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帛夕坐在整个看台第二排的最左侧,左手边临着楼梯的地方还剩了不到一米宽的空位。
男生就是朝这个位置走过来。
简单的黑T和工装裤,利落的短发,前额刘海微微汗湿,他从右侧裤子口袋掏出一只同样黑色的运动腕表,戴在左手腕。
随后屈腿蹬上台阶,坐在了颜帛夕身侧。
刚赢了比赛,本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时候,西侧二排又靠前,在场多数人的目光不由都投过来。
颜帛夕不习惯这种瞩目,不自觉挪挪屁股,往旁边坐了点。
“有水吗?”耳侧忽然响起男生清哑的嗓音。
颜帛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
场馆内喧闹声太大,混着播音腔的语音播报,周围人听不清两人的交流。
她垂眸看了下脚边地面没开封的那瓶水,捡起来,递过去:“没喝过。”
“嗯。”他嗓音淡淡,些微哑意,接过去。
瓶盖拧开,仰头喝了几口。
男生侧脸线条清朗锋利,前颈凸出的喉结随着吞水的动作滚动,连喝水都透着股懒散劲儿。
颜帛夕移开视线,目视前方,瞧不远处的电子屏。
正在核算最后成绩,A大的另一位选手第三轮淘汰,积分总环数位列第三。
李清清忙着跟人发消息,没看到刚颜帛夕和薄彦两人短暂的交流,不过前排倒是传来窃窃私语。
“那不是刚赢比赛的,叫薄什么来着......”
“薄彦,真的好牛我草了。”
“上天到底给他关哪扇窗了,他成绩不也好?那个港数学竞赛......”
“他跟旁边的女生认识吗?”
“不知道啊,不认识吧,你没看两人都没有说话,估计就是借水。”
“女生好漂亮,呜呜我什么时候可以有那么圆的头骨......”
“下辈子吧。”
......
莫名其妙被人夸到头骨,颜帛夕低头,手掩在唇边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李清清回完消息,打眼扫到另一侧的薄彦,又看到颜帛夕脚侧原先放了水的地面,柠檬味道的电解质水,已经不在了。
她拽了颜帛夕的胳膊把人拉到身侧:“什么情况?”
“你的水给薄彦了?”李清清惊讶。
颜帛夕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好说两人认识,只能避重就轻:“他要的。”
李清清不清楚情况,往旁边男生的方向小幅度瞟了一眼,好奇:“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高冷不爱说话的,没想到还挺外向。”
她指的是跟不认识的人借水这事。
颜帛夕的注意力在旁侧人的身上,随便嗯了两下,揭过话题。
也不怪她,薄彦比她高大很多,坐得近,存在感很强,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过会儿还有气/手/枪的比赛,好不容易抢到位置,场馆里的人都没散,吵吵嚷嚷说话,展着手里的条幅,等待下一场比赛。
又坐了几分钟,李清清去上洗手间,再是坐在她左边的薄彦也起了身,离开位置。
颜帛夕莫名松了口气。
刚属实有点尴尬,跟他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经过十多分钟的调整,气/手/枪的选手已经陆续入场,从场下右侧的入口往场内走,颜帛夕正百无聊赖,低头看手机,正好看到屏幕上弹出的信息。
薄彦:[包忘你那儿了。]
颜帛夕一怔,侧眸看了眼,意识到他的包确实还在自己这里。
正琢磨是跑一趟给他送过去还是协商让他来拿,男生的头像再次冒出新的对话。
仿佛查无此人的黑白色头像。
薄彦:[一层东,休息室203。]
薄彦:[走不开,麻烦帮忙送一下。]
颜帛夕往下探头,休息室要从外面走,这样看看不到,她左右瞧了眼,确认要去休息室需要从看台下去,通过南边的通道出去。
眼神再落回手机,敲字回了个“好的”。
再是猫腰起身,拎着薄彦的那个装备包走下了观众席。
休息室并不难找,从南侧通道出来,问了守在门口的志愿者,得到方位,朝东面安静的走廊走去。
两分钟后,她停脚在203房门口。
抬手要敲门时发现门没关严,露着一条细缝,不过她还是礼貌地叩了两下。
两秒,里面的人微微上扬的语调,情绪不明:“谁?”
“颜帛夕,”她捏着手里的包带,又道,“你的包。”
“嗯。”门里的男生应声。
?
颜帛夕对这个单字的回答感到困惑,是让她进去?
疑惑地皱了皱眉,抬手推开门,看到站在房间里侧的薄彦。
男生半撩着身上的T恤,对着身前的镜子,看腰腹缠的绷带。
颜帛夕扫过他没被绷带遮挡的紧实的腹部,之后拎包进门,走到他附近,装备包放在离他两米的座椅上,细声确认:“就只有一个包对吗?”
包有点大,但座椅小,她抵着包袋往里推了两下,才算在椅子上放稳。
在她放包的途中,刚看伤的人已经放下了T恤下摆,绕过她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咔哒”一下,门落锁的声音。
他再走过来,提着后衣领套头脱下上身的T恤。
一米八七的身高,年轻蓬勃的身体,肌肉线条清晰分明,挂着薄汗,汗液顺着往下埋进白色绷带,一种喷涌而出的野性和生机。
颜帛夕左手还按在装备包上,盯着他一时失了声。
她轻轻吸气,忘了移开目光。
然而男生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分神,在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住,低头解绷带,左手伸出,手心向上:“喷药。”
颜帛夕晃神,慢了一拍才俯身拉开装备包,扒拉了一下,找到被压在下面的白色喷雾,起身。
薄彦身上的绷带已经被全部解开,一半缠在右手掌,刚被遮住的腹肌和人鱼线完全暴/露在人的视野中。
颜帛夕彻底顿住。
虽然真的很好看,而且男生脱个上衣不算什么,但现在这房间只有他们两个,还站得这么近......
