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抉择
“不——!”
他忘形大喊。整个山峦都被他震出阵阵回声,四面的冰块都簌簌破裂。
这一瞬,他忘记了所有!
眼前这一具满染鲜血,一动不动的****,竟是不久前,还在他怀中对他巧笑嫣然的伊人?!
他不敢相信。
也不能相信。
殷红的鲜血四散蜿蜒,流入冰血之中,在他眼中晕化成漫天遍地的疯狂炽恨!
凝成两点的黑瞳好似着了火一般,看向一旁仍手拿短刀的瑗夫人。
瑗夫人面容扭曲,又是欢喜,又是癫狂,看着他,语无伦次道:“你是我的……”
“只有我才能永远伴着你……伴着你啊!”
她的尖叫未竟,却只觉得眼前一亮,四周的景物,都好似朝两边散开,斜落——
有鲜血汇集在双眼之间,越来越红,红亮的耀眼!
直到她反应过来,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剑气由眉心贯入。
美艳面庞生生劈成了两半。瑗夫人瞳孔中的色彩逐渐黯淡下来,终于熄灭。
朱闻长剑一收,却仍是浑身颤抖着,双拳握得出了血,却仍在用力!
他恨不能……恨不能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怎么会如此手快,让她轻易死去?!
他狠狠的锤在冰岩上,力道之强,顿时掌心血如泉涌。
冰岩经不住力道,碎了大半截,朱闻连忙上前,将疏真的****扶住。
他无意中摸到脉息,却发觉——疏真好似还有气息!
这气息非常微弱,游丝一般,若不是贴着摸了,简直不相信这人还活着!
他喜出望外,一颗心简直要跳出胸腔,连忙检视一遍,点穴止了血,又喂下随身所带的丹药,却惟独不敢拔出那柄短刀。
刀已深入心脉,一旦贸然拔出,顿时便要心血激射,死于非命。
朱闻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她体内,耗费巨大,可算是不惜己身,顿时周丈一片热气蒸腾,白雾氤氲之下。周身冰雪都融化了一大片。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焦灼欲狂的心情,感觉脉息略微强了些,连忙飞身而起,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救活她!
****
茫茫雪坡上,朱闻带了疏真急急驰下,山脚下终于出现了接应之人,却是只剩下了寥寥十数人,身上都挂了彩。
“君侯,这雪峰四周早设了埋伏,我们好不容易才打退两路……”
朱闻挥手,致意他不用再说,“我们要紧急赶回本营!”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疏真,只觉得抱在手中的****越来越冷,越来越轻——
好似下一瞬就要化为轻烟,渺然散无。
他急得声调都变了,这几个亲信都看出紧急,面面相觑之下,终于有人艰难开口道:“君侯,大营那边去不得。”
“为何?!”
朱闻眼中更现冷凛,勒马沉声问道。
“大营那边。前日来了一位监军,是王上派来的……”
从人偷窥他的神色,有些心惊,却仍硬着头皮道:“这位监军用王命旗箭收回了所有大权,也派出他带来的人手进入狄境,说是要接应君侯您……”
“哼!”
朱闻怒极,却连冷笑也笑不出来。
这算什么?!
他在前方浴血奋战,后方那些人,就有如此层出不穷的鬼魅伎俩?!
“来接应我……哼,只怕是想让我死在狄地吧!”
他抱紧了怀中之人,眼中煞意,简直要射穿天际!
疏真的伤,实在深重凶险,目前只靠一口真气吊命,随时候可能……
这个可怕的念头还未从他心中闪过,就已经让他惊恐痛心到难以忍受!
正逢这个生死关键,却来什么监军捣乱——
王城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轻易饶过!
朱闻微微眯眼,冷然双眸扫过王城的方向,冰煞与怒焰交融为两点,雪光映拂下宛如天上星辰——
“只要让我与她,度过这一难关……”
他低下头,凝视着怀里宛如沉睡的容颜。
疏真的头发有些蓬乱,衣衫上也有些冰泥,面容苍白中透出青灰,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再无半点活气。
他抚摸着她的脸庞,冰冷宛如雪雕一般,他以掌心的温度执着的为她捂热。风吹过两人身边,呜咽一如千古亘夜。
马匹发出嘶鸣,他随即警醒过来,再无半点忧悒哀痛,他勒住了马身。
他眉头高挑,站在荒原中央,望着眼前仅有的两条路,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艰险抉择——
那条崭新被践踏出的大道,乃是自己一众人踏出的,返回的地方正是大营。
他想起叶秋就在大营之中,他的医术天下罕有,也许能救她一命……
朱闻正要纵马而去,心中一算路程与时间,面色又阴沉下来。
这么远的路程……只怕,疏真撑不到那时候!
他咬着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着决断——
若是返回大营,路程远不说,而且还增添了额外的凶险——这位监军让亲信人马来“接应“,虽然自己本部之人不会听他号令,可大营之中,主力却是从各地调来,只听从王命,此人既然作为特使。一旦手中有什么秘令,只怕沿路更要耽搁!
他摇了摇头,心下不禁否决了这条路,眼角看向另一条,却越发眯起了眼。
另一条路,满是荒草荆棘,显然是荒凉了许久,连牧民都很少涉及。
这是一条劫掠之道,狄人只有在春荒之时才会走的,通往中原与狄地的边境之地,居延驿。
那里。有着朝廷的五万大军,其中也不乏军医。
但五万大军的统帅,却是……那个男人……!
他会愿意救人吗?
正在踌躇间,却听身后之人一声惊呼——
“君侯……您怀里的夫人好象撑不住了!”
他悚然一惊,仔细看时,只见疏真突然开始呼吸急促,面色越发变灰,浑身不断轻颤!
怎会如此?!
朱闻仔细察看,实在找不出什么异常,不禁心急如焚,他无意中看见那柄插在胸前的短刀,却见流出的缕缕鲜血有些过分紫黑了。
再仔细一看,他怒意上升,恨不能把瑗夫人碎尸万段!
这短刀上曾经淬上一层毒物,随后又细细涂了炭灰,若是戳中人体,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反映,但过了一会,待人松懈下来,鲜血冲散炭灰,便会毒发!
疏真此时呼吸越发细碎急促,身上越来越冷,面上也涌现青灰色,那半边黥面上的青纹也丝丝浮起,显得狰狞丑恶,朱闻却好似全然不见,只是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将她紧紧裹住,希望能给她些许温暖。
疏真仍然在不断颤抖着,冷汗在她的额头,细细密密,朱闻再也不忍心开下去,纵马扬鞭,一声痛嘶之下,几骑朝着那条荒凉小径而去!
他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居延就在不远处,你千万要撑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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