固定的休息日,今天下午没课,和吴文宇一起来了音乐社。
他拎起地面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冰水顺着喉管灌下去,却依然没能抚平他身上的燥热。
从昨晚到现在,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握她手的画面,身体似乎记住了那种感觉,频频向他叫嚣着还想要。
很难受,他有点控制不了。
吴文宇探手摸他的额头:“你病了?”
他手还没摸上去,薄彦已经皱眉侧身避开:“滚。”
“......”吴文宇张口骂,“他大爷的,你刚刚还让我摸......”
“现在不想了。”他握着瓶子把最后两口水喝完,随后塑料瓶捏扁,丢进两米外的垃圾桶。
他想确认他是单纯地想被摸,还是单单想被她摸。
不过刚吴文宇抬手他已经能确定了,他还是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很不喜欢,很烦,所以那样的感觉的确只对颜帛夕。
吴文宇瞧着身边人咂了两下舌,很无语,又不想怼他,薄彦那个嘴比他会讲难听话多了。
静了两秒,吴文宇抬手想撞薄彦的胳膊,被他吊着眉梢看过来,他语声冷淡,指使吴文宇:“往旁边坐点。”
吴文宇:“我靠,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你让我坐哪儿?”
薄彦看都没看,下巴示意一侧:“往右,别挨着我。”
吴文宇欠身捞着马扎往旁边挪:“我真服了,你要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肯定被人打死,臭规矩真多,别人碰你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他妈跟你一起光屁股长大,我坐你身边你也烦,你哪天谈恋爱了,跟你女朋友也别牵手别抱。”
吴文宇一顿吐槽完,又想起来:“等会儿几点走,不是晚上还要联谊?而且为什么要来练架子鼓,你不是好几年没碰过这玩意儿了?”
吴文宇自顾自地说,他身旁的人阖眼躺靠在带靠背的马扎里,丝毫没有理他的打算。
“我说话你听了没,”吴文宇看他,“明闻婧联谊也来,她让我跟你说一声,想晚上和你一起回去。”
“谁?”薄彦皱眉看过去,实在不记得这号人物。
吴文宇脚怼了下一边的软毯:“前几天堵休息室给你送花那个,她妈跟我妈认识,电话打到了我这儿。”
香港有权势的圈子就那么大,大家互相都认识,明闻婧在国外读的高中和大一,实在受不了英国的饭,今年逃回来,家里人安排进了A大。
和颜帛夕一样是转学生。
薄彦眼皮撩走,冷淡:“不记得。”
吴文宇拖着椅子往前坐了坐,给他分析:“其实我觉得明闻婧那人还行,虽然没脑子,但长得可以,明家近几年在香港也风生水起,你真跟她在一起也行,谈个恋爱嘛,不说后面的事......”
“没空,我吃饱撑的谈恋爱。”
“行,不谈,那你帮忙送人回家总行吧,你们住的顺路。”吴文宇纯属被人拜托后,不完成任务心里有负罪感。
躺着的人抬手拨了下斜前方的镲,轻嗤:“不送,你当我是车夫?”
“你这人怎么......”
吴文宇的话被开门声打断,淡米色的木门半敞,从外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宋之霖,穿白色T恤,清爽斯文,后面跟着两个女生,一个连体裤,一个白衬衣百褶裙。
薄彦落眸看了一眼。
架子鼓的练习室很大,横着有十几米,薄彦和吴文宇在的地方是东北角,和颜帛夕她们进门的地方正好是对角。
吴文宇跟着薄彦的视线回头看,扬手打了声招呼:“宋之霖。”
宋之霖看到他们,稍稍颔首。
颜帛夕也听到声音抬头,和薄彦对上视线,她不清楚在外面是不是应该表现得跟薄彦认识,想了两秒,目光稳妥地挪开,跟着李清清和宋之霖往这两天经常用的鼓前走。
薄彦当然看到了她回避的动作。
他搓了下手指,时隔一天,本来那点燥就压不下去,现在更是烦。
偏偏还有不长眼地使劲儿往他脸前凑。
吴文宇身体转过来,眼神还黏在那边:“那到底是不是宋之霖的女朋友,上次球场也见他们了。”
“是不是啊,长得还挺般配。”吴文宇终于舍得收了目光,看回来。
薄彦敞腿而坐,一手撩着鼓槌,睇他:“你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