“药。”她尽量放平声线,把喷雾递过去。
见男生低头看伤没反应,她又往前递了递,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
短暂的肢体接触,她察觉薄彦撩眼皮的动作好像顿了下,再接着错觉似的,男生恢复如常,眼皮轻掀,摇了下喷雾,对准自己的腹部和侧腰喷了两下。
再之后,他倾身靠近,把刚用过的那瓶喷雾丢进了她身后的装备包。
薄彦并没有碰到她,但骤然的距离缩短,还是让她的鼻尖拢了他的气息。
随后,他极有礼貌地收身往后,说了句“抱歉”。
颜帛夕没反应过来,抬眸“嗯?”了一下。
男生扫她一眼,从桌面捡了绷带卷,从顶端抽开,重新往喷过药的腰腹绕绷带:“刚没有注意社交距离。”
颜帛夕一愣:“没事。”
“没碰到我。”她抬手摆了下,客气地说。
男生牵唇,像是笑了一下。
他往后两步,坐在座椅上,眼睫半垂依旧专心致志缠绷带,语调漫不经心:“这两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颜帛夕看着他的动作。
“还适应?”
“嗯。”
“有需要的跟刘叔说。”
“好。”
......
聊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颜帛夕手机响起,是去完洗手间回来找不到她的李清清。
她接起,说了两句。
电话再挂断,冲薄彦摇了下手机,小心指门:“我先走了?”
男生没抬眼,用过的绷带卷丢进一旁的纸箱,抬脚抵远:“嗯。”
颜帛夕最后扫他一眼,绕开他往远处房门走去。
-
下午下课,颜帛夕被李清清扯去了音乐社。
音乐社是大社,包含管弦乐,民族乐,摇滚乐团等几个分支,在音乐学院综合楼二楼有一层的办公室和练琴房。
A大面积大,楼也多,只要申请,地方基本随随便便批。
颜帛夕长得乖,但无论性格还是喜好都隐隐有一点叛逆的成分在。
“架子鼓?”李清清拿着报名单,惊讶地看着她,“你想学架子鼓??”
她语调扬得太高,颜帛夕目光从墙面的排课表收回来,看向她,不太确定:“是没有吗?”
李清清一手捏了薄纸,一手抬起帮她把头发拨好:“也不是,就是太惊讶,你长得这么文静,我以为你会喜欢钢琴竖琴之类的。”
颜帛夕长得乖,人确实也乖,父母都在政府有一官半职,母亲又是挂名教授,书香门第的家庭,成长经历上没做过太出格的事。
“可以吗?”她弯着眼睛吐了吐舌。
几分钟后,李清清拉着她进了屋子。
架子鼓所在的教室还有一个学长,男生跟薄彦一个年级,大四。
简单跟两人介绍了情况,在颜帛夕试敲时跟李清清闲聊。
没聊两句,话题转到中午的射击联赛。
学长笑:“那哥们儿也是厉害,听说最后有人拦在休息室外表白,手/枪比赛快结束那会儿,人家女生抱了一大束花,他愣是说了个谢谢走了。”
颜帛夕用槌头敲了其中一个镲,想是自己走过之后发生的事。
李清清好奇问:“然后呢?”
学长耸肩笑:“没然后了。”
“有礼貌是有礼貌,冷漠也是真冷漠。”他总结。
李清清嘶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很好说话,中午那会儿比完还跟我朋友借水了。”
学长弯身调鼓,随口问:“你朋友?”
“对啊,”李清清回头叫,语带好奇,“阿颜,他中午跟你说话你感觉他人怎么样?”
颜帛夕正要抬头,手机弹出来电,她跟李清清打了个手势,拿着手机起身走到窗边。
电话接通,是薄彦的母亲,段之玉打来的电话。
“小夕,我和你叔叔要回一趟薄家,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跟你讲一下。”
“嗯,好的。”
“你等下从学校回去,记得联系李叔接你。”
“嗯,”颜帛夕再次应,“那薄彦……”
她隐约记得中午见他时,他说晚饭前还有一节课,然后就没事了。
他因为训练耽误了很多课程,选修的学分还没有修完。
段之玉不在意:“没事,不用管他,他不知道又要野到哪里,我们不在他都不回去。”
颜帛夕乖巧地嗯了两声,和段之玉挂了电话。
再走回刚刚的位置坐下,探身拿了鼓槌,李清清和那位学长还在天南地北地聊。
尝试着按节奏谱敲了会儿,正犹豫要不要还是问下薄彦,男生已经传来了简讯。
薄彦:[在哪儿?]
颜帛夕放了槌:[音乐社。]
那边人不知道在忙什么,她这条发完大概过了十分钟,他才回。
薄彦:[等会儿一起回。]
颜帛夕搓了搓手,想要不要把刚段之玉给自己打电话说的传达给他。
段之玉不是说他们不在他都不回家吗。
颜帛夕:[你妈妈刚刚打电话说她和薄叔叔今天回薄家。]
颜帛夕觉得薄彦有个习惯真的很不好,别人发消息他总是回得很慢。
总是一句过后,要等个五六七八分钟,才能等到他的回信。
这次也一样。
片刻后,男生头像弹